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们也该进城了。”王文修轻松地笑起来。
刚才的巨响,也让敌城防司令部的小楼一阵颤抖。小楼里的敌人更加惊恐。
“哪来的响声?”唐名儒担心地问。
“好像是东门……”桂子金回答。
葛参谋拿着电话,使劲儿摇着,不停地喊着:“东门。东门……”
唐名儒着急地说:“肯定是电话线被炸断了,快派人去东门看看……”
正说着,许家耀狼狈地跑了回来。
“妈的,不是叫你督阵吗?回来干什么?”桂子金一看是他,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地问。
“不……不好了……”许家耀仍在慌恐之中,“东……东门失守了,共军进来了……”
“一群废物!”桂子金气急败坏地边骂着,边跑到门口,对着院子里大声喊着:“警卫排。快!堵住东街。给老子顶住!打退共军有赏……”
“弟兄们。上啊!打退共军有赏。”警卫排长歇斯底里地喊着,带着警卫排冲了出去。
唐名儒一听到东门失守,吓得浑身瘫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嘴里不停地念:“完了。完了。全完了……”
司令部里的其他人也吓得不知所措,他们心里十分清楚,这座城只要有一个门被共军攻破,整个城是肯定保不住的。小小警卫排怎么能抵挡得住共军的冲锋?!共军很快就会打到这里……
桂子金气极败坏地说:“妈的。我就知道共军会声东击西,可你……”他看了一眼唐名儒,“你偏偏就这么轻易地上了共军的当……”
唐名儒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唉……说什么都晚了……快撤吧!”
桂子金心里明白,共军攻下东门意味着什么……也只好如此了。他环视了一周四周,很不情愿地命令着:“快撤!……往西门撤……”
城防司令部里的这帮家伙们早就等着这句话。桂子金话刚出口,他们就迫不急待地往门外涌去。
“妈的!一帮怕死鬼……勤务兵!勤务兵!”桂子金生气地喊着。
两个勤务兵从混乱的人堆里钻出来。
“快!扶着司令,赶快撤!”桂子金掏出手枪,先迈出大门。两个勤务兵架起唐名儒,许家耀和几名警卫员、通信兵紧随其后一起跑出司令部,夹在溃逃的人流中往西门跑去。
跑着跑着,桂子金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收住脚步,喊住身边一名警卫员:“你快去传我的命令,通知粮库的守兵……马上把粮库给我统统地烧了……绝不能给共军留下一粒粮食……”
“是!”警卫员应声转身往回跑去。
桂子金回头看了看粮库方向,脸上露出一阵恶毒的坏笑。
城里慌乱的敌军已经很难组织起来有效的抵抗。冲进城后的部队有计划地展开着攻击。
二营一进城便迅速蹬梯而上,占领了城楼,然后在城楼上分兵两路向南门、北门前进。
三营在东街上的冲锋受到了敌警卫排的顽强阻击。敌人凭借着熟悉的环境,从房顶上和掩体中向冲锋的部队射击,部队一时难以前进。
孙玉华心如火焚,他牢记着肖团长交待的重要任务,决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他观察了一下左右的民房,问身边的姜大宽:“民房后是否能通敌司令部?”
“可以。”姜大宽回答。
“好!……秦副营长。你在这里组织进攻。拖住敌人,
我带一个连和游击队绕过去。先拿下司令部和粮库。再回头支援你们,打他狗日的屁股……”孙玉华说。
“好!”秦副营长回答。
“姜队长。你带路。一连。跟我来。”孙玉华喊着。随即跟着姜大宽身后,带着一连和游击队从两栋房屋中间的小巷插入后街。
后街破乱不堪,杂草丛生。但完全避开了敌人的火力。孙玉华和姜大宽带着一连和游击队,在没有任何阻挡的情况下快速前进。
当他们冲进敌城防司令部里的时候,那里已是杂乱无章,空无一人。
“姜队长,你带着游击队去支援秦副营长。”孙玉华喘了口气,赶紧作新的布置,“解决了这伙敌人后,马上去西门追击敌人。一连跟我去占领仓库!”
