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施恩拒报人间暖,关隘遭劫正道沦
马文俊被金雕劫到悬崖峭壁的山洞中,绑在石柱子上动弹不得,唯有看洞外云卷云舒、天明天黑,大声呼救,也渺无回音,心中不免焦急万分。好在他是练武之人,身强力壮,使出浑身解数,渐渐挣脱了羁绊。
他急速跑到洞口,往下一看,青幽幽,白茫茫,啥也看不清楚。寻找可攀缘的途径,或是石钉,或是藤蔓,或是树枝,可是洞口边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
他心灰意冷,心想,我这次莫不真要死在这里不成?他开始疯狂地在洞**寻找缝隙,希望能找到逃生之路,可怜他把十个指头挖得血淋淋的,岩壁上到处留下血印,也挖不出半点逃生的亮光。
他又伤又痛,又渴又累,又饥又饿,终于倒在地上。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顽强地靠着石壁坐起来,面朝洞口想再看一眼光明,脑海中闪过了他的父母、他的亲人、他最爱的未婚妻海瑶珍,也闪过了他的童年、他的少年、他的美好青春。如今一切都要结束了,弥留之际,唯有一丝游魂系着海瑶珍,使他舍不得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
金雕飞进洞穴,见马文俊已昏死过去,急忙将华佗的三粒神丹灌他服下。
过了片刻,马文俊苏醒过来,看见了金雕,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同它拼命。金雕赶紧道歉,向他说明回来驮他下山的本意。
马文俊听了解释,方才同意和解,骑到金雕的背上落回地面,跟随罗周翰回到海家府中。
海老爷见罗周翰带回马文俊,取得了剿妖的胜利,高兴得忙拉上海府一家老少,齐刷刷跪下说:“我主安拉在上,今日我海府蒙受妖劫,全懒罗大人一家冒死相救,此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乞望我主保我家恩人永世平安,家业兴旺,子孙荣昌,寿与天齐。也请罗家众好汉受我等一拜,感谢你们临危相救,力挽狂澜,保我一家性命于即灭,大厦于将倾。我海家今生报答不完你们的浩天大恩,来世衔环结草也要供你们驱使。”
罗夫人忙将海祥扶起说:“海老爷别客气了,谁家没个大灾小难的,人活在世上,总免不了你帮我,我帮你的。我们路过,帮一下你碰到的难处,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值得经常挂在心上过意不去。”
海老爷听了罗夫人的话,更加佩服这罗家的非凡气度,但他还不知道罗家是什么来头,从哪里来?往哪儿走?都蒙在鼓里呢。
海老爷忙吩咐手下张罗饭菜,撕杀了一整天,想必都饿坏了。
这回族的饭菜都是清真食品,肉类以牛肉、羊肉为主,除了食草性动物的肉可以上桌,其他的食肉性和杂食性动物的肉,是不准吃的,特别象猪肉、狗肉,还有动物的内脏,回族人认为太脏,都是不准吃的。
回族人还不准喝酒,所以这顿饭菜,罗家人吃得并不大合口味,但饥来糠也香、渴了水也甜,众人狼吞虎咽、津津有味,都说有生以来从未吃到过这么香甜的饭菜。
吃过晚饭,海老爷欲向罗夫人打听消息,将来也好有报答的机会,至少能知道恩人的基本情况。
可罗夫人说:“我等只是过路人,如有机缘,日后自会再次相见,海老爷不必过意不去。我等明天一早就要动身离开这里,还望海老爷今后自己保重便是。”
第二天一早,罗家人马匆匆上路,海祥执意挽留不住,又以重金相送,罗夫人还是坚辞不受。海府一家人只能目注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眶里无不噙满感恩的泪水。
罗家一行欲补上耽误的路程,催马奋蹄,紧赶慢追。行将日中,忽然被前面一座关隘挡住去路,上来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官差,说是要查验关文。
罗夫人递上通关文牒。管头接过文牒颠来倒去看了几遍,傲慢地问:“你们是何方人氏?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啊?”
罗夫人说:“官爷,你问的问题,通关文牒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啊。”
管头发怒说:“难道你不知道我不认识字吗?难道你不知道应该如实回答我的提问吗?”
