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的周围暖烘烘的,他试着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眼前的光亮,他扫视了一圈目所能及的范围,确定他一定是躺在自家床上。
“这是爷爷家!”他一个激灵翻起来说。
“哦,吉米,你醒啦!”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您好,爷爷。”他尽力咬字清晰地打招呼,因为牙齿打架打得厉害。
“看来你还是有点冷,我得再把暖气调大些,”他一边拨弄暖气一边说,“知道吗?看见你晕倒在门口时我这把老骨头都快吓死了。”
吉米从尽力回忆来时发生的一切,得出的结论似乎是这样。
“不过爷爷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要来?”
“肯定是你妈妈通知我的啊!他几乎是在掐着指头算你什么时候能到我这儿。”
“妈妈知道吗?”吉米有点担心。
“我可没糊涂到把这事也特地去通知他,”老人狡黠地眨眨眼说,“她是病患,不值得为这些小事操心,对吧?”
“对,对,没错儿!”吉米笑着附和,只一会儿他又拉下脸来思索道,“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来得一路上我感觉很好,怎么一到银钟广场那就……”
“打住!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了,”爷爷像经验丰富的医生一样,用命令的语气说,“我想你这是在这种低压的天气里活动得太多了,就像登山,到一个极限的高度人总会感到不适的。”
爷爷的解释简洁深刻,吉米在脑子里好好地对比了自己的状况,还就真的像爷爷说得那样,丝毫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而爷爷最厉害的地方大概是他的话语,像是有魔力一般,有好几次他和妹妹吵得不可开交,爷爷总能用几句话恰到好处地把两人调节开来,所以这也成为莉安最佩服老吉普翰的地方。
“哦,也许我们应该吃午饭了,鸡肉和牛肉你喜欢哪个?”老吉普翰看看表,装作不经意地说,语气中却充满了引诱的味道。
“都喜欢!”吉米抢先一步跳下床,直奔客厅而去。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吉米的肚子在饕餮般地享受了一顿大餐之后,终于满足地躺倒在沙发上,他在回味嘴里酱汁鸡的美味时,发现自己的大脑像一台加满了油的发动机,正发出有力的轰鸣。
“填饱肚子的感觉不错吧?”老吉普翰轻轻拍拍他的肚子问道。
“美妙极了!”吉米回答道。
“看起来这几天你又是吃鸡蛋过来的,我老远就能闻到你身上的鸡蛋味,”老吉普翰说,“一个人要是连着好几天顿顿都吃鸡蛋的话,那他看见鸡都会反胃的。”
吉米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因为爷爷知道他只会用鸡蛋做一些简单的菜。
“不过还好,你还算是有救的。”他指着桌上那堆鸡骨头说,“我要是它肯定会感动的,这看得出来你是多么的爱它呀!”
“我是爱它,不过更爱爸爸的礼物。”吉米说。
老吉普翰突然停下不说话了,愉快的交谈就此告一段落,他站起身来,一声不吭地走进他的卧室,这使得男孩很惶恐,他迅速检点自己的行为,结果仍是一脸茫然。不一会儿,吉米看见他抱着一个方盒子走了出来,他把方盒子放到吉米面前的桌子上。
“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既然这是属于你的礼物,我想应该由你来拆开。”他说。
吉米端详着眼前这个长方体的方木盒,从外表上来看它似乎遭受过某种摧残,而且不像是因为旅途中的颠簸而造成的,因为它的接合处和四个角都很牢靠,用手一摸便能感觉得出来。吉米所想的那些摧残是指它表面的那些小坑洞和底部(也许是,因为每个面都一样,并没有任何标注)凹陷下去的一大块,简直像极了被化学老师上课时做的酸液腐蚀实验弄烂的那段木块。
“爸爸是从哪里寄过来的?”吉米问道,他突然想起来可以由此找到爸爸的踪迹。
“我不知道,我发现它时,它和你一样,也是不知道被谁放在门口。上面留着一张字条:‘给亲爱的儿子,吉特。’”老吉普翰耸耸肩。
“嘿!这里有一行小字。”吉米兴奋地大叫,他指着那紧贴着木盒折角书写的一行小字念道,“实现你的梦想。”
“这算是什么意思?”老吉普翰对此大为疑惑,“我可是反复检查过很多次了,怎么可能把它漏掉?我还没年迈到这程度吧!”他凑近吉米指着的那个边角仔细打量。
