霂子泠痛苦极了,几乎要晕死过去,可是他依然忍耐着,手紧紧的扣住了阿丑的手臂。
时间一秒秒流逝,可是每一秒,就仿佛一年那么久。
终于,宁素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替霂子泠将伤口缝合,敷上了止血的药膏,并用纱布包裹好。
霂子泠虚弱的倒在了床上,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叫汗水浸透了。
“怎样?”阿丑低声问,“他会没事的吧?”
宁素道:“毒是清了,只是子泠流血过多,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我现在就去熬药。你陪着王爷,一定不能离开。”
阿丑瘪了瘪嘴,那模样就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一样,点了点头。
宁素到了门外,霂无觞也出来了。
她吩咐人去取药草来。
她回头看时,霂无觞的脸色很难看。
“怎么了?”她走过来,拉着霂无觞的手,关心的看着他的脸,柔声道:“相信我,九弟一定会挺过去的。”
霂无觞握着她的手,声音低沉极了:“没想到他们连九弟也不放过。要我的性命也就罢了,我决不允许他们伤害我身边的人。这个仇,我霂无觞发誓,一定会报。”
“恶人自有天来报,无觞,我相信你,我也感觉的到,这一天很快就要到了。”
这一晚,霂子泠发了高烧。
宁素连夜熬了几回药,而阿丑则一刻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照料他。
宁素知道,霂子泠的高烧是由于手术后细菌感染引起的,她已经尽量使用灭菌的器具了,但是在这古代医疗水平有限,找不到快速有效的抗菌药物,只能熬些草药,希望能够起到作用。
阿丑将手浸在凉凉的水盆中,洗了帕子,将帕子搁在九王爷的额头上,不一会儿,那帕子又被汗水浸湿了,她再洗,没想到很快,帕子又浸湿了。
阿丑快要哭出来了。
她刚替霂子泠换过了衣服,这会儿,连床单都打湿了。
看着他焦枯发白的嘴唇,阿丑的泪珠再也忍不住簌簌的从眼睛里落下来。
“你不要死……子泠,你不要死……”她拉着他滚烫的手,可是他似乎并没有知觉。
“我不该骂你的,也不该打你的。”她继续自言自语,热热的泪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流进了被子里。
“你是一个好人,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人,你又长得那么好看,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也不该怨恨你,都是我的错。只要你醒来,我就算是跪下来给你赔罪也可以的。你醒醒好不好?”
她轻轻的摇摆着霂子泠的手,然而,他依旧是不动的。
“咯吱——”宁素端着药碗开门进来,看看了霂子泠的状况,摇了摇头,道:“没想到这么厉害,状况真不大好。”
“会死吗?”阿丑突然抬头望着她,泪眼模糊。
宁素一愣,她这样,悲苦极了,绝望极了,她想要安慰阿丑一下,可是竟开不了口。因为,就连她也不知道霂子泠到底会不会死。
看着宁素哑口,阿丑紧紧的咬着唇,偷偷的转头去抹眼泪。
“将药喂给他吃了吧。”
说罢,她走了出去。
霂子泠这个样子,自然是吃不了药的,不过每次她送来的药都喝光了,她开始奇怪阿丑是怎么样做到的。后来看到阿丑的嘴角有药水,顿时了悟了。
阿丑对老九一往情深,竟然不顾女子的名节,用自己的嘴喝了药,然后一点一点哺到老九的嘴里,让他咽下了汤药。
宁素心中想,若是霂子泠真的死了,阿丑还有性命吗?
夜色已深,累了一天,然而她竟睡不着。
庭院中,下弦月下,一个人独自矗立着。
宁素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没有打扰他。他在想什么?那背影看起来竟如此的悲伤。他是帝王,在他的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还有兄弟、臣子和天下人的性命。这个担子,该是多么沉重啊,然而,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夜色渐渐深了,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露水的味道。
这时,一阵呜咽的箫声渐渐响起,传到了耳畔,听那声音来源,好像是从老九的房间里传出来的。那屋里现在只有阿丑,她原来不知道,阿丑竟然吹的这么一手美妙的好萧。
箫声凄凄切切,却缠绵动人,或许,阿丑是想用这萧声唤醒床上的那个男子吧。
第二天清晨,天刚刚发白的时候,床上的男子睁开了眼睛,他觉得浑身好似被牛车碾过一般,剧痛无比,又觉得嘴角有些咸腥的味道。
是什么呢?他费力的伸手摸了摸唇上黏黏的东西,伸手一看,竟然是……血?
难道自己吐血了?
霂子泠用力坐了起来,却看到床头趴着一个人,睡的很沉,脸朝他这边,脸上泪痕未干,伏在床上的那只手握着一柄萧,另外一只手的手腕上血色模糊。
“阿丑?”他的声音哑哑,低低唤了一声,阿丑没有醒。
霂子泠把身子往这边挪了一点,身子一动,昨晚动手术的胳膊立即传来剧痛。
他忍着痛,过来看阿丑的手腕,那里怎么会那么可怕?她是怎么受的伤?