“是!”姜大宽回答后,带着游击队,顺大道往回头冲去,杀他个回马枪。
孙玉华带着一连的战士往司令部后门冲去。
出司令部后门又看见一道高高的围墙,一扇紧锁着的大铁门挡住了去路。孙玉华飞起一脚,踹开铁门,刚跨进去,两条恶狠狠的大狼狗,迎面扑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孙玉华右手挥起大砍刀,一刀正砍在一条大狼狗颈部。接着左手一枪,将另一条狼狗击毙。恶狗惨叫声刚落,一排子弹却飞了过来。孙玉华赶紧卧倒在地,他定睛向前一看:乖乖!好大四个仓库就整齐地排在面前。仓库上的猩红“粮”字格外醒目。刚才那一排子弹就是为数不多的守粮库的敌兵射来的。此时,仓库旁正有几个敌兵往库房的墙上浇汽油,而且,有一处的火已燃了起来……他又喜又急,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边开枪边向粮库冲去。同时高喊着:“同志们——冲啊!保护粮库!”
一个拿着火把点火的敌兵被孙玉华的子弹打倒。尾随其后的战士们射出的子弹打得敌兵根本无法还击。一个个在枪弹中倒下,剩下的几个早已吓破胆的敌兵乖乖地当了俘虏。
“同志们。快!救火!”孙玉华一边指挥着,一边用脚把敌兵扔下的火把踩熄。
战士们一拥而上,很快就把仓库墙壁上刚燃起来的火苗扑灭了。孙玉华这时才松了一口气,他望着面前高大正规的粮库,舒心的笑起来。
二营的攻击,很快就歼灭了南门的守军,从里面打开了城门。一营高呼着冲进了城。
顽抗的敌城防司令部警卫排也在前后火力的夹击下全部被击毙。通道打开了。三个营的战士们汇合在十字路口,一起冲向西门,追杀着逃敌。但是,当他们追出西门,敌人已经登上船,顺水而去。他们看到的只是码头上被敌人炸坏的木船和丢弃的枪支与零乱的装备,还有远方水天相连处隐约可见的几条远去的帆船。
一营长望着脚下的江水,气得直跺脚:“妈的。打仗不行,跑得倒挺快……”
肖团长和王文修率团部跟随着大部队后面进了城。他们直奔仓库而来。
孙玉华一看团长、政委都来了,跑上前,“报告!……”
他正要说下去,团长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不用报告了,都看到了嘛!”他指着仓库的大门,“快,把它打开,让我们好好看看。”
孙玉华叫通讯员喊过来一名刚俘虏的守库敌兵,把四个仓库大门一一打开来。仓库门一开,眼前的情景让大家喜出望外。那是满满的四仓库粮食,两仓库小麦,两仓库稻谷。
“哎呀!这么多的粮食呀……这真是砸了国军的饭碗喽!”大伙儿兴奋地纷纷议论着。
肖团长高兴地用力拍了一下孙玉华的肩膀,夸奖地说:“好你个孙大圣!两个任务都完成得不错。我一定向上级为你请功……”
“把功劳记给张连长,孙连副吧!”肖玉华红着脸,谦虚地说,“是他们……”
“都要记功。都要记功!”肖团长仍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赞赏地,“八二炮打平射。这只有我们大无畏的战士才能创造出来……这是我步兵作战史上的奇迹呀!”
“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王文修向身边的参谋问。
“都受了伤……但,没有生命危险……”参谋回答。
“这就好。待会儿,我们一起去慰劳慰劳这两位英雄。”肖团长对王文修说。
“报告!”肖团长正说着,一营、二营的营长都跑了过来。
“报告!这城里当官的带着一些士兵乘船跑了,我们无法追……”一营长不解气地说。
肖团长笑了:“跑就让他跑了吧!他们跑得了今天,还能跑得过明天!赶明儿全国都解放了,看这些龟儿子还能往哪里跑?”
