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觉得，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怎么只是送了趟饭。回来娘就跟她说。
哦，你走吧。
是飞龙大哥说。想娶她。但是不要儿女吗。或是只不要女儿，飞龙也重男轻女吗。
所以陶陶夫人找了个得道高人把她送走是为了身无包袱一身轻，尽快嫁人吗。
金鱼觉得可能是自己无理取闹了。但是她忍不住有委委屈屈的开始想。他不在，飞龙大哥会好好照顾娘吗，弟弟那么小，万一将来有了新的弟弟不会欺负他嘛。
她觉得自己又要热泪盈眶了。
可是那个道人是不是假的啊。
是不是家里缺钱了，把她卖到烟花巷里换钱啊。
她这里委委屈屈的，想东想西，越来越难过，难过的眼泪止不住得掉下来。
到底她今年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
因为强悍的母亲，即使父亲去世也没受过多少苦，虽然在外面古灵古怪，却到底还是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她以为自己学跳舞被发现了。所以害怕。她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是个***。所以震惊。
但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她突然抬起眼泪汪汪的眼，茫然的看着门口。突然冲下床来，向着陶陶夫人跑去。
她得问问，理由呢，杀猪吃肉还是因为饿呢。
陶陶夫人想，这样的背景告诉女儿绝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她想让女儿在走之前明明白白。
她的故事，她的经历，她的爱恨情仇。
她从来没想过金鱼不会离开她。这是天大的好事。这是天上掉下来。刚好到你嘴边的馅饼。
她的金鱼要去过好日子了，她的金鱼要成为人上人了。
所以，如果有一天，她长大了，她偶然知道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希望金鱼不会觉得她给了她耻辱。
令人厌恶的事，还是由她亲口告诉吧。
直白的，直接的。
但她此时面对着抱着她的腿哀哀哭泣的小女孩，质问为什么抛弃她的小女孩，她的亲亲骨肉。
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任由眼泪流下来。却紧紧的抱住了女儿。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我哪做错了，你就不要我了。你不能不要我，你凭什么不要我。”陶陶夫人的怀抱刺激了金鱼，她大声的喊着。她的不满，她的愤怒，她的伤心和痛苦。
陶陶夫人这么抱着她，突然想，其实娘三个就这么过，虽然苦了点，挺好的不是。但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苦过，她想过好日子。她想成为人上人。虽然她没有那个机会，但是她的女儿有。
她的女儿有，就一定要抓住。
但是陶陶夫人虽然想明白了。却依旧有浓浓的哀伤。
她没爱过丈夫，但她爱她的女儿，爱她的儿子。
她只是这样紧紧的，再紧一点的，永远不放手的抱着。一松手就会离开的抱着。
当满堂回来的时候，姐姐嚎啕大哭。娘默默流泪。他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不知安慰哪一个，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只是默默地抱住了两个人。
陶陶夫人又分出一只手揽住了满堂。
三个人抱作一团，直至夜幕降临。‘
陶陶夫人将已经低声抽噎的金鱼扶起来。
金鱼的眼睛肿的不行，两天是好不了的。
她抽抽搭搭的跟着娘走，却抓着不放手。娘让她躺在床上，眼睛红红的嗓音哑哑的，温柔的帮她盖上被。
“娘去做点饭。你一天没吃了，吃点饭垫垫底。”金鱼却疯狂的摇头.声音哑得厉害“不吃了，不饿。”
陶陶夫人静静的点了点头，扯出一抹难过的笑。转身要走。
金鱼却拉住她不放。一双眼紧紧盯着她。
满堂跟在母亲身后，站在床边，见母亲被姐姐拉住不动，便爬上了床，怯怯得问“娘，今天一起睡不行吗”
陶陶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金鱼赶紧腾出地方。陶陶夫人一上床。金鱼便钻进了她的怀抱。
“娘，为什么要我走。”金鱼轻轻地问。嗓子沙哑的让人心疼。
满堂大惊失色，一骨碌爬了起来。“什么，姐姐要走，为什么要走，去哪，回来吗”
陶陶夫人，替金鱼将耳边的碎发卷到耳后。