罗夫人赶紧说:“对不起官爷,我们是汴州人氏,我们从汴州来,到杭州去。”
“去杭州干什么?”
“去杭州探亲。”
“探什么亲?”
“探望我的父母。”
“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父亲叫周达仁,母亲叫池梅青。”
“何年何月何日何时生人?”
“父亲甲午年九月八日卯时生,母亲丙申年六月十七酉时生。”
“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死的?”
“都还健在,没有死。”
“没有死,你探什么亲?你这不是在诳我吗?”
“我没有诳你,正因为父母都还健在,所以要去探亲。”
“你胡说八道,人死了才去探亲,天下哪有人还好好活着就去探亲的,你这不是咒他们死吗?”
这管头继续胡搅蛮缠说:“你这幺婆子巧舌如簧,强词夺理,形迹可疑,须跟我等到县衙公堂,由县太爷过堂定夺。”
说完,不由罗夫人再分辩,强行把一干人押往县城。
到了公堂,县太爷正在审案,见一头老牛流着眼泪控诉说:“老爷,我辛辛苦苦为主人耕田一辈子,临老了,主人还要杀我,吃我的肉,请老爷做主,为我主持公道。”
县太爷说:“你为主人耕田,天经地义;主人要吃你的肉,也天经地义;你到本官面前告状,想我为你办事,你却不孝敬我,这叫大逆不道。快来人,把这厮拖出去打三十大板以示惩戒,看它以后还敢不敢再告状。”
那老牛气不过,一头撞到柱子上死了。
又见进去一群青蛙,向县太爷控诉说:“我等为农夫在稻田里捉虫子,保护了农夫的庄稼。可是农夫不但不感恩,还把我等捉去,剥了皮,抽了筋,放到油锅里煎得“滋滋”响,放在嘴里吃得喷喷香,请老爷为我等主持公道。”
县太爷问:“你们有什么祖传宝贝没有?”
青蛙说:“我等一生只带一个肚皮,一张嘴巴,四只脚,其余什么也没有。”
县太爷说:“那你们肯定是美味佳肴,我也要尝尝你们可口的味道。”说完就命人去抓。
那些青蛙一看情况不妙,赶紧撒腿就逃,一边跳一边说:“潵泡尿给你吃,潵泡尿给你吃。”
接着黄鼠狼进去告状。黄鼠狼恭恭敬敬向县太爷献上山兔、雉鸡、灵芝和仙桃。
县太爷笑眯眯地问黄鼠狼说:“你有什么冤屈,尽管向本官诉说,本官一定为你作主。”
黄鼠狼泪如雨下控诉说:“我们黄鼠狼家族,世世代代以偷鸡摸鸭为业。可是猎人不让我们安生,常常带着猎犬来追踪我们。找到我们所住洞穴,就开膛破肚捣毁我们的家园,逼得我们四处逃窜,可怜我们的幼仔无法脱身,当场就被猎犬作为美味佳肴吃了。我们被逼得没法,只得把洞穴往深处挖,可是住得太深了,空气流通不畅,闷得我们喘不过气来。更可恶的是,猎人还是带着猎犬紧追不舍,挖不开洞穴,他们就用烟熏我们,有时还把干辣椒裹在稻草里烧,又浓又辣的烟火熏得我们昏天黑地,等逃出洞口就被他们捉了去,逃不出来的就活活闷死在洞里。猎人捉住我们后,就把我们一个个杀死,把皮剥下来做裘衣,把肉剁碎了喂狼狗,如此惨绝人寰、惨不忍睹、惨无人道、骇人听闻的残忍行为,天理不容。望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伸张正义,为我们报仇雪恨。”
县太爷听了黄鼠狼字字血、声声泪的控诉,义愤填膺地说:“我早就听说世间有如此的不公,以前是昏庸当道,致使生灵涂炭。如今我当政,从现在开始实行新规定,凡是猎人,一律作凶手对待,现场行凶的当场处决;私藏猎枪等凶器的一律没收;穿裘衣的当同谋论处;猎犬按疯狗等同随时剿灭。”
县太爷宣布完毕,又问黄鼠狼:“这样规定你满意不?”
