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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夜盗机要室密码

挑战性的任务远远不能令辛西娅退缩,这便促成了英国间谍史上颇令人兴味盎然的突出事例之一。

对任何一个懂行的职业间谍来说,都可以一眼看出首席译电员——衰老的贝诺瓦,是绝对腐蚀不了的。这是一位头脑混乱的老头儿,经常为法国被德国侵占而忧伤,但又决心尽职到底。辛西娅曾试图说服他,但失败了。勾引是不可能的,这种办法也不能拖他下水。然而辛西娅的运气不坏。按正常情况,忠诚的外交官十有八九会立即把辛西娅的事汇报给他的上级,这是他的天职。可尽管贝诺瓦忠诚尽职,却并非铁石心肠。也许他对女性有一种并无个人企图的骑士式的保护心理;或者也可能,尽管他忠于职守,但并不赞成攻击中立的美国。总之,他没向上级告发辛西娅。

因此,当布鲁斯还在断言试图偷出密码本无异于发疯的时候,辛西娅对贝诺瓦的拒绝毫不气馁,她迅速把注意力转向贝诺瓦的继任人。这位继任人已有妻儿,他们都住在华盛顿郊外的农村,而他本人在城区内有一套简朴的公寓。她还发现,他的妻子正怀着第二个孩子。凭以往的经验,她知道做丈夫的在这种时候是最有懈可击的,加之他单独住在公寓里,就更容易被攻克。

辛西娅开始以她特有的方式展开行动。她甚至没有与机要员预约,就径直按响了他房间的门铃,说有急事要见他。战争期间,官方总是警告外交官们要有充分的防范意识,间谍无处不在,何况,贝诺瓦还很可能暗示过有人企图窃取密码。但是,尽管这位机要员对辛西娅的来访存有疑虑,但仍然说只有他一个人在,欢迎她进来坐坐。

这是典型的一对一的场面,两人的机智敏锐旗鼓相当。辛西娅思想上早有准备,如果这位机要员给她所需的情报,她就可以陪他上床。机要员心里算计的是,如果能在艳福上稳妥地享受一下当然不坏,但决不会因此损毁自己外交官的前程。

行动中辛西娅采取了铤而走险的策略。她一开始就告诉他,自己是给美国人工作的。她爱法国,希望看到法国恢复完全的独立。总之,她需要海军密码,并且挑明,可以相应地为他提供经济报酬。但这次她失败了,这位新任机要员说,一位这么惹人喜爱的女人,不该去操心间谍这一类的事情,对此辛西娅不动声色地保持了沉默。然而就在某天夜里,当她正走近沃德曼公园旅馆的电梯时,机要员突然过来向她问好。辛西娅有些害怕有人看到他们在这里见面,只好请他进了她的房间。辛西娅是个乐观主义者,尽管与机要员相遇纯属偶然,她还是充满希望地认为这位机要员已改变主意,准备与她合作了。因此她甚至没有得到给她提供密码索引的保证,就与他发生了性行为,而密码的事还是无踪无影。

正当她和这位机要员计议下一次约会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布鲁斯说他正在来看她的路上。辛西娅赶快把机要员推出她的房间,机要员慌慌张张地离去,却在走廊里与布鲁斯碰个正着。布鲁斯进门后,他们大吵了一场。更令辛西娅气愤的是,在和这位机要员发生关系后,机要员却满不在乎地告诉她,他改变了主意,不想出卖维希政府的机密了,并且还威胁说,恐怕责任心会迫使他向大使汇报她要搞的名堂。

布鲁斯对辛西娅的放荡行为固然气愤,但终究是爱她的。令他聊以自慰的是,她千方百计地向他表明,这次的性游戏并不是什么特别惬意之事,而且事情也是因他而起,如果他开始就答应帮忙的话,这一切本该可以避免。

冷静下来后,两人都意识到目前的情况十分危险。布鲁斯毫不怀疑,这位机要员会向大使告发辛西娅。他忧心忡忡地警告她,她正处在被维希政府的秘密警察暗杀的危险中,而且他自己也可能面临这样的灾难。辛西娅的危险还在于她很可能已经危害了整个英国秘密情报机关的工作,不适宜于再去打维希法国使馆的主意了。

但不论是辛西娅还是布鲁斯都不甘心失败。辛西娅停止了一段时间的活动,并以此羞辱性的失败为鉴戒,重新考虑了通盘计划。表面上看来,两人似乎陷入不利的境地,然而,由于布鲁斯的沉着冷静,命运再次助这对情人摆脱了险情。