盯着眼睛微笑的说，只是有些苦涩。
“娘是一个***，卖艺不卖身，但是也是***。
在牛金城来着。
我是自卖的。那时候穷，又犯了天灾，起了大旱。娘的姐妹们抽签，娘就抽中了，卖去了烟雨楼。名字很好听吧。是牛金城最大的烟柳巷呢。”
说到这，自嘲一笑“后来其他人，姐妹们也卖了。太穷了，除了弟弟，都卖了。可又有什么用呢，老天爷要你的命。
爹不顶事，娘还病着。弟弟也小。没有人能给我做主。却也是穷坏了。看着烟雨楼姑娘们吃饱穿暖，想着，没准能保全清白，自赎其身呢。就进了楼。
娘认命。也听话，长得也还可以。就安排了做艺妓。跳舞的。
年轻时也有人捧，你爹，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又感叹的说“谁知道后来就嫁了他呢。”
有简单的带过了那时的辛苦“就是***果真是***，不值钱，也没人看得起。到底还是没保住清白，后来跟了一个公子哥。我就是一个玩物。”
金鱼捂紧了娘的手，又努力钻了钻怀里。
满堂也靠过来，虽然有些害羞，还是捂住了娘和姐姐的手。
他的世界都被冲击了，但是他只觉得心疼。他不觉得娘有多丢人，养育他的娘，他又不知道娘的过去。他只知道，现在，娘对她很好，就够了。
金鱼也很羞愧。***丢人，但每一个***都有她得苦衷。
陶陶夫人，又说道“再后来，公子不要了，又有新的舞魁捧起来，我就不值钱了。
这时，我就想着，我要离开这。这是我的机会。我还能攒点钱，我还年轻，我可以把自己恕出去。又碰见了你爹。
你爹已经是个小老板了，没娶妻，说是等着我。
我就想，这是我最后的归宿。一定会是的。
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一直等我的人，不会抛弃我的，嫌我的。
果然，我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给了妈妈，嫁给了你们爹。就一直到他死，也没负我。”
陶陶伸出脑袋看了看满堂，笑了“满堂长得很像你们爹的。”
满堂有些不哈意思，爹死的时候，他还小，不太记得长相了。只是温暖，有宽厚的手。
金鱼突然问道“那骗子道人呢，你又是怎么认识的。”
陶陶夫人呵斥道“不是骗子，是真正的高人。”又满含敬畏的说“人家说你有仙缘，那是求之不得的事。”
满堂眼睛亮亮的，不理姐姐的不满，‘什么，仙人吗，姐姐要去当神仙了’
满堂又追问道“那我呢，我也可以当仙人吗”
陶陶夫人很遗憾，“当不了神仙你也可以成为很厉害的人物。”
陶陶夫人安慰的话显然没能给满堂安慰。他很失落的转了个身，背对着两人，不知道想什么。
金鱼却沙哑着嗓子说，“我不想修仙”
陶陶夫人说，“什么傻话，多少人球都求不来的好事。”
金鱼又问“明明是骗子，你又为什么相信他，哪有什么仙人。”
陶陶夫人说“你知道咱们这里是北域，那你可知道，东域，南域，西域，和中土。”
金鱼顶嘴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仙师，是从东域来的，以后你是要去东域的。”
“娘，你为什么那么确信。”金鱼愤恨的看着她“我是你女儿，你相信我，那人就是个骗子。”
陶陶夫人不理她“娘以前在烟雨楼的时候，认识一个舞姬。不，不能说舞姬。”陶陶夫人尊敬的说“如果说，万物都有极致的话，那么，那个人，就是舞的极致。娘相信，她可能已经超过了舞的极致。也许正是超脱了凡人的境界，才能和仙人相爱。”
金鱼突然惊呼“是骗子吧，我就说是骗子，仙人怎么会爱。”
陶陶夫人沉默了下“是啊，仙人不会爱，但是那个舞姬却是爱了他，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下场。”
陶陶夫人突然有些悲哀“那个人也许只有肉体还是凡人，在烟雨楼，只是一个停留之地，每一个看过跳舞的人，都不愿生出亵渎之心，也是因为她，娘作为舞姬，在烟雨楼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陶陶夫人也有些愤恨的说“后来却因为仙人而死，烟雨楼也因此破败，但在这之前，我就离开了烟雨楼。”
‘这事当时轰动很大，我知道后，去了烟雨楼，却只看见了琴师抱着她的尸体飞走。我才知道，世上真的有仙人。”
金鱼听的奇怪“那舞姬一定很漂亮，比娘漂亮吗”
陶陶夫人笑了“娘算什么漂亮，比娘漂亮的人多了去了。就是你，也比娘漂亮。”
“但那个人，很美。她叫素衣。当时有个才子看过她的舞后，说了一句话，素衣染尽天香，玉酒添成国色。”
“娘想教你的舞蹈，就是她曾经跳过的舞蹈，也是这支舞，打动了琴师。”
金鱼听完有点蠢蠢欲动，但又不好意思的讨价还价“我和你学这只舞，但是你不要送我走好不好”她觉得自己的脸皮很厚，兼职无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