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周榜首三岁断文、七岁行诗,天资极为聪颖,自幼便负有神童之名。”
“不仅如此,据说其父乃吏部侍郎,祖父是当朝大儒周老先生。”
“周家真是不简单。”
与周宏远相比,韩宁则显得太过微不足道,甚至都无人注意到他,站在角落,暗自感慨,人之命运,当真有些不公。
周宏远面对众多学子书生的恭迎,神色倨傲,冷视那个测字老者。
“老人家,先前你中伤在下之言,我不予计较,不过我不能允许你在此继续行骗,还请撤摊离去吧。”周宏远被老者出言中伤,心中有气,又不便动怒,否则岂不正应老者所言自己心胸狭隘?
于是,只有借机赶走此人,眼不见为净。
不过,此时他又丢下一锭纹银,与先前一样足有五十两。
这一手,又令众人点头赞许,虽是驱赶,却给了银两,周榜首的确不是这老者所言那般。
“老朽并未行骗,公子何必驱赶?”老者深意笑道,“再者而言,公子口口声声说不予计较,却又让老朽撤摊走人,虽是出手阔绰,但难免有那沽名之嫌。”
“老人家,周公子身为榜首,由圣上钦点,才华出众,德馨双全,你这般出口伤人他也未曾计较,还奉送百两纹银,只是不想让你继续在此行骗罢了。”
“周榜首一片好心,你却说他沽名钓誉,简直不可理喻!”
“不错,中伤当朝榜首,若被人报官,你就走不了了。”
“本不该与你计较,只因你如此冥顽不化,快快退去,免得让我等动手。”
众人皆对老者不满了起来。
老者叹息一声,无奈地收摊,此时韩宁却看不下去了,走出人群道:“这位老先生只因生活所迫,以此谋生,况且他所说之事多是鼓励之言,无论真假,皆无害处。诸位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鼓励之言,他方才中伤我的话,你难道没有听见?”周宏远打量了下韩宁,见他穿着朴素,眼中闪过一抹轻蔑。
“他只说周榜首心胸不宽,喜与人争,莫非榜首所言所行,并非如此?如若不然,又何必驱赶老先生?以众欺寡、仗势欺人,非我读书人所为!”韩宁本对周榜首才学颇为敬佩,但见他屡次针对这老人,不免对周宏远的肚量有些不满,说话自也不会客气。
“在下只是不让他继续行骗,并未欺人!”周宏远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韩宁,“你是谁?莫非与他相识?”
“在下渡仙镇一介书生,与这位老先生素未谋面,自是不识。”韩宁拱了拱手道。
“如此我也不与你计较,想来你是被他蒙蔽了。”周宏远压制内心的火气,放缓了面色,“既然你说他不是骗子,那我便揭开他的真面目,这位兄台方才所写一字,你测一下,他是否身负仙缘?”
老者扫了一眼那位书生写的字,很是端正,苍劲有力,人群中也是响起一阵赞叹。
那位书生面色稍有得意,而此时那老者却是摇头:“这位公子字迹端正,暗含青松不折之气节,将来入朝为官也是一名诤臣,就算拜将入相也非难事,只是他却无那渡湖之机缘。”
“为何?”周宏远嗤笑道,“莫非三文钱瞧不上?”
众人发出一声哄笑,那书生也是极为尴尬。
“非也。”老者笑着摇头,“至于为何,恕老朽不能相告,天机不可泄。”
“哈哈哈,江湖术士,多是以此为借口,你既然行此道,就该想些令人信服的借口,如此你可算是不入流。”周宏远大笑,对于这个老者,他此时也算是失了兴致,转身便走。
“其实测字不过一些手段罢了,老朽观人面相,便能得出谁能身负仙缘,他日是否成就仙业大道。”老者望着周宏远的背影,缓慢开口。
“哦?”周宏远脚步一顿,回首笑道:“看来你还不死心,那好,你便看看,此处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身负仙缘?”
“他!”
老者手指身旁一位素衫少年,众人一看,正是韩宁。
韩宁也是一愣,心中暗暗苦笑,我出言帮你,你也不必这样回报我吧?如此一来,这些人还不以为我们本就相识,故意合谋吗?
果不其然,周宏远等人见状大笑:“你若说是别人,我或许会相信你,但你指着他,哈哈哈,莫不是因为他方才帮过你?”
韩宁无言以对,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没用。
老者脾气似是很温和,被人一直针对也没有生气,依旧笑呵呵地说:“除了你与他之外,此处共有百余人皆是能够渡过千年湖,不过成就仙业者,寥寥无几。”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再相信这老者了,就连韩宁也有了这个感觉。
“算了,不走便不走吧,我等还是去观赏此番美景,莫要因为此人失了兴致。”有人道。
周宏远也是点头,不再理会,转身就走。
“日落临近,很快就能得见分晓了。”老者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自语自笑,随后他看向身旁的韩宁,目光中闪过一抹异色。
“小友,老朽临走前送你一句话。”老者道。
韩宁心中苦笑,却是作揖道:“请长者垂训。”
“美好的事物背后,往往隐藏着凶险危机,小友天资聪颖,气运加身,又宅心仁厚,定然能够逢凶化吉,这也是你的造化,造化……”老者说完,浑浊的目光眺望天际,此时夕阳已然渐渐落下,晚霞倾洒。
韩宁皱着眉头,对于老者的话并不明懂,心中却又有些许明悟,令他一时有些茫然。待他回神过来之后,却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物。
“这是葫芦?”
