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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万分小心

师爷熊正,老百姓给他送上一个美妙的绰号——“熊不正”,还不就是因为这位老兄作为官场老手,那是惯于于上下其手了。拿钱买官、保官这类事情见得、听得多了。所以,他敢打包票。而且,他这个包票打得是稳赚不赔。

因为常县令虽然抓错了人,但一没打,二也没杀,而且还纠了错,破了案,抓住了真凶,这也是能将功补过的,多少送点银子,也就没事了。再者,这两个月来,京海县兵房的队伍与倭寇战了多场,且都打了胜仗,可是立了大功的,知州到省里是要一级一级请功的,既然要请功,常喜来自然就必须有功而无罪!常县爷知县这个官是丢不了的!

但熊正为什么要这样说呢?这可就是熊不正的本色了!熊不正是连常喜来的银子都能赚就赚的,他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一点,就是让常贪官往外拿银子,这三千两,给知州二千两就很多了,剩下的一千两熊爷可是要揣进自己腰包的。妹妹小到此处,熊爷还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反正也不是县太爷自己的薪水,全都是不义之财,不赚白不赚。

你看这熊正师爷面不红心不跳,三言两语,不动声色,轻轻松松一千两纹银可就进了兜了,谁能不说师爷实在是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呢?

这边熊师爷满脸喜色,哼着小曲就回家了。那边李士林非但不疑有他,还满心都是对熊正师爷的感激。想着全靠师爷了,不是他为自己解了围,自己这个冒牌县爷,正牌秀才还真拿这事没辙。

师爷走后,李士林无精打采地坐在二堂想心事。

这几个月以来,真是天翻地覆啊!经历的这些事,比自己前面整整四十余年的经历可是要复杂、精彩多了,特别是六战倭寇,真是战战惊心动魄呀!自己若还在北山乡,还是那样虽然贫穷,却也平平静静的生活。自从做了这个官,身在旋涡中心,做什么全不由得自己。这次若弄不好,只怕练这个县令的官职都会丢掉。咳,作百姓,生活困苦,任人宰割,谁都打百姓的主意,都想从他们身上索取。可这作官呢?也是真不容易!要是真想为百姓干点正事,还真得费尽心机,既怕开罪上司,又怕百姓造反。坐在书案后,李士林是眉头紧锁,想着想着,他竟然睡着了。睡梦中,见师爷风尘仆仆、面色慌张,自外面踏步,进入二堂,进来就跑到他的身边,说知州老爷怪银子送少了,已经下令罢了他的官,还要抓起来定罪。这可怎么办呢?李士林一顿抓心挠肝,一着急,惊醒了,发现自己吓了满脑门子的冷汗。睁开眼看见夫人站在面前正推他。恍惚之间,听见夫人说:“叫你快点回去,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还直说梦话。”

“夫人,你来了,亏得你来了,知州老爷要罢我的官,要抓我呢。”李士林对夫人说着没头没脑的话。

“作梦了吧?梦都是反着来的,看来这事师爷定能办成,老爷你就放心吧,安心随我回去休息。”夫人说着这些体贴的话,脸上平静,手扶起李士林往后院走去。李士林依旧心事重重,这些日子他真的是累坏了,而且纷至沓来的种种事情也让他真的有点应接不暇,平反了李家庄40多条人命的冤案自己心中欢喜,哪里又想到紧接着要面对自己官位不保的凶险,作为一个秀才,承受这么多还真是有点难为他!

第二天,天还没黑,师爷就来到了知州衙门。门卫入内通报,不一会,传出话来叫他进去。

师爷把马交给衙役,自己带着呈文与银票来到二堂。

知州老爷对所属各县县官、师爷、班头都认识。听说常喜来的师爷来了,知道必有大事。他知道毕元状告李海平杀人抢劫的案子,刑名等几人也回来,说了此案有疑点,但他选择了和常喜来一起忽视了这个案子的疑点。

因为这个案子的原告是毕元。

毕元毕庄主,知州对他可是非常熟悉的,每年春节,毕元必来州衙,送钱送物,知州家有个红白喜事,毕元也都必来捧场。毕元对知州老爷向来是礼敬有加。所以,从感情上,他真希望这个案子是真的,这样李家庄40多凶手统统伏法,毕元继续做他的大善人,继续给他送礼,常喜来和自己也就都立下大功。

可常喜来近日两次来函都说案子有很大疑点。刑名等人去了,看了案卷,验了尸体,也觉疑点很多。常喜来还要求放了李海平等人!

