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总管道:“夫人,最近五莲庄一带却不太平呀,不知道什么时候贼人会再犯,我们得多加防备呀,不如您和少爷先出去避一避。”
夫人道:“我倒没什么事,只是孩子还小,还有老爷他…”夫人一想到老爷,便垂下泪来。
老总管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道:“夫人,老爷不在,可全靠您主持大局,您可不能倒下呀。”
夫人擦了擦眼泪,道:“我却有一个办法可暂避灾难。”
夫人一直没什么主见,老总管倒很想听听夫人有什么办法,道:“夫人请讲。”
夫人道:“明日,您带着贤儿先出去避避,等风头过了,家里没什么事,您再回来。”
老总管忙道:“那夫人呢?”
夫人道:“我得筹集银两,救出老爷,家里还有好多的事。贤儿就劳您费心了。”
张贤站起身道:“我不走,我要和娘在一起。”
夫人哭道:“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懂事,你要不走,娘就死给你看。”
张贤见娘逐自己走,心里难过,便扑到夫人怀里,哭了起来。
夫人拍了拍儿子的后背,用手拭了拭眼泪,道:“儿啊,不是为娘赶你走,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张贤脱出娘的怀抱,抬头看着夫人的脸,道:“儿不走,儿要和娘在一起,时时保护着娘。”
夫人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道:“你若是不走,我便不认你这个儿子,你以后也别叫我娘。”
张贤哭道:“儿子离开了娘,也无法再活了。”
夫人道:“你不走,是不是?那我死给你看。”说着夫人一低头,便向西厢房的墙壁撞去,张贤和老总管赶紧过去将夫人拉住。张贤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道:“娘,你不要这样,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夫人哭着将张贤搂入怀里,道:“这才是我的好孩子。”
却说张贤陪夫人回到夫人房中,夫人便坐在床上哭泣,张贤在一旁陪着掉眼泪,一夜娘俩谁也没睡好。次日天明,吃过早饭,夫人便把老总管叫过,百般叮咛,老总管点头称是,夫人这才放心。老总管和张贤准备好盘缠,便准备动身,夫人将他们一直送到庄口。
张贤见马上将要离娘而去,哭道:“娘,儿要走了,您要保重。”
夫人拭泪道:“儿呀,好好去吧,娘在家等你。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得走了。一路上要好好听老总管的话。”
张贤点头,道:“娘,你也要注意身体呀。”
夫人强忍着泪水,道:“老总管,拜托了。”
老总管垂泪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少爷的。”
夫人拍了拍张贤的肩膀,安慰了几句,便转身回庄了。张贤在后面哭道:“娘。”其实夫人如何舍得同儿子分别,只是儿子离家越远,便越安全。夫人听道儿子的喊声,心都碎了,真想转过身将儿子抱回。夫人一咬牙,强忍住泪水,也不回头,向家中去。
张贤见母亲的背影越来越小,眼泪便止不住成双结对的滚下,老总管强打精神道:“少爷,我们该上路了。”张贤点了点头,便随在老总管的身后,低头跟着他走。老总管回身看看张贤,只见他便如同丢了魂一般,忍不住叹了口气。
夫人别了儿子,回到家中,心便像被人掏了一把,也不知道怎么走回到的房中,夫人看着墙壁便开始发愣。此时中厢房冷冷清清,既没了丈夫,也没了孩子。
夫人静了静心,将家人何松叫进,何松是个矮胖子,因为精明强干,夫人甚是喜欢他。夫人道:“何松呀,你去准备一辆马车,我要出门。”何松领命下去,夫人却将一个小柜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个小盒子,打开小盒子,从里面掏出一个一寸长的小金龙。只见那小金龙甚是精致,身上雕琢着细微的花纹,那龙眼上却嵌着一个小珠,放出夺人二目的光芒,夫人将金龙揣在怀中,又将盒子放回原处。
此时何松敲门道:“夫人,车子已经备好。”
夫人这才出了屋子,到了院外,只见眼前却是一辆马车,夫人一撩帘便坐在车上,对车老板道:“去州衙。”车老板领命,便要行车。
何松急忙道:“夫人且慢走,可用派几个家人保护夫人?”
