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娆一向在陶思面前和和气气,很少发火。陶思被她一脸烦躁和不耐烦的样子给吓住,慌慌张张拖住要走的余娆,赶紧低声地求饶:“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火啊?我就是觉得你现在事情也挺多的。不想给你添乱。”见余娆瞪她,陶思又立刻改口,“好好好,我说。”一副怕了余娆的样子。
只是真的答应要说,就又觉得有些迷茫。她想了想,“其实也很简单。我今天看到贺琛和我爸在某个咖啡厅见面了。”
余娆不解地看着陶思,不明白这又有什么不对。
陶思只觉得嘴唇干涩,“贺琛这段时间一直在追我。我也准备答应了。我一直表现的爱理不理,甚至还对他脾气特别不好。可是他一一包容了。我当时就想,能够碰到一个爱上你本来样子的人,是件多么不容易。直到我看到了他跟我爸见面的那一幕。我才觉得,其实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纯粹的爱情。”
她眼圈顿时微微泛红,转过头去,“那不叫爱情。爱情就像鬼,说的人多,见过的人少。”
“别这样……”余娆不喜欢一向开朗的陶思说出这样颓丧的话来。总是要对爱情抱有希望,你相信它的存在,你才能看得见爱情。
“我初中的时候特别胖,我爸妈的事情影响到我,我压力很大,不知道怎么纾解,就靠吃。一直吃,不停地吃,一个暑假我胖了三十斤。那个时候班上同学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唯独有一个男生对我很好,总是和我说话,温柔耐心地陪我。我慢慢喜欢他。结果,我发现他一家人毕恭毕敬地送我爸上车,那样子……”陶思眉头蹙起来,显然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我当时沉不住气,跑去质问他,怎么会认识我爸。他说,如果不是因为我爸,怎么会一直忍耐着脾气这么差的我?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怨恨。他爸爸是我爸爸公司里的小职员,所以他被逼着对我好,哄着我。”
“陶……”余娆忍不住上前去握住她的手,眼神湿润的看着她。
陶思吸了吸了鼻子,深呼吸一下,又慢慢笑出来,“不知道,这一次贺琛又从我爸那儿要了什么。你说,我是揭穿他呢,还是当不知道呢?”
“当然是揭穿他。”余娆义愤填膺,回答地没有犹豫,大抵正常人都会这么选择吧。想起贺琛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如此之好,如何情深如许,即使是被冷落,也没有放弃……感觉以上种种都变了味。就像是珍藏起来的一包糖果,特意留在最后品尝,忍了忍,终于打开看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是馊的。
陶思表情有些忧郁,想了想,“成年人的爱情不都是斤斤计较,放在天平上精准计量,不能太爱,不能太重视,仿佛随时都可以抽离。大概大家都经历太多,懂得光阴如梭,生命宝贵,那就尽量少将自己投入到不必要的感情当中去。我还是假装不知道吧。”
余娆没有明白,她不懂,陶思一向风风火火,直来直往,怎么会在这样的原则问题上选择了退让。
“我已经知道他是什么人,何必大喇喇地告诉他。一来,他这个人还是可以结交的,有帮得到忙的地方。二来,我自己会注意防着他。他既然骗我,我何尝不可以玩回去?”陶思眉眼中带着笑,可是说话时却有些阴郁。
余娆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等了一会,她问起沈国浩。
“这个人赫赫有名,年轻的时候什么事情没有做过,家里有背景有权势,简直是属螃蟹的。不过中年之后就开始收敛,倒是一心在做慈善商人。有传言说,他是因为以前坏事做多,所以死活生不出儿子,所以现在才会做善事弥补。”陶思挑眉,“怎么问起这个人了?哦,对了,这人还是沈澜的大伯。
“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他?”
余娆面露犹豫,终于还是说出来:“余夭现在跟他在一起。”
陶思啊了一声,吃惊不小。
“我也是才知道。不知道怎么会走到一起去。”余娆很懊恼,恨铁不成钢,又是自责,“年纪小,走上歪路,是我平常对她关注太少。”
陶思安慰她,“你妹妹年纪哪儿还小,都二十多了吧。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做什么,要承担什么后果。再说,我虽然看不惯她,但不得不说,你妹妹顶有主意的一个人,你也别太担心了。”
过了两天,余母出院,余娆接她接回公寓,打算让她再修养两天。余母却又执意回去一段时间,把老家的事情都打理好,就搬过来照顾余娆。
余娆于是给余夭打电话,告诉她妈妈出院,要回老家的事情。余夭说行,这一次她亲自送妈妈去车站,保准没事。
余夭来的时候,又换了一辆车,白色亮眼的宝马变成了黑色低调的奥迪,余娆盯着那四个圈,眼神微沉。
姐妹俩将余母送上车。余母叮嘱余娆这头三个月要注意什么,说了一大堆,又转头去说余夭。她又有些不耐烦,一个劲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余母有些生气,却欲言又止,怕自己说对了,让好不容易稍微缓和的母女关系再一次紧张起来,暗中叮嘱余娆看着点余夭,好好跟她说说。
车子开走之后,余娆坐着余夭的车回去。余母不在,余娆说话自然无所顾忌,“这车子是那个人的?”