没过多久,大使就来找布鲁斯,说机要员曾向他报告自己拒绝接受辛西娅要他出卖维希机密而给他的一大笔贿赂一事,问布鲁斯对此有什么看法。布鲁斯显得很冷静,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他说,辛西娅是一个颇有声望的美国人,出生于良好的家庭,父亲在美国海军陆战队服役,在华盛顿很有影响。他还提醒大使,既然现在美国已不再是中立国了,此时去捅这个马蜂窝,若出乱子,恐怕不是审慎之策。

大使同意不去与美国当局横生是非,因为辛西娅在华盛顿的上层人士中可能有保护人。布鲁斯欣然表示同意,接着又说:“最令人担忧的是这位机要员的恶意中伤有可能是辛西娅拒绝了他的淫荡要求,才伺机报复。”当大使询问这位机要员还散布了些什么流言时,布鲁斯打出他的王牌。他表情认真地回答道:“听说,他到处散布关于大使本人与一位男爵夫人的艳闻逸事。”

布鲁斯使出的这招立竿见影,大使顿时神情尴尬,并对布鲁斯的推心置腹表示感谢,谈话在两人关系渐近的良好氛围中结束。不到24小时,这位机要员就被通知,不需要他再负责机要室了。

赶走机要员之后,辛西娅和布鲁斯就摆脱了他们眼前最大的拦路虎,但是,如何弄到密码依然是个棘手的问题。经过进一步的商议,两人达成一致意见:唯一的办法是夜盗机要室。同时,这也意味着他俩必须亲自参加盗窃活动。辛西娅把这个主意汇报给纽约方面,并给他们绘制了一张大使馆详图,图中特别介绍了机要室的位置和结构。值得庆幸的是,机要室位于使馆大楼的底层,房间有一扇窗子,窗子外面是周围长满树木的草坪,看这地理条件倒是有利于掩人耳目。

对于辛西娅的建议,英国安全协调局的最初反应是不赞成,最后在紧急形式的迫使下才勉强同意,但前提是要找到一个盗窃高手。可是到哪里去找这样的高手呢?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秘密情报局和陆军总部把一批在全欧洲均属上乘的撬保险柜窃贼从监狱里放了出来,分别收归自己所用,可这些窃贼高手都在哪儿?

斯蒂芬森之所以要这样做,是为了保证他的组织特别是辛西娅不受联邦调查局的损害。尽管美国现在已是英国的盟国,但联邦调查局在胡佛的对外国怀疑妒忌的政策领导下,有时仍然拿英国当敌人对待。幸好战略情报局并不喜欢胡佛的联邦调查局,他们不但答应对盗窃的计划保密,而且还许诺,万一辛西娅被捕,他们将全力搭救并以某种合法的方式为英国进行掩饰。

在战略情报局的帮助下,斯蒂芬森从纽约的一所监狱里找到了一个窃贼。窃贼是加拿大人,对其报酬是完成工作后予以释放。窃贼人选的确定给辛西娅增添了信心。

窃贼来到华盛顿,他们一起开了会,分析了保险柜和机要室的情况。同时辛西娅说服布鲁斯找个借口闯入机要室看看,以便将在那里所看到的一切记在心里。恰好老贝诺瓦就要退休,他可以找借口顺便进去同他聊聊,以示告别。布鲁斯被默许可以进入室内,但要求不要在里面逗留太长时间。

他只有几分钟时间去观察保险柜:它的位置、编码器、报警器什么的。他不是干这种事的行家,后来当那位加拿大窃贼问他某些问题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未能了解到必需的许多情况。好在窃贼通过细致、耐心的询问和娴熟的技术,竭力地勾勒着保险柜的全图。经过对布鲁斯的询问,最后得出结论:这是一个莫斯勒牌保险柜,锁上安有咔嗒咔嗒作响的转向器,大约有4个转向轮,估计可以在55分钟之内把保险柜打开。

接下来的问题是怎样才能把这个盗贼带进大使馆。夜间保卫人员素以警惕性高著称,他们腰间别着手枪,在大使馆里来回不停地巡视着。幸好,夜间值勤的保卫人员仅有一位。布鲁斯同英国安全协调局及辛西娅共同拟订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布鲁斯对保卫人员佯称有一大堆积压下来的工作要干,因此必须在大使馆内加几个夜班,还可能待得很晚。布鲁斯要保卫人员对此事保守秘密,并说有一位女朋友将与他作伴……保卫人员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得到了一些小费后便被彻底收买了。