夫人在车内道:“不必了,我自己一个人便好。”
马车离了五莲庄,奔州衙而去,不到半个时辰,便行出十余里。马车行到一个小树林里,忽然停住了。夫人不知道发声了什么事,喊了几声,车老板却不答应,夫人只好撩开车帘下了车。
夫人来到马旁,一看车老板,不由的尖叫起来,原来车老板浑身是血,二目犹睁,早已死去。树上却飘下一个黑衣人,面上罩着青纱,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单刀。夫人哪见过这个,一看到黑衣人,险些昏晕过去,下意识的向反方向急奔。
黑衣人笑了笑,一晃身便挡在了夫人的身前,夫人颤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黑衣人奸笑道:“师父叫我杀你,可我一见到你,心就软了。”说完黑衣人扯下脸上的黑布,却是胡冰。夫人在张贤生日那天见过胡冰,后来丈夫被人栽赃陷害,而又是由于胡冰所送的玉狐狸而起,夫人便知道是胡冰一伙所为。
夫人一看胡冰,脸上的害怕的神色便一扫而光,怒道:“是你,是你陷害了我们家老爷。”说着挥掌便要在胡冰的脸上来一记,胡冰却哪能着她的道,一把抓住夫人的手,放在鼻前嗅了嗅,道:“不错,很香很香。”夫人想甩开他的手,但她是个弱女子,却哪里甩的动。
胡冰淫笑道:“如此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妻,张化出却不懂得爱惜,还是我来帮帮他吧。”
说完胡冰将夫人一把搂入怀中,便去吻夫人的红唇,夫人拼命挣扎,却躲闪不开。胡冰见林间没人,胆子越放越大,将夫人按倒在地,夫人拼命的踢打,却无济于事。胡冰色心一发不可收拾,强行解开了夫人的衣裙…
张贤跟着老总管离开五莲庄,向北而行。一路上张贤闷闷不乐,老总管只好在一边叹气。二人行了一个时辰,便行出十余里路,人家渐渐稀少起来,前面却是两座荒山,山光秃秃的,草木不生,将小路严严实实的夹了起来,老总管与张贤行至山脚下,道:“少爷,我们还是歇息歇息吧?”
张贤点了点头点头,却没说话。二人便到路旁去休息,张贤低着头却不做声,老总管将水葫芦递了过去,道:“少爷,喝点水吧。”张贤摇了摇头,老总管只好将水葫芦收起。
“少爷快看,”老总管突然向前指道:“那是什么人?”
张贤顺着他的手指往前看去,只见前方一百步开外躺着一个人,张贤暗道:“我境遇虽然悲惨,但天下人管天下事,我却也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张贤站起身来,向那人奔去。老总管见少爷往前飞奔,只好在后面跟随。顷刻间,张贤便奔到那人近前,俯身观看,那人却是个年老婆婆,面色灰紫,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张贤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这婆婆正是当日救张贤姓命的冰龙婆婆。张贤伸手去探婆婆的气息,只觉得婆婆鼻孔中尚有热气,张贤这才舒了口气。
这时候,老总管也到了近前,喘着粗气道:“少爷,你可累死我了。”张贤道:“快拿水葫芦来。”张贤从怀中掏出一颗续命丹来,扒开婆婆的嘴,将丹药塞进婆婆的嘴中,又用水一冲。丹药便顺下了婆婆的喉咙,到了婆婆的腹中。
过了顿饭工夫,只听见婆婆的肚子咕噜噜做响,婆婆的脸色也稍见红润。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婆婆才缓缓将眼睛睁开。一眼便看到了张贤,低声道:“是你救了我。”
张贤见婆婆睁开了眼,喜道:“婆婆,你醒了。”
婆婆无力的道:“我这是在哪里?”
张贤笑道:“是婆婆自己躺在这的,婆婆却问我。”
婆婆叹了口气,道:“我老太婆真是昏了头。”
张贤问道:“婆婆怎么会伤成这样?”
婆婆眉梢一挑,却不答话,支撑着站起身来,便要离去。
张贤又问道:“婆婆要去哪里?”
婆婆阴沉着脸,道:“这你没必要知道。”
张贤不由得有些生气,对老总管道:“她已经好了,我们走吧。”老总管点头称是。于是一老一少又行出三十余里,天已经过午,二人便停下来取出干粮吃。吃过午饭,二人继续前行。将近天黑时,二人已经行出六十余里,此处已非邛州地界,此处却是个小镇,并不太大,却十分热闹。此正是盛夏时节,天气炎热,许多人都站在家门外寻凉。
张贤与老总管选了一个小店便住下了,一夜无话。次日天亮,主仆吃过早饭。便继续前行,将近中午时,张贤突然停住不走了。
老总管道:“少爷,怎么不走了?”
张贤道:“我感觉眼热,心跳的厉害,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老总管道:“怎么会呢?少爷,菩萨会保佑家里平安无事的。”
张贤道:“不行,我得回家看看。”
老总管急道:“少爷,夫人吩咐我们要走远些,要多离家几日。”
张贤怒道:“要走你走吧,我得回去。”说着张贤转身往回便走,老总管阻拦不住,只好跟随。
二人行了两日,第二日天刚过午,便回到家中。张贤一看到家,便奔了进去,边跑边喊:“娘。”可是找遍了中厢房,却也没看见娘的影子,张贤暗道:“难道娘去看爹了。”于是又奔出院子,这时候家人何松迎了出来。
张贤问何松道:“看到我娘了吗?”