“爷爷,你是说这之前你没见过盒子上的这些字?”吉米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我老吉普翰的眼睛还没那么差。”他取下老花镜眯着眼睛仔细检查,然后严肃地说。
“好吧,这是很奇怪,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应当把它拆开,也许一切的答案就在盒子里也说不定。”
不过要想把它弄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开始吉米想从那块受损的地方下手,但用手试了几次,他很快就发现这木料并不是一般的硬,想要徒手掰开怕是没什么可能。于是老吉普翰拿来了锯条和凿子,极其小心地把那块木头一点点地破开,不过结果倒是让两人惊讶万分。
“一本书?”吉米把它拿起来。
“这里还有一个硬币和一张纸。”老吉普翰从书下捡起来说。
吉米暂且把书放下,他有一种不知道哪来的预感,于是他凑过去,果然那是爸爸给他的信,信中写道:
致亲爱的儿子
当你收到这份礼物时,你一定有很多的疑问吧!虽然我想详细地和你聊聊,但基于我目前的处境来考虑,这恐怕难以实现,所以对于今年的生日,我很抱歉不能陪你一起过。你如果问我现在人在哪儿?我想我不能告诉你,也没办法告诉你,毕竟这是约定,不过我相信,如果是我那充满勇气与智慧的儿子的话,一定能到得了那个地方。最后,送上一本书,如果你真的补全了它的每一页,它就会实现你的任何一个愿望。
只要你相信,一切都将是必然。
爱你的爸爸
吉特
“吉特什么时候会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了?”老吉普翰疑惑地说。
吉米和爷爷一样,他也读出了一肚子的疑问,再怎么多想也没用,他觉得首先必须充分利用手头上的物品,比如说那本书。
吉米把那本书挪到跟前,书并不大,但是装帧却很精美,老吉普翰一眼就看出它的封面是铜制的,那色彩对于在冶炼厂工作了几十年的他来说实在是非常熟悉。封面上镌刻了一棵树,似乎是生长在一处花园里。两根树枝一左一右生长,攀援缠结直到封面顶端,它们仿佛是特意在中央留下一块空处,用来安放一本书,书上还站着一只张开翅膀的绿翼小鸟。在灯光的照射下,它的铜面还是反射出异样的色彩,也就是藉于此,吉米才看清了封面上刻着的书名——世界之书。
“这大概是本漫画。”吉米说着,一边翻开书页往下看。
“我倒觉得这像是个绘本。”爷爷一语中的。
翻开的第一页上是七枚硬币,看上去像是银制的,但一把它靠近灯下就闪耀出金色的光芒。老吉普翰也摇摇头,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现象。七枚硬币围成一个圈形,最中间好像写过什么字,不过又被擦去过,就算是把它迎着灯光也吉米也没能看清。不过硬币上面画的图案倒是很好辨认:第一枚画的是一个人,这很好辨认;第二枚是一个长着尖而长的耳朵、身型像人一般的生物;第三枚上画着一只扛着大棍的巨兽;第四枚上出现了两个人物:一半是美人鱼的图案;另一半上的人浑身长着鳞片,细看下两颊处貌似还有一对鱼鳍,它们共同握着一柄三叉戟;第五枚上像极了童话插图里长着美丽翅膀的小精灵;第六枚上画着的应该是恶魔,因为最后一枚上画着的长着翅膀的天使图案吉米曾经在教堂的壁画上见过多次,再加上那恐怖的模样不难引申出这个结论。
“也许这就是那枚‘人’的硬币,”老人把那枚硬币翻来覆去地检查,然后递过来说。
吉米接过来一对比,发现还真是一模一样,奇怪的是这个硬币竟没有另一面,一般的硬币都会有着两面,而它的另一面却很光滑,而且老吉普翰还确认了这是枚银制的硬币,他试图用锥子敲打,以证实自己的猜想,不过被吉米拦了下来,他可不忍心把爸爸的礼物交由爷爷磨弄。他把书页继续往后翻,这之后都是一些图画,绘着不同的风景,有外围施加了一道圆形屏障的城邦、边缘枯萎的森林、中心有着很多沼泽的草原、遭遇大火焚烧的树屋村落、远方卷着两道海龙卷的大海、建在漂浮的岩石群上破败的神庙和诡异阴森的古堡长廊……这之后画着一张地图,板块划分倒是极为细致,周围还有附注和一些奇形怪状的符号,最后一页是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吉米仔细检查过,于是他把疑惑的眼神向爷爷递过去。
“充满了想象力,不是吗?”老人开玩笑地说,“吉特的意思也许是想鼓励你成为一名画家,或者是作家。”
“我才不要,我宁愿做一个探险家。”吉米反驳道。
“探险家也行,无论我的好孙子将来干什么我老吉普翰都会支持的。”他冲吉米竖起大拇指说道,语气里充满了自豪。
“但是,不管是探险家还是作家都是要睡个好觉的,你说呢?吉米。”说着,他把那枚硬币放到吉米手心,“愿你做个好梦。”
“你也一样,晚安,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