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我一天也不想呆在家,没有通告的自顾跑到乡下的奶奶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下车的那一刻,旅程的颠簸被迎面吹来的水风吹到后脑勺。微风吹拂我的散发,吹起我的裙摆。小桥流水人家,简朴如水墨画的皖南小镇,清幽久远。凉薄之人站在繁华的大都市,格格不入,“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落实。现在,我浸没在大自然的怀抱,终于可以抛弃世俗的牵绊,回归最初的快乐。
奶奶为我的到来惊喜不已。她老人家自从爷爷去世后一个人一直住在这个民居里。老房子上了年纪,墙面脱落得厉害,我还记得小时候喜欢在门口跳台阶,跳累了,奶奶就会端出清香的绿茶,“宣甜地”我会说。
三岁之后,我就再也没过过这样的日子。
粗茶淡饭,奶奶收入微薄,仅靠每年三四月摘茶叶的零星收入勉强维持生活,好在家里有菜地,她一个孤苦老人,乡里互帮互助,日子倒也过得轻松,可是自从我这个饭桶来了之后,饭桌上梅干菜,红烧茄子见不着一滴油。
我决定去镇子上的画廊打工。
画廊的老板是镇子上的老人,也认识我们沈家人,知道老婆婆生活困难,留我在店里干个闲职。画廊的墙壁上挂了许多幅描述皖南的画卷。我很佩服能拿着画笔在白纸上宣豪吐墨的画家,他们的每一横,每一竖都能构成完美的心中所想。
“你好,请问水粉纸在哪?”
“啊?”黄昏的晚霞洒进屋檐,催人欲睡。
白衬衫少年背框画板,亚麻桑色的短发半遮掩冷漠的双眼,精致的五官,像极了言情里的男主角。
“有,在这里。”我起身把架子上的宣纸递给他,他付了钱,没有说谢谢,就径直离开了。
长得好看点,有必要这么高冷么?
奶奶的身体不好,我揽下了家务活,在家门口的河边洗衣服。夏季的暑气正旺,额头的汗水湿润我的眼眶,模糊了看不清。
“请问,宋氏私宅是哪一户?”
我抬起头,看向问路人,白色的影子晃来晃去。
“是你?”
他的声音有点熟悉,可是我看不清你哎。
凑一把水,扑到脸上,瞬间清凉。
呵呵,原来是画廊里碰到的那位帅哥。
“我认识你吗?”这下该轮到我高冷了。
“我们在镇上的画廊见过一面,我在那里买画纸的。”他的声音很空灵,他白净的像坠落人间的天使。
“啊哦,是你啊,我当时没有注意清楚。”脸上的冷水混合着汗水流进我的嘴巴里,咸咸的。
“你可以带我去吗?”
你解释得那么清楚,就是为了和我套近乎,带你去找房子,啧啧,真势力。
“你要去老宋家啊,采风啊,其实他家的房子只是年代久远点,和别人家的房子没什么两样,你要去,我就带你去,谁叫我人好呢。”
我把桶里的衣服拎起来,好重,你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他跟在我的后面,没有半分帮我拎的意思。这人真讨厌。
“你从哪里来的?”
“川溪。”简洁明了。
“川溪,你是从川溪来的啊,我也是,我在川溪读书。”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停下步伐,跑到他跟前。
“哦。”他并没有和我说话的意思。我怀疑是不是追你的女孩太多了,至于狗眼看人低。
“喏,这里就是宋氏私宅,我们这里人是不用门票的,今天你幸运是碰到了我。”我再次提醒他我的功劳。
“谢谢你。”
得了,姐我不跟你这个小孩子计较。
宋家的人一定很有钱,光看宅子里的装修,陈列,就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民居的景点对外边的人很有吸引力,可是在我们眼里不过是大一点的房子。
他摆开画板,拿出画纸,水粉笔和颜料,就坐在门框上开始绘画。今天来参观的人很少,可能是天气炎热的原因,我只看到我们两人,我挨着他坐下,不敢打扰。
他就在画纸上调颜料,用完这种色彩,就让它变成画中的一个景物,天空的渐变颜色中的一片。他认真地描绘眼前看到的风景,皱起的眉头,上扬的眼角,都美丽得不食人间烟火,上帝真是不公平,把他雕琢得祸乱人间。
我静静地看着他,他安静地作画,我在他停笔起笔之间感受他的思想,时间平静地过了很久,时间把我们遗忘在了一角。灵魂交流抹去了语言交流的障碍,我们在天地之间自由自在地畅游。
神乎其技的感受,让我们同时镇住,他放下笔,看着我,他第一次正面接受我的眼光,“我叫韩静。”
“沈默桐。”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李煜的词。”我们相视一笑
韩静,寒冷和安静,我不知道自己分析得对不对,像极了他的性格。他告诉我,他在“川溪”高中部高一,今年毕的业。看看人家才十六岁,就画画画得那么好,自己都十八了,还没修炼出可以拿得出手的才艺。
“这幅画送给你,当我对你的谢意。”
他的手指修长,真好看,“啊,你要送我画啊,你花了这么长的时间画的,我怎么好意思收。”和他在一起,我怎么总在脱线状态。
韩静收拾起画具,“我明天就要走了。”
“这么快啊。”暑假不是还有十几天吗?
“我在这里风景看得也差不多了,画也都画了,这里的风景很美,下次有机会的话我还会来的。”
他是来采风的,又不是来长期度假的,怎么会待很久。
“这样的话,我就收下吧,当做纪念。”
“好。”
我送他离开,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你住哪啊?”我问。
“镇上的‘水乡’宾馆。”
“你什么时候走啊。”我像一个无敌提问机。
“明天中午十点的火车,”他不耐烦地回答,“怎么,你想和我一起走?”他真得没有笑。
“不,我还要过几天才会走。”我还没有花痴到见到帅哥就追着跑的地步。
路上再次变得沉静,我不提问,他就不会说话。
我到了家门口,他应该会和我说再见,然后就离开。
他没有像我想得马上走开,“还有事吗?”我问。沈默桐,你真是个傻子,和帅哥聊天是该这样聊得吗?!
“没有了,再见。”他落寞地转身。
“等一下,你应该还没有看过皖南的夜景吧,其实,它真得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