辛西娅连着几个晚上都去大使馆,这位值勤的保卫人员经常看到她与布鲁斯进出大使馆已感到习以为常了。他们守候在办公室里,仔细地倾听外面的动静,一边对着表,一边注意值班员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值班员巡逻很有规律,每走一圈总是60分钟左右,这么短的时间对窃贼来说太悬了。就这样在那个至关重要的晚上,他们把一瓶香槟酒带到了大使馆。时间也被安排得很准,当那位值勤员巡视到他们那儿时,正好看见他俩喝香槟。虽然值班员知道自己工作时问不能喝酒,但禁不住布鲁斯“只喝一杯”的诚邀,便欣然同意了。

辛西娅递了一杯香槟过去,悄悄在里面放了些戊巴比妥。值班员接过酒杯,一饮而进,此后渐渐地进入了睡眠状态。而布鲁斯也把窃贼领进了大使馆,窃贼立即开始工作,但撬保险柜花了很长时间。布鲁斯和辛西娅手里捏了把汗,生怕保卫人员在活没干完前醒来,因为戊巴比妥的效力只能持续5个小时。待保险柜最终被撬开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对付那些密码本了。窃贼把打开保险柜的数字暗码告诉了辛西娅,并指点她怎样重新安上机要室的门锁,以便她在第二天晚上去单独完成任务。

真是幸运,值班员第二天并未提及昨晚突发并奇怪的时间过长的睡意。当然,下次不能再用催眠药去麻醉他了,因此行动力求在几分钟内搞定。当晚辛西娅飞速地拨动着数字暗码,但保险柜没有打开。是否有人改动了暗码?

辛西娅感到束手无策,只好立即乘飞机赶到纽约。在那里,加拿大窃贼再次耐心地辅导了她一番。她在和大使馆一样的保险柜上进行了多次练习,但回到华盛顿后,竟然又一次失败了,看来暗码果真已经被改动。

眼看密码本唾手可得,然而现在它仍旧置于千里之外,安全协调局的人都很着急。最后决定让加拿大窃贼亲自去打开保险柜,这次决不能再失败。但这次怎样在值班员的眼皮底下潜入大使馆呢?他们抵达大使馆的时候,值班员仍在不停地巡逻,辛西娅突然想出了一个主意。

故事越来越惊险离奇,犹如一部令人难以置信的小说。黑暗中,辛西娅和布鲁斯脱得一丝不挂,两人亲密地躺在地毯上,身体紧紧地扭抱在一起。值班员巡逻折回来时,到处扫视的手电无意照到了地毯上赤裸的胴体。此情此境他自然明白,连声抱歉后赶紧退了回去,再也不好来打搅他们,而两人也乘机把窃贼带进大使馆。

窃贼只用很短的时间就打开了保险柜。他们通过窗子把密码本传给隐蔽在花园中的英国安全协调局的间谍。间谍在汽车里把密码本逐册逐页地进行拍照。此时此刻,辛西娅感到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偷盗活动终于结束,密码本被原样放回到保险柜里,间谍们不露痕迹地消失在夜幕之中。这是辛西娅一生中感到最自豪的时刻。

胶卷冲洗出来后,被带到纽约,又从纽约送往英国情报部门的密码研究中心。在那里,英国人用它破译了大量敌国的密码。维希法国的密码本对英国以及间接地对美国都是无价之宝。一位辛西娅认识的战略情报局高级官员指着登在各家报纸上的大标题对辛西娅说:“多亏你搞到了密码,才缩短了战争的进程。”

夜窃使馆成功之后,表现卓越的辛西娅又想在间谍行当中寻求新的刺激,但斯蒂芬森还是紧紧地勒住了缰绳。辛西娅想接受暗杀训练,以便日后到欧洲的德国占领区去试试运气。她甚至提出了一两个臭名昭著的德国间谍作为她的暗杀目标,而英国安全协调局则认为,再让辛西娅去执行任何过于危险的任务都是愚蠢的。

盟军在北非登陆成功后,维希政府关闭了它驻华盛顿的大使馆。使馆人员,包括布鲁斯一家都被拘留在宾夕法尼亚州赫尔希一家旅馆里。布鲁斯希望投奔戴高乐,辛西娅则建议他去巴黎,和她一起搞情报工作。她对情报工作已上了瘾,可以说满怀激情,而英国情报机构则认为,辛西娅的使命已经结束,无须再去冒险。漂亮的辛西娅渴望被派往巴黎去,但却一直被留在伦敦的情报机关服务,未能遂愿。

布鲁斯一直居住在美国,直到1944年,他最终离开了原配夫人,和前来与他团聚的辛西娅住到一起,然后双双迁往里斯本。法国解放后,他们又从里斯本来到巴黎。l946年,两人正式结婚,这对有着惊心动魄经历的夫妇,在此度过了风平浪静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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