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朦之间,她似乎嗅到了丝丝香气,人也慢慢的清醒过来。
睁开眼时,却赫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之中。
强撑着,她支起身子,想要好好看看这地方,好好弄清自己身处何方。
头,依然有些昏昏沉沉的。她记得,有个黑衣蒙面的人,将自己一把推下了悬崖。她记得,那黑衣人的眼角挂着的得意的笑。她也记得,黑衣人那似曾相识的声音。
“这是你自找的!”她听到他这样说。然后,身子如羽毛般轻巧,她就像只折翼的小鸟,轻飘飘的落入那万丈悬崖之中。
她记得,自己在落下的那一瞬间是满心欢喜的。因为,终于,她与他一样是葬身在万丈悬崖了。虽然丧命的地方不是同一处,她也心满意足了。这样,也算得上是生死相从了。只是,却未曾料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竟没能死成!这是不是老天给她的暗示?代表了,云飞也如自己一般未曾离去,也如自己一般只是音训全无?
云飞,刚与她敞开心房接纳了彼此,该让她享受了幸福的滋味,却为何无端冒出这样的烦恼来?
只是不管如何,她知道了自己应当如何重复以后的日子。她知道自己一直坚信的东西不会有错。
他在世,他仍在世,只是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等着自己而已。她必须,尽快的找到他!
挣扎着起身,即便自己内心明白这是不智的。
高空跌下,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她自然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自己脑子混沌一片,想是受了轻微的脑震荡了。腿弯间传来隐隐的痛楚,只怕是神经受损了。照理,应该卧床静养,直到确认无误方能起身。只是,时间不等人,她内心忧急如焚,又怎有闲情逸致养身?又怎能静下心来照顾自身呢?
至于救自己的人,想来只有等以后再行酬谢了。
摇摇晃晃的,她强撑着,身形晃荡的走向那木门。
只是,力不从心。还没能触及到自己想要的,她就支持不住的倒了下去。
“砰!”
她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现在连走路都无法走得稳定!
云飞,她的夫啊!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她的身边来?
恼恨的捶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双腿,终于,克制不住的泪水缓缓的,延着她精致的面容滑落。
打从接到消息到现在,她一直苦苦坚持着,想哭却不能哭出声音。众人看得见她表面的平和,可又有几人能够洞穿她内心的苦楚?她也想哭的,可无奈哭不出,才任由那磨人的感觉折磨自己。如今,她终于能一尝夙愿,在这无人的清净小屋畅舒己怀。
一缕阳光缓缓的透了进来,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后面慢慢的推开。
韵云警觉的抬头,却看到了一个意外的人。
“芸娘?!”沈芸娘上前将她搀扶起,对着她笑笑。平静的脸上没有以往的骄横跋扈,反倒亲近自然。看得出,出了王府,她的生活过得很好。韵云也曾想过她出府之后会是怎样的一副形态,却从未想过居然成了现在这样的平静。
她,真的看开了么?
沈芸娘笑笑,透过那双泪痕犹在的眸子似乎洞穿了什么。她拿起绣帕,轻轻的拭去她眼角的眼泪。
“很奇怪会见到我吧?”她问。
韵云不想掩饰什么,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抛却了过往在王府的过节,她们并无什么深仇大恨,自然用不着怒目相对。只是,被她看到自己的脆弱,她仍是有些不自在。一直以来,她独立惯了,习惯了以笑的样子面对众人,何时让人见识过自己的柔弱?如今,这一幕被沈芸娘窥破,就好象什么本不欲为人知的事被戳穿,让她尴尬不已。抬起头,她试图冷静的面对她。
“不好意思,让你见着我现在的样子。”
“姐姐用不着尴尬。我已不是昔日的沈芸娘,不会笑话姐姐的。”看穿她的心思,沈芸娘笑笑,一语示意,了却她心头的顾虑,“若不是姐姐的话,只怕芸娘现在还陷在那样勾心斗角的牛角尖里,难以获得平静。虽说王爷赶我出府时我的确怨过,可过后就明白了。我现在的生活过得很好,充实平静。这一切不能不说是姐姐赐予的。是姐姐给了芸娘新的生活,让我懂得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对于姐姐,芸娘只有感恩。所以姐姐用不着感到尴尬。”
韵云的脸闪过一抹飞红。
“是你救了我?”
沈芸娘点头。
“我前几日接到了王爷的消息,一时担心,所以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在这山脚盖了间房。本想上王府找姐姐问问,哪想一出门就见着姐姐浑身是血的躺在草丛里。姐姐是不是遇上土匪强盗了?”
韵云摇头。
“土匪强盗倒不至于,但也差不多了。”
“莫非姐姐知道袭击你的人是谁?”