大家都笑了起来。
肖团长看各营营长都到齐了,接着说:“既然各营营长都在这里,就算开个短会。……来,王政委你先说。”
王文修:“现在我们进城了,告诉战士们,一定要注意群众纪律……各营抓紧把牺牲的同志和伤员名单报上来。要把阵亡的同志安葬好,把伤员们安排好。”
肖团长接过王文修的话继续说:“上级已来电,命令我们打下该城后原地休整,等待新的任务。……眼下,抓紧打扫战场。各营注意派出警戒。三营就在原地,给我把仓库看好喽!其他人都统统住进国民党的兵营去。……老子打了十几年的仗。这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哟!啥子兵营?咱们解放军也进去过过瘾!”乐天派的肖团长风趣地说着,他在安排工作中也没忘记他的风趣。最后他提高嗓门,“跟我走。占领兵营去……”
待团长、政委与其他几位营长走后,孙玉华简单的向秦副营长交待了一下宿营和守护仓库的事项,就带着通讯员赵孟楼匆匆地往卫生所走去。他心里放不下炸开城门的两位功臣。特别是兄弟孙玉平。
孙玉华好不容易在敌城防部队的一所大空房子里找到了卫生所。
这里已变成了战地医院。地上有秩序地摆放着几十张铺板,受伤的战士们安静地躺在上面,部队里为数不多的军医和卫生员们在忙碌着,他们给受伤的战士们清洗伤口、治疗、溥药、包扎……还有童书文动员来的一些大婶、大嫂们在给伤员们喂药、喂水……
孙玉华在靠里面的位置一眼就看到了孙玉平和张丙根。
“怎么样?”孙玉华急忙走过去,蹲下身,关切地问。
“嗨!我这是小伤……就是震断了两根肋骨……”张丙根先说话了,他想抬起身,但一阵痛疼,他只好又躺了下来,带着一丝痛苦地笑了笑,“没什么……过几天,照样能打炮!”
孙玉华摸了摸他胸上的绷带,安慰地说:“不急,部队要在这里休整几天……争取早点康复……先遣团可少不了你这个能拿八二炮打平射的好炮手……”
大家笑了,张丙根也想笑。但刚一笑,胸侧又是一阵剧痛。他龇牙咧嘴,免强地笑了笑,说:“你这个老孙,别拿我开玩笑了……还是快看看你那个兄弟吧……他真行!我佩服!没有他,我这个平射炮手还不是抓瞎……他才是第一功臣……”
孙玉华转身蹲在孙玉平铺前,二弟还是那样,没有言语,憨厚地看着他笑了笑。他轻轻地掀开孙玉平身上的被单。他看到虽然没伤没血,但他的右腿红肿的像只面口袋,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没什么……只是被炮座顶了一下……会很快好的……”孙玉平乐观地说,并用手扯起被单,把双腿盖上。
一名军医看到有领导过来看伤员,走过来介绍说;“这位同志,右大腿骨和肌肉受到不同程度的严重损伤。恢复的时间可能要长一些……日后只要注意,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目前不太方便……”
孙玉华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起身谢了谢军医,然后对通信员赵孟楼说:“你现在就回去。告诉一连长,就说我说的,让他马上派一名战士过来照顾他们副连长。”
“是!”赵孟楼应声正要走。
“不用了,我已作了安排。”正走过来的童书文拦住了赵孟楼,“战士们都有事,我这里找了一位自愿来的大嫂,专门来照看孙连长。”
“谢谢了……但这可不行……”孙玉华推辞着。
“不行也得行!”童书文笑了笑,“王政委已经来过了,这是他专门交待的……”他说着,让身后的一位中年妇女走到前面来,介绍说:“这位大嫂姓喻,叫喻正英。他丈夫也是我们的一位地下工作者,早些年被国民党兵杀害了……她会照顾好这位英雄的……”
大家听着童书文的介绍,打量着这位大嫂。
她三十七八岁,个头儿中等,但挺结实。夹带着白丝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无情的岁月和艰辛的操劳,已在她黑黑的端庄的脸上刻下了无数细细的皱纹。毕竟这是第一次站在这么多军人面前,她有点拘谨。
“谢谢大嫂。”孙玉华欠意地向喻正英鞠了个躬,“那就拜托你了……”
“别这样……”喻正英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放心吧,我会像对自家兄弟一样照顾好这位同志的……”
“看。孙营长。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童书文笑着说。
“放心!放心!”孙玉华非常满意,满脸笑容。他俯下身,用双手握住孙玉平的双手,轻声地说,“我得走了……我还会来看你的……”接着,他把身体弯得更低,脸儿几乎贴在了弟弟的脸上,压低了嗓门,恳切地说,“记住,咱俩在娘面前发的誓……我们都要囫囵个儿的回去……”
这发自内心的声音只有他们俩能听清,而他们俩心里又是那样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