毕元也来函,说常喜来拖着案子不审,目的是要敲诈银子。

这让知州开始狐疑,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今,常喜来的师爷来了,看看他的师爷怎么说,常喜来怎么办这个事再说吧。

师爷来到二堂,给知州老爷恭恭敬敬行了礼,递上了呈文。知州大人面上祥和,看不出喜怒,动作麻利,接过呈文,用眼神示意师爷坐在一旁。知州打开封皮,取出呈文仔细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眉头逐渐皱了起来,足足看了两遍,才抬起头来。知州暗叹这个常喜来还真是很谨慎,工夫下得好足啊,案子查得清清楚楚,真凶已经抓住,且都供认不讳,签字画押了。虽然开始抓错了人,但没杀人,也没有造成任何严重的后果,功过可相抵。如此一来毕元只怕性命难保,难道毕元就这么完了?于是抬起头来的瞬间,他张口问道:“此报是否属实,有待刑名核查。熊师爷,依你看此案能经得起核查吗?”

“知州老爷,此案小人也参与其中,可以担保呈文所报句句属实,老爷,你放心,本案是经得起核查的。”师爷赶紧回答。

知州听了此话,心中又是一凛:可惜了这个毕元!他是这个案子的始作俑者,指使庄兵杀了四个外乡人,又与倭寇勾结(这可是背反大罪),带领倭寇抢劫乡里,这可是比汉奸更可恶的汉奸行经,罪行之重,已是不杀不可!自己能保他吗?不能保啊!想保只怕也保不了,保他能把自己牵扯进去,哎,毕元,不是本府不帮你,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哎!这下可少了一个送礼的,这是最令人烦恼的。想着,看了一眼常喜来的师爷,见他好向没有送礼的意思,来火了。晃了几下呈文,然后声音可就变严厉了,说:“抓错了人,而且抓了那么多的人,办错案,报到省里是要免官的,常喜来还有何话说,他有补救办法吗?”

师爷一听,知道是开始索贿了,马上就说:“老爷,有,有补充办法。”师爷态度极是恭谨,身体前倾,拿出一个大信封朝知州方向递了上去。

衙役接过来递到公案上,知州大人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打开信封稍稍看一眼,见是银票,也不打开了。立刻有了笑容,就说:“你先下去,晚饭后我再看一下,按理说,虽然抓错了人,但又能破了案,抓住了真凶,也可功过相抵。这事我再到省衙门通融一下,讲一下我们的理由,应该没事。叫你家老爷放心,继续把案子审结。不过,这个毕元我是认识的,说他支使庄兵杀人,现在只是凶手一面之词,要想办他,可得证据齐全。否则,他的人告到省里,闹将起来可不好收场,请常喜来务必办好。好吧,这个事就这样,明天你再到衙门来,给你个正式的批文,放了李海平等人。”说完,知州还非常大反地拿出二十两银子又说:“这个给你,拿去住店买茶吃吧。”

“好,我知道,我替我家县太爷谢谢了。明天一早我准时来此,恭候老爷训勉。”师爷叩谢了知州老爷,退了出来。心想:什么免官不免官的,就是为了银子,有了银子,就有笑脸,见钱眼开。这脸变得,比那五月的天空还快。哼,公开都是人,背后都是鬼。我给你二千两,你给我二十两,你也太扣门了吧!这时候师爷可就忘记自己还拿1000两纹银这事了。

第二天早晨,师爷再度来到州衙的二堂,正式把呈文呈上。知州衙门的刑名官看了议论纷纷:“好哇,这个常老爷还真把真凶给抓住了,案子真相大白了。""可他也捅了马峰窝,毕元可不好对付。”……

待静下来,知州对常喜来的师爷说:“贵县这个案子报来已经两个月有余了,现已查明是冤案,并且抓住了真正的凶手,也算难能可贵。被冤之人可以放了,但一定要安抚住,不能叫他们闹事。还有就是这个案子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就抓捕李海平等众人,属于错抓,依律该免官的,但念你们能查清事实,知错能改,也就暂不免官。责令你们进一步查清查实,所有犯罪人员一律抓捕归案。待功成,知州衙门再据实上报省衙门,请令对贵县给以奖励。”说到这里,知州老爷对刑名官说:“你还有什么说的,还要他们怎么办?你都告诉他们。”

“老爷,该说的你都说了,就这么办吧。”刑名官知道常喜来派师爷来一定给知州上银子了,否则,依照我们这位知州大老爷的脾气,早大发雷霆了,第一句话就是免官!如今竟为常喜来开脱,那一定就是收受了大笔银子。好,给你不给我们,眼里只有老爷,把我们这些人给忘个一干二净,给老爷上肉,汤都不给我们一晚,哼!叫你们认识认识我。于是他面沉似水,说道:“前些天我去了贵县,看了被害人的尸体,常喜来说是冤案,但真正的凶手没有抓到,证据不充分,所以不能放人!现在来报说找到了真凶,大人也批准放李海平他们了。可我想,为了稳妥起见,再不出错,你们不是原本就抓错了人?待我过几天去审一下真凶,情况确实了再放人不迟。如果有假,那事情就多了,那就不是免官的事了,师爷想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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