韩宁望着手中一个青色葫芦,秧藤尚新,似乎刚摘下不久,不免有些愣神。
“长者赐、不可辞,小友帮助老朽解围,算是对你的报答,大道苍茫,长生虚妄,你,努力吧。”老者声音回荡在他的耳畔,却发现不了对方的身影。
韩宁躬身一礼,将葫芦系在腰间,此时,远处人群响起一阵惊呼与哗然。
“千年湖,雾气消散了!”
“那是什么?是一座岛吗?”
“不对,这……这岛屿有纹路,看起来很像是龟背上的花纹!”
“渡仙桥,这是渡仙桥!”
“天呐,传说竟是真的!”
一时间,整个渡仙镇沸腾了。
无论是本土人士,还是慕名而来的文生士子,皆是陷入了震撼之中。
只见,那常年雾气缭绕的千年湖面上,雾气尽数退散,极目望去,甚至可见彼岸世界的山河概貌,不仅如此,辽阔的千年湖上,湖水翻腾,一艘艘游船被推至岸边,中心位置浮起一座‘岛屿’。
岛屿极为宽阔,其上古朴花纹错综密集,蕴含着悠久岁月的沧桑气息。
“吼!”
一声长啸,响彻天地,震撼着所有人心灵,那座‘岛屿’不停地上浮,‘轰’的一声,岛屿边缘与湖岸接通,至于另一头虽然看不见,但众人根本不难想象,定然接通着千年湖对面的彼岸世界!
“神龟显灵了!”
无数渡仙镇百姓拜倒在地,瑟瑟发抖。
周宏远等人伫立湖岸边,身躯颤抖,面色苍白,自幼饱读圣贤书的他们,自然不信这些仙灵之事,可如今却是亲眼目睹,彻底的震撼着他们。
“我……可以渡过千年湖?”
此时的周宏远,虽然震惊这奇观之中,但首先想到的是先前那个测字老者。那老者说他能够渡过千年湖,如今传说确实是真,岂不预示着自己只要放弃世俗功名繁华,便能登临彼岸世界,成就仙业大道?
“不对,他说我仙业难成。”周宏远一时极为懊悔,不该对那老者咄咄相逼。
“罢了,不管怎样,渡过千年湖再说!”周宏远心中暗定。
不远处的韩宁,此时也陷入了震惊之中,那巨大的龟壳呈现拱形,仿若一座拱桥,将整个千年湖填满,形成了一块可以行走的陆地。而那响彻在耳边充满威势的龟鸣,更是动人心魄,仿佛催促着他们尽快登上此桥。
“渡仙桥已经出现,登上此桥者,可达彼岸世界,成就仙业大道!”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顿时间,无数人涌上龟背。
然而,众人拥挤之下,不少人纷纷掉进湖中,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将他们强行推开。
“竟如此神奇?”周宏远心中暗惊,激动、兴奋、忐忑交织的他,踏上一步,竟安稳的站立着。
“我……登上渡仙桥了!”周宏远心中大喜。
此刻的他,想起多年来的苦读、金殿钦点的荣耀、将来的仕途,一切一切都被抛之脑后,犹如那过眼烟云。
世上何人不羡仙?
任凭风华绝代、权倾天下,终究抵不过岁月蹉跎,百年后只是一杯黄土。
这世上,又有什么能与长生相比?
“周榜首真的登上此桥了,那老者所言确实是真的!”
“啊,那老者说过,此次只有百余人能够渡过千年湖?”
“好像,我还有一个记得叫韩宁的人!”
此刻的众人,脑海里纷纷记起那个神秘老者,无疑惊为天人。
只可惜,当时他们有眼无珠,错失良机,蓦然回首,已不见那老者踪迹,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心中充满了懊悔。
韩宁心神激荡,久久难以平静,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对世俗间更是毫无留恋,原本可以登上渡仙桥去追逐仙缘大道,可是,那老者临行之前那句话,让他有些犹豫不决。
“美好的事物背后,往往隐藏着凶险危机,那老者明显意有所指,莫非,指的便是这千年湖的传说?传说美好,却是凶险万分……”
韩宁目露沉吟,心念又是一转,“只是,常言道,富贵险中求,若是畏首畏尾,莫说仙缘大道,诸事皆难成。这是我的机缘,唯一的机缘!”
心念至此,韩宁目光一闪,豪气万丈,“我韩宁原本一无所有,还有什么理由害怕?这千年湖,我韩宁便渡了!”
一无所有之人,没有理由畏惧。
韩宁穿过人群,来到岸边,想也没想便是抬起脚步。
一踏!
“他就是那个韩宁!”
“那老者亲点的韩宁!”
“他曾帮助过那个老者,想来他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一时间,韩宁的名字,在渡仙镇响亮开来,以至于千年之后,渡仙镇的传说,因他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