黄鼠狼说:“基本满意,但最好加上一条,今后任何人不得干扰黄鼠狼偷鸡摸狗。”
县太爷说:“你不是说你们只偷鸡摸鸭吗?怎么现在要偷鸡摸狗了呢?”
黄鼠狼说:“狗欠我们很多性命,可恨之极,我们要报仇雪恨,今后在偷鸡偷鸭的同时,要连狗一起偷,偷来一起吃。”
县太爷说:“你提高了要求的价码,我有什么好处呢?”
黄鼠狼说:“我把偷到的鸡鸭狗分一半给你。”
县太爷说:“成交。”然后宣布说:“本官根据控诉方的要求,增加一条规定,今后任何人不得干扰黄鼠狼偷鸡摸狗。”
黄鼠狼听了心满意足地离开公堂。
终于轮到罗夫人过堂。管头向县太爷稟告说:“老爷,我们在双锁山关隘抓到一批想偷渡到吴国去的人,现带来等候老爷发落。”
县太爷审了半天的案子累了,躺在太师椅上懒洋洋地说:“偷渡到吴国?后面不是还有两道关口吗?你吃饱了撐着没事干吗?为何不让后面的关口管去,净给我添什么乱呢?”
管头说:“不是的老爷,这伙人带的东西太多了,几辆马车,拉的都是沉甸甸的大箱子,我估计都是金银珠宝,这可是桩大买卖啊老爷。还有这批人里有好几个美人,小的不敢随便放走,所以就拦下,请示你老爷来了。”
县太爷一听是桩大买卖,还有美人,象打了鸡血似的跳了起来,眼珠子瞪得滚圆滚圆,两撇八字胡子一翘一翘的,马上命人查验。查验结果报来,果然都是金银珠宝。
县大爷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大胆刁民,竟敢携带巨额财产偷渡国境,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罗夫人上前一步说:“请县太爷明鉴,我等不是偷渡,而是前往杭州探亲,有大梁国通关文牒在此,请过目。”
罗夫人说完,递上关文。县太爷装着看关文,一双贼眼却老往罗夫人身上瞅,然后把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转说:“既然有关文,我们放行便是。我看你们远道从汴京到此,天子脚下,非富即贵,也算是我们的贵客。现在时已过晌,想必你们也需进餐,不如在我府上将就一些粗茶淡饭,聊以充饥,同时也略表我等冒犯之歉。”
罗夫人说:“县太爷如能放行,我等感激不尽,我等赶路要紧,进餐就免了吧。”说完取出两锭金子送给县太爷。
县太爷说:“你送我的东西我收下,可是这顿饭你也必须吃,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收你的礼,你吃顿我的饭,我们就扯平了。”
罗夫人看看推辞不过,就勉强答应下来。
县太爷命人大摆筵席,山珍海味,美酒琼浆,仙乐伴舞,侍童劝饮,极尽地主之慷慨。
不稍片刻,一班人醉醺醺、软绵绵,东倒西歪地匍匐于桌前。县太爷命人将他们一个个锁了,扔进了大牢。
这大牢黑乎乎、阴森森,寒气逼人,冰冷的环境,很快冻醒了梦中人。
罗夫人醒来,看看一班人都被五迷三倒,痛不欲生,爬到罗周翰、寿春公主身边,大声呼唤起来:“儿子啊,媳妇啊,都是为娘不好,信了那老贼,才招来这大劫啊!你们快醒来吧,快快想办法逃出这地狱,逃脱这魔掌吧!”
她又爬去一个个叫着罗勇、罗衡、丫环、侍卫,叫他们赶快醒来,快想办法逃离大牢。
罗周翰醒了,寿春公主醒了,罗勇醒了,罗衡和丫环侍卫们都醒了。众人互相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会被关在这阴森森的大牢里?
这时从角落里爬出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骨瘦如柴,血迹斑斑,象野人模样的人。
那人声音微弱,有气无力地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呀?”
众人吓了一跳,忙问:“你是人,还是鬼?”
那人说:“我是这里的县令,半年前被人暗算,扔进这大牢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眼看这山桑县黎民遭殃、百姓受苦,我心里急啊。可是老天不睁眼,让好人受难,坏人当道,这世道真是变天了啊!”
罗周翰解下随身水袋,让县令喝下,慢慢打听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