“不是。”
余娆难免诧异地看她一眼,“那是谁的?”
“当然是我的啊。”余夭妩媚地笑开,红唇招摇:“我跟着他,这车子我开,自然是就属于我的。”
余娆问:“你真要这样跟着那老头?”
余夭反问:“你真要未婚生子?”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各自都不退让。
余娆心里气闷,于是沉着一张脸不说话。余夭忽然间呕了一声,车子猛地停下来。余娆吓了一跳,拿起自己包里准备好的纸袋递过去,余夭顿时扶着纸袋吐了起来。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分钟的样子。
精致妆容也掩盖不了她呕吐过后的苍白,她靠在真皮座椅上大口大口喘息,胸口快速地起伏。余娆又赶紧递过去一瓶水,“漱漱口。”
一切忙完之后,余夭又开始开车。
余娆担心地看着她:“要不我来开吧。”
余夭手脚发软,知道不好强撑,于是推门下车,两个人调换了位置。
车子重新发动。
车子开到市中心,余夭已经恢复了正常。余娆将车子开到医院门口,准备下车的时候忽然间看着余夭,“你……别不会是有了吧?”
余夭没说话。
余娆顿时冒火,拿手点着她,“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现在这样是没有办法,你又是为什么!傻不傻!”
“搏一搏,才知道以后的命运会不会改变。兴许我怀的是个儿子呢,老沈不是还没有儿子吗?”
余夭打的竟是这样的主意,一脚油门轰出去。
余娆气冲冲地走入医院大楼。
慕礼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正在和手机里的人视频聊天,见余娆推门进来,直接挂断。
余娆脸上带着玩味的笑,目光落在他掌中紧握的手机上,“怎么?和谁聊天呢?一见我进来就挂断?”
慕礼眼眸一亮,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像是看见了糖果的孩子,连眼睛都不会转了。
他已经有几天没有见到她了,目光温柔地眷恋着余娆的脸庞,发现她似乎比以往瘦了一些,皮肤却像是比以往好上了许多,跟剥皮后的荔枝似的,水灵灵的。
“问你话呢?别不会是跟什么女人聊天吧?”余娆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慕礼眼巴巴地抓住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面,小手柔若无骨,皮肤滑腻,他心里微动。
余娆却不悦地将手给抽回来,“问你话呢。”
“公司里的人。当然是都比不上你重要。你可是最尊贵的稀客。”轻描淡写的语气,余娆却听出来,他这是在暗暗责怪自己,来的太少。
“我妈那儿只有我照顾着,最近她刚出院,又回老家去了。刚一送走她,我就来看你了。”
慕礼嘴角笑意渐深,不管余娆多久没有来看自己,反正现在来了,在自己的身边,那就足够了。
“对了,我也有段时间没有联系嘉乔了。他现在一个人在国外,怎么样了?我想见见他。他的病,没有严重吧?”余娆一脸的担忧,眼神却有意无意地捕捉着慕礼的表情,“你看,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我们的计划也不得不停止,等你健康,起码要等上挺长一段时间吧?我总是担心嘉乔的病症会突然间恶化,做梦一旦梦到,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慕礼墨色瞳仁微动,一脸宠溺地看着余娆,“傻瓜,嘉乔在那边很好,身体也控制地很好,不会发病的。”
余娆敛着眸光,强忍着甩开慕礼手地冲动。她想过要直接问慕礼,可是如果一个人存心要瞒着自己,又怎么会轻易承认?
她考虑更多的是,这样直接开口问了,慕礼会怎么想?慕礼已经打算瞒着了,他反咬自己一口,说她不相信他,那又该是怎样一副令人尴尬和内伤的场景?
昨天晚上她再次问过了苏城,他似乎早就知道她会为问自己,直接把当时留心拍下的照片转手发给了她。
余娆心底里的某个角落传来一声叹息。
她不大想说话。
“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大好?是照顾病人太累了吗?”
慕礼关心地问。
她站起身来,“对啊,是觉得好累,我想先回去休息了。”
慕礼眼中有不舍一闪而过,“行,那你去休息吧。”
余娆点点头。
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慕礼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