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冬天,复旦大学为当年九月开学的文科基地班招收新生。为了确保文科基地班的学生符合学校的选材要求,前所未有的,招生环节增设了一个面试环节,我是面试考官之一。面试开始以后,我看见旁听席上坐着两位女士,一位是著名作家陈丹燕;还有一位,一起午饭的时候认识了,她就是本书作者吴玫女士,时任上海一家面向中学生读者媒体的记者。休息时,我们议论起当时的社会热点问题,尤其是说起当时的中学语文教育问题时,我的一番“中学语文教育需要刮骨疗法”的言论,大概引起了常年出没于中学校园的吴玫的注意。当时她对我的议论有什么反应,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大概在一个半月以后,她几经周折找到我,约定就“中学语文教育需要刮骨疗法”这句话进行采访。这次采访的结果就是一篇 题为《无奈的语文课》的文章,我们也因此成为好朋友。
我在复旦大学教书,而她家似乎就在复旦大学附近,那段日子我们彼此见面较多,我还把她引入了一个由沪上几位出色的历史学者组成的朋友圈,其中一些后来成了她供职的报刊作者。这些都是很愉快的事情。
转眼间,我们之间的友情已经持续了将近20年。在这20年中,我们的联系有疏有密,但,彼此都关心着对方的动态,并在需要的时候都能得到对方的帮助——当然,我得到吴玫的帮助更多更大。不过,由于大家都越来越忙,聚谈交流的机会日益减少。我也就无从知道,吴玫是否有了新的关注点或兴趣点。
前不久,她交给我这本书的书稿并嘱我写序,我大吃一惊:居然是一本谈论古典音乐的作品!我原本以为这些年她关注的依然还是中学教育。我非常好奇: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起古典音乐的?
浏览过书稿后,我大致了解了,在过去的几年里她付与古典音乐的情感时多么诚挚和灼热。这位上海交响乐团的忠实粉丝,为了一场不忍放弃的音乐会门票冒雨排过长队、跟票贩纠缠过、和朋友锱铢必较过;为了一个作曲家一部作品的最佳版本的唱片,找遍上海售卖唱片的商店、找遍专营唱片的网络商店、央求同好转让;为了求证一部电影中出现的古典音乐作品的出处,反复聆听、查找资料……以我对她的了解,这本是一个特别内向的人,为了她心爱的古典音乐,竟然“疯狂”至此。后来,我还听说,为赶上在上海交响乐团复兴中路新址上演的朱晓玫弹奏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正在杭州出差的气质娴静的吴玫女士竟然会飞奔赶车,也就不觉诧异了。
古典音乐真的有力量。
我知道,吴玫不会乐器,少年时期也并没有接受过特别的音乐教育,恐怕辨识五线谱都有些困难。这就引发了一个问题:会不会弹琴、识不识五线谱真的就是欣赏古典音乐的准入证吗?我想,当然,会弹琴、识五线谱等等一定能帮助我们更快捷地走进古典音乐浩瀚而迷人的精神世界。然而,无奈的事实是,有许多人在应该学习这些音乐基本常识和技能的年龄,由于各种原因错过了。本书作者则以亲身经历告诉我们:因为某一个契机感受了音乐的魅力,从此发愿追随音乐,他们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耳朵,能不能帮助他们的心灵因为音乐而高洁起来?答案是可能的,非常可能。
钱文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