韵云沉默。假如她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某些人的报复。因为恨她坏了他们的计谋,因而才想置自己于死地。只是事情未明之前,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吐露只字片语。
“没有。”她这么回答。沈芸娘也不感失望。毕竟,两人曾是敌手,要这么容易懈下心访也太异想天开了。
“既然姐姐不愿说我也不强求了,想必当中有什么难言之隐。姐姐,王爷阵亡的消息是真的吗?”
“据前线传回的消息看来是这样的,可我总有一种感觉,云飞那并不是真正的离开这个世间了,兴许,只是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罢了。”
沈芸娘垂下眼眸深思,忽地抬起头来,眼眸中有什么东西闪烁不定。
“姐姐可知道王爷是在什么地方出事的?”
她急急的问着,似乎有了些别的想法。
“是百丈崖。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或许姐姐说的没错,王爷只是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罢了。”沈芸娘说着,温润的眸子难得的严肃起来。
“你的意思是?”韵云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不知为什么,沈芸娘的样子竟然让自己看到了希望。或许,她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消息也说不定。沈芸娘站起身来。
“我是从百丈崖那儿回来的。百丈崖底有个小国叫木须国,那盛产香料。前阵子我去买香料做香囊时曾听得其间的国民喃喃说着,似乎是什么将军被他们岚妃智擒了。当时我没觉得什么,可此刻想来,却是颇有可疑。”
“妹妹的意思是?”
沈芸娘忽的回头,眼里闪烁着某种光:“姐姐,你说那个将军,会不会就是王爷?”
“有可能!妹妹,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里,带我去好吗?”韵云急急的抓住她的手。
天无绝人之路!她就知道,他没死!沈芸娘笑着按住她躁动的身子:“姐姐别急。你现在身子这么虚弱怎么去得成?不如等养好了身子再去也不迟。”
“可是……”韵云焦躁的扭动着身子。好不容易有了别样的消息,她怎么安静的下来?
“不知,由我带她去成吗?”一个温润的男声蓦地在门口响起。沈芸娘诧异的起身,打开了木门。
“你是?”芸娘眯起了眼。
站在门口的,是一名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俊俏公子,只是,却是从未见过。不知为何,一对上那公子的双眸,她就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她很清楚,门口的人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只是,这莫名的熟悉感却又是所为何来?
正当她暗自苦思时,身后传来了欣喜的叫声:“陆大哥。”
韵云欣奋的唤道。这下好了,有了陆安鸿的帮忙,自己即刻便能启程。
陆安鸿温和的笑着,举步进了屋。
“你果然在这里。”
“陆大哥,你怎么会来的?”
“我听人说郁宁王府出了事便赶去找你,到了王府的时候守门的侍卫却告诉我你不在。我也是胡乱找的,想或许我们有缘总能碰上面的,却没想到在这里见着你。你怎么了,伤了吗?”
“她从高处摔下,大夫说要卧床静养。”怔愕许久的芸娘这才回过神来,代为回答。
没有时间理会自己的身子,也没时间去思考任何事。韵云一把拉住了陆安鸿的袖子:“陆大哥,我求你件事行不行?”
“是要我带你去木须国?”他了然的笑笑。
“是。不知道大哥你肯不肯帮这个忙。”
“这……”陆安鸿有些迟疑的扫了一眼她依旧羸弱的身子,“此去木须国路途遥远,我怕你身子支持不住啊。照我看来,你还是听沈姑娘的话,留下静养一段时日再走吧。”
韵云急急的摇头。
“一日不能确定这事,我便永远无法安下心来。算我求大哥了,带我去好吗?”
陆安鸿沉默了。对上她充满希望与渴求的眸子,他的眼不禁眯了眯,眼底闪过一抹不为人知的妒火,但只一瞬便消失无踪。他看着她,怜惜的一叹。
“既然这样,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水牢。
自从上次魏巧儿在这出现之后,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再出现过了。可云飞心知肚明。她没出现,并不代表她已经淡忘了自己的存在,兴许,她正计划着什么更为阴毒的计谋呢。自从重遇以来,她的变化之大令他瞠目结舌,却也不禁从心底为其生出了怜悯之意。说穿了,是自己对不住她。尽管从一开始她进入倚翠楼时,他便郑重警告过,可这又岂是单凭人力所能阻断的?他给不了她她想要的。原本以为说穿了,会使她清醒,却原来到头来一直都是自己一相情愿的想法而已。女人的心思复杂难言。毕竟不是自己这样一个惯于行军打战的人所能领悟的。到底,他要如何做,才是对的?他迷惘了。
木须国的街道宽敞热闹。
韵云被陆安鸿搀扶着进了茶楼小坐。
“你在这里安心等着,我这就出去探探风声。”陆安鸿细心的说道。
“恩。”
韵云点头。
尽管非常想跟他一快去查探消息,可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很清楚。要想早点解决此事,自己只有听从安排的份。
“早去早回。”
陆安鸿遗下一笑,便向外头走去。剩下韵云一人端坐茶楼之中,百无聊赖的左顾右盼。
前方传来了一阵不寻常的响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站起身,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