他仔细的看,那手腕上似乎有一道割痕,割口很整齐,血迹渐渐凝固的样子,显然受伤应该是在昨天晚上。
阿丑武功这么高,是谁让她受伤的?
他伸手去摸了一下,无意中触到了她的伤口,阿丑被痛的醒了过来,睁眼看到一个张苍白而俊美的脸,那张脸就在眼前,超长的睫毛在眼睛上投下阴影。
“九王爷?”阿丑惊喜的快要昏过去,“你醒了?”
她就要跳起来,却被霂子泠拉住。
“你的手流血……”霂子泠声音哑的厉害。
阿丑意识到,立即去倒了水来,送到他的嘴边。自见到阿丑以来,霂子泠从未见到她如此温柔顺从,不由得愣了愣。
喝过水,他仍问:“手……是怎么流血了……”
阿丑低了头,不语,却说:“我去叫小主来看你。”
阿丑才要出门,却见宁素和霂无觞已经到了门口。
看到阿丑的表情,宁素大喜过望:“醒了吧?”
阿丑欢乐的点了点头,霂无觞的眼睛登时亮了。
宁素看到阿丑的手腕,有些心疼,道:“傻丫头,我说他失血过多,你竟用你的血喂给他喝,补血也不是这个补法。我炖了补血的汤品,一会儿玉兰就拿过来了。你看你,熬得都快变成熊猫了,快去歇歇吧。”
“不要不要,”阿丑急忙拉住宁素的袖子,“我比一头牛还壮呢,我要留在这里。”
宁素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这丫头,真是个傻瓜。
霂无觞看到子泠醒来,脸上仿佛乌云见了太阳,终于开朗起来。
霂子泠的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不宜打扰,宁素拉着霂无觞一起出去。
临走前,霂子泠拉住宁素,低低问:“阿丑的手腕怎么伤了?”
宁素便知道阿丑不肯告诉老九,她只说了两个字:“补血。”眼神瞟了一眼霂子泠手臂上的伤口。
老九拉着她袖子的手顿时僵了一下,脸色更增加了几分白。
宁素看他脸色,亦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劝道:“好好歇着吧,别多想了。”
门,合上了,霂子泠靠在床边,手臂处时不时传来阵痛,然而他并不担心,宁素说过他能够熬过昨日的高烧,今日便是无恙了。
“阿丑……”他想起这个女孩,心情复杂,“你真是个傻瓜啊……”
阿丑在门缝里往里看,一不小心正好听到霂子泠的那句话。
顿时,一股怒火涌上心头,然而怒火过了,她只留下了落寞和伤心。
她垂着手出了门,茫茫然的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她心里想着,他好了,也不需要我了,他还说我是个傻瓜……人活在这世界上真的有意思吗?她觉得那些美好的爱情和青春都是留给那些漂亮女子的,她,哪有资格?哪里配?
不知不觉到了河边,她蹲在了河岸的草地上,望着河水里自己的这张脸,比从前瘦了一点,不过还是这样圆。她使劲的揪了一把,那肉不但不见消,反而更肿了一些。
“你无药可救了。”她失落的对着河中的脸摇了摇头,伸手一拍,那河中的影响立即像一块镜子一样,变得破碎而扭曲。
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一声高喊:“有人落水啦——”
此时,沐子泠正在屋内休息,却听到外面的随从嘀嘀咕咕。
“听说阿丑姑娘不见了,娘娘正派人去寻哩。”
“怎么会不见的呢?”
“谁知道呢,听说出府的时候眼里带着泪花,像是和谁置气了呢。“”不会吧,能和谁呢?昨日里她不是只是伺候着九王爷吗?”
沐子泠听到自己的名字,心口蓦天边一然的一跳。”欸!不得了了!“这时一个婢女跑过来,”说是在河边发现阿丑姑娘的一只鞋子,还有人看到她在河边唉声叹气的呢。不会是投河了吧?””哐当!“门扇陡然打开,露出九王爷苍白的脸。”你们说什么?可是当真?”九王爷的脸色极为难看。
那个婢女吓到了,愣愣的点了点头。
沐子泠大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便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这个傻丫头怎么会寻死?她到底是那根筋不对了,不可以她不可以死!沐子泠一股气冲出了大门,果然看见几个人慌慌张张的往外去了,果然是真的,他越发确认阿丑是投河了。
天色渐暗,天空闪过几道闪电,开始下起雨来。沐子泠哪里管得了这雨,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河边,河面随着雨点的击打风波大了起来,起伏不定。“阿丑——”沐子泠循着河边找寻,人们都向着家里狂奔,像看疯子一样看这个连大雨都不晓得躲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