何松道:“夫人前两天出了门,好象是去州衙了,可现在也没回来。”
张贤急道:“我娘便是去了州衙,现在也应该回来了,这却是去了哪里?待我去州衙看看。”说着一路飞奔,向州衙奔去。奔出十余里,却看到一个小树林,奔进树林,却见一人挂在一棵小树上。张贤走近一看,却是他娘。张贤急忙用力将夫人从树上扛下,夫人却早已经没了气,面色紫灰,舌头从口中伸了出来。树上还挂着一条白绫,张贤立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可他还抱有一丝侥幸,摇着他娘的身体,哭道:“娘,你醒醒,你别吓我,娘,你醒醒。”可怎么摇夫人也不做声,张贤趴在夫人的身上放声大哭。
张贤哭了半晌道:“不对,我娘一定没有死,我娘一定不会死的,我去找黄易龙去给我娘疗伤。”说着,张贤背起夫人,快步向莲花观奔去。
本来张贤年纪幼小,背着夫人甚是吃力,此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张贤只奔的浑身是汗,他也顾不上擦拭,只是踉踉跄跄向前跑,似乎一停步就会栽倒在地,他顾不上这么许多,他的眼中只有前路。
奔了一个时辰,张贤几欲虚脱,他已经背着母亲奔到莲花观。张贤将母亲放在地上,扑到观门前去砸门,也来及将气喘匀,边敲边大声喊道:“开门,开门,快开门。”
一会,门被打开了,黄易龙一看到张贤,便笑了起来,道:“你这小娃子,我家门都快被你砸漏了。”
张贤不容分说,便将黄易龙扯了出来,道:“快给我娘看病,快救救我娘。”
黄易龙这才走出观门,俯身看了看夫人道:“她已经死了,死了有两天了。”
“不,一定是你骗我,”张贤抓住黄易龙的衣袖道:“一定是你骗我。”
黄易龙抖开他的手,道:“死了便死了,我骗你干什么。”
张贤见母亲的死确是事实,失声痛哭道:“娘,你不是说好要在家好好等我吗?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黄易龙见他哭的死去活来,心中不忍道:“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娘在地下看到你这样,不会安心的。”
张贤不理会他,继续哭泣,黄易龙却也没有半法,他是个乐天派,实在难以理解张贤的心境。
张贤哭了半个时辰,才止住悲声,将母亲的尸体背起,向山下走去。黄易龙在后面喊道:“喂,你要去哪里。”张贤也不理会。
张贤一直将母亲的尸体背回家中,众家人见了夫人的尸体都忍不住掉下泪,夫人向来和善,待下人很好,众家人都把她视为自家姐妹。
张贤把老总管叫过,道:“老总管,便拜托您帮我办我母亲的丧事。”
说着,转身向门外便走,老总管追出喊道:“少爷,你要去哪里?”张贤不答,只是向前走。
却说张贤离开了张家,直奔州衙而去,行至半路,只见前面白影一晃,一女子将去路挡住。张贤抬头一看,却是歌姑,张贤一看见歌姑,便像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好友,奔过去将歌姑抱住,哭道:“歌姑姐姐。”
歌姑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别哭了,我都知道了。”
张贤哭罢,拭了拭眼泪。
歌姑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张贤咬牙道:“我要去州衙杀了那狗官。”
歌姑道:“你母亲的死与那州官无关。”
张贤怒道:“与他无关,却与谁有关?”
歌姑道:“你母亲乃是胡冰所害。”
“胡冰?”张贤问道:“可是那日送我礼物的那个胡冰。”
歌姑道:“不错,就是他。”
张贤咬牙道:“我杀了他,他在哪里?我杀了他,把他切成八块,我杀了他。”
歌姑长叹一声,道:“那胡冰是天狐教的人,你要记主,天狐教才是你真正的仇敌。”
张贤大声道:“天狐教却在哪里?我要血洗天狐教,血洗天狐教。”
歌姑道:“我却也不知道天狐教在哪里。”
张贤哭道:“那我母亲的血海深仇就不报了。”
歌姑拍拍他的肩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你总有碰上他们的时候。”
张贤道:“那我只好回去给我娘发丧了。”
歌姑道:“你最好不要回去。”
张贤问道:“为什么?”
歌姑道:“你命象和五莲庄相克,你现在回去,定会给庄里造成无尽的灾祸。”
张贤半信半疑道:“这是真的吗?”
歌姑道:“你想呀,你在五莲庄的日子,五莲庄发生了多少事?”
张贤道:“这倒是真的,那我却去哪里?”
歌姑道:“你沿这条路一直往北走,什么时候看到海,什么时候停步。”
张贤泣道:“我娘已死,我爹生死不明,我也只好按姐姐的话办了。”说着跪倒在地上,向五莲庄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回身再找歌姑,歌姑早已经踪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