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娥子有二十五六岁,是枫垭坪区羊角村人。她中等身材,健康而匀称。脸是鹅蛋形的,显得有些苍白。虽然端庄秀美的五官外透着山野里姑娘的清淳,但也挂着茫然及忧郁,更多地是显露出深谷中女子的无知与怯弱。她多年前就由父母许配给了老实巴交的庞小壮,可是由于熊武的出现,她又被熊武强占,带上了天罡寨。她信守父母之命,一直把自己当作庞小壮的女人,同时也屈于熊武的淫威,小心侍候着熊武。她害怕凶残的熊武动起怒来,会杀了她真正的男人。多少年来,她都是把心和身体分开与两个男人一起生活,饱受着煎熬与折磨。
熊武跳下床,粗鲁地一把抱住娥子,一只手就往她肚子上瞎摸。
娥子心烦地推开他:“你这是干什么?”
熊武嬉皮笑脸:“我摸摸,看你怀上老子的娃没有?”
娥子满脸不快:“尽想美事……鬼才愿意怀上你的种哩……”
熊武乞求地:“娥子……你只要能为我生个男娃,我马上把你明媒正娶,还封你为压寨夫人……”
娥子:“谁稀罕……”说完拿着脏衣服走了出去。
熊武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走进打熊厅里。其实,他这几天脑子里一直想着共军拿下了康阳城的事,几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他一走进大厅内,见到鲍元才已在那里,开口就问:“老三,你说咱们给那个姓孙的信,他收到没有?”
鲍元才:“我想……他早就应该收到了……”
熊武:“他妈的。收到了也该让人捎个话来。什么时候把大洋和粮食送来……”
鲍元才对共产党是早有耳闻,多少还了解一些,他说:“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共产党可不比国民党……他们不吃这一套……”
熊武生气地:“妈的,不吃也得吃……日本人,唐司令,谁敢说个不字?他共产党敢?……要是不孝敬老子,老子把他妈的康阳城搅它个翻天覆地,让他们没有好日子过……”
鲍元才:“言之有理。谁敢看不起咱熊爷呀?!……我看,先再等他几天,要是还没有回音,咱们就找个茬儿先干他一家伙,来个敲山镇虎……”
熊武大笑:“真有你个豹老弟的……不过这次你说错了,我们这次不是敲山镇虎,而是放把火烧他孙猴子的屁股……”
鲍元才挤了挤眉头,奸笑了一声:“要干就干它个大的……让他们坐立不安……”
熊武贪婪地:“什么坐立不安?没准儿,老子杀进康阳城,干脆把他妈的赶走得了……反正国民党也跑了,老子搞个司令干干……”
鲍元才笑起来:“鹤蚌相争,渔人得利。……到那时侯,康阳城就是我们的天下,想干什么还不是由着熊爷您嘛……”
两人正说笑的带劲儿,突然听到洞口猴旦在高声报告:“熊爷——有客到——”
熊武:“妈的。真扫兴!”
鲍元才“嘿嘿”一笑:“也许正合您的意,是好事哩……快带进来吧……”
“熊爷。是桂参谋长来了……”猴旦边报告着,边把桂子金等三人带进了山洞,又把蒙在他们眼睛上的黑布取下。
熊武定睛一看,是桂子金。败兵之将,他不屑一顾,懒洋洋地坐回大椅子上。
鲍元才迎了上去:“稀客。稀客。……快请坐……上茶……”
桂子金并没有坐下,而是双手并拢合拳,走到熊武面前:“向您熊爷问安,也向庞爷、鲍爷问安……”
鲍元才:“好了,别来这些客套……再说,庞爷也不在。……准是干他的老本行,钻山林,打野猪去了……哈哈……”
桂子金也笑起来:“有他无他都可……谁还不知道,这里是熊爷和豹爷当家,你们二位说了算呀……”
熊武爱理不理地问:“闲话少说了……你这次是来给我送礼吗?怎么空着手呀?……该不是想从我这里讨点吃的、喝的吧……”
桂子金压住内心的火,强装笑脸:“熊爷。我这次不是来送的,也不是来讨的,是来献的……”他卖了个关子。
熊武:“献什么?”
桂子金:“康阳城呐!”
熊武:“康阳城?……算了吧……康阳城早就改姓了……”
桂子金:“这次共军主力打来,是我们主动把康阳城放弃了……”
熊武:“说得好听。……老子早听说了,你们他妈的打不过共军,把康阳城给丢了……”
桂子金厚着脸皮:“好好……就算我们打不过共军,把康阳城给丢了……现在机会来了,共军主力已经撤走,城里除了几十个土八路,就是伤员,总共才一百来号人。而我们现在两家合起来有七八百口子,如果我们能联手杀回去……你想,那大洋、粮食、女人,还不有的是……”
熊武:“你怎么这么了解城里的情况?”
桂子金:“熊爷。这你就别管了……我保证消息百分之百可靠……”
熊武“嘿嘿”一阵冷笑:“真是这样……这倒是一个好买卖……”
桂子金为了打动熊武,便添油加醋地瞎编了一番:“熊爷。豹爷。……唐司令已经报经上峰批准,只要这回夺回康阳城,就任命熊爷当副司令,豹爷当副参谋长……你的手下都安排个连长、排长的干干……到时候,你们可就扬眉吐气了,再也不用餐风露宿,钻山沟、住山洞了……你们就是堂堂正正的国军正规军军官。有地位、有军响,吃香的、喝辣的、搂软的、玩硬的,那还不由你们……”
桂子金的一番话,说得熊武心里痒痒的,他咧开大嘴“哈哈”地大笑起来。
桂子金看出已到火候,悄悄给鲍元才使了个眼色。鲍元才立刻会意,凑近熊武:“熊爷。我看这买卖划得来。只赚不赔……”
熊武响往着城里的花花绿绿,纸醉金迷。但也听说了共产党的厉害,要不然,堂堂的国军一个团,怎么守不住高墙厚壁的康阳城呢?!他还是有些担心地说:“听说共产党在康阳城里成立了个县政府,还派了一个姓孙的在当县长。此人外号叫孙大圣,很厉害……”
鲍元才怕熊武举棋不定,连忙宽慰地说:“姓孙的又能怎么样……俗话说,姓张姓李莫姓王,姓儿也比姓孙强……姓王的是王八蛋,姓孙的是孙子,比咱们还矮两辈,得管咱们叫爷爷……”他自己先笑起来。
桂子金也马上给熊武打气:“姓孙的再狠,可他手下没人呐……那孙猴子能大闹天宫,最后还不是败在天兵天将手里……咱们人多势众,还怕他个……”
鲍元才恶狠狠地:“熊爷。咱们刚才不是说了要占领康阳城,宰了那个姓孙的嘛?……正好这次打进去,活捉那个孙猴子,把他的天灵盖揭了,抠出猴脑来下酒喝……听说猴脑是大补的,吃了长生不老呀……”他坏笑起来。
熊武站起身来,用大手拍了一下椅背,动心地说:“嗯……打县城的事,老子可以考虑……”
熊武之所以能动心,一是城里世界对熊武的诱惑力太大了。二是他压根儿就瞧不起那支拿着鸟铳土枪的游击队,现在他们居然在城里当家作主,他实在是不服气。三是桂子金、鲍元才一席话说得他心里有了底。城里只有少数土八路、伤员。而他们两家联手人多枪多,俗语说:个大力不亏,人多势力大。他们一起去攻城,还不是像老虎扑小鸡,手到擒拿……他好像已看到了自己进了城的模样,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军装、脚蹬长靴,耀武扬威,想干啥干啥……
熊武心里美滋滋的,但表面上他还是故作镇静。他也知道光靠唐名儒那些残兵败将想要收回康阳城是不可能的,非得依靠他手下这帮亡命之徒不可。他要再拿一把,要的更多。他故作不情愿的说:“联合起来打康阳城可以……不过老子可不愿做什么老二……”
鲍元才怕桂子金不明白,在一旁解释着:“熊爷的意思是讨厌那个‘副’字……”他边说,边给桂子金递了个让他先答应下来的眼神。
桂子金是个聪明人。此次来,他如果不能把熊武和他的土匪兵搬动,回去在唐司令面前,他哪还有面子……他脑子一转,干脆来个信口开河。只要熊武同意出兵就行,管它是真是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面带微笑讨好地说:“哦……这点小事嘛,熊爷多虑了……上峰早有考虑……如果熊爷不愿意做副职,他们就委任你当县长。……县长大人的委任状可是要蒋委员长亲自颁发的哟……”
熊武心头一喜,一切顾虑都甩到了脑后。他凶狠狠地大声嚷起来:“好!打康阳城老子同意了!……你就说怎么干吧?”
桂子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兴奋地开口就说:“这次由你……”他差点没把“由你打头阵”说出来。但马上意识到说出了这句话,熊武一定会反感,他打了个梗。
熊武追问:“由我什么?”
桂子金灵机一动。很快把话变了个说法,换成熊武爱听的词句:“熊爷。唐司令说了,还是您老威振四方。这次由你挂帅,担任总指挥……”
“哈哈……”熊武大笑,“老子不来挂帅,他唐胖子能指挥得动?能拿下康阳城?”
“哈哈……”桂子金和鲍元才也随和着笑起来。
桂子金笑完后小心地问:“熊爷。你看,咱们定在什么时候动手?”
熊武迫不及待地:“越快越好,打他个措手不及……”他转头看了看鲍元才,“豹老弟,你定个日子。”
鲍元才掐指算了算:“我看就定在五天后的子时。五天后是清明节。晚上大鬼小鬼都出来巡游,老子们也下山去闹一闹……”
熊武满意地:“好!就这么定了……现在共军虽然占领了康阳城,可城外还是老子们的天下。老子们可以大摇大摆地去会会他们……”
桂子金:“我的想法是,这次我们也学学共军的打法,集中全部人马攻击东门。……共军就是钻了我们的空子,从这里打进城的……”
熊武:“你再说得详细点。”
桂子金:“康阳城我最了解,西门临江,我们无法进攻。北门、南门坚固结实,易守难攻。只有东门对攻城最有利……妈的,当时老子怎么没想到呢……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也好……共军炸开的城门,到现在也没有修复,正好给老子们留了个口子。现在从东门攻城比他娘的共军攻城时容易多了……”
熊武把他那个大脑袋点了点:“行!我看行……到底是正规军里的参谋长,计划得有板有眼……”
鲍元才:“清明节,城里正好是个集市。我安排十几个弟兄,带着家伙,混在赶集的人里,白天潜进城去……等到晚上子时,咱们开始攻城时,来个里应外合……”
熊武:“好!还是鲍老弟想得周到。保证老子们一举成功……那就这样说定了。五天后,我们各带着人马赶到城东南的财神庙会合。然后,听我指挥,攻打康阳城……”
鲍元才:“听熊爷的。”
桂子金:“熊爷英明。”
熊武得意地大声喊着:“来人呐!”
一个叫郎獾的匪兵队长跑了过来:“听熊爷吩咐。”
熊武:“吩咐下去,快准备好酒菜。老子要为桂参谋长接风洗尘……”
郎獾应声跑了出去。
联合攻城的大事谈妥了,桂子金紧绷的神经也就松弛下来,他开始感到身体很累,烟瘾袭上身来,不由自主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
熊武讥笑地:“瞧你这个样!……鲍老弟,先带他去点个泡,让他吸两口,提提精神……”
桂子金客气地:“熊爷。谢谢了!”
“听熊爷安排。”鲍元才回答后,带着桂子金和他的两个随从一起向洞外走去。
鲍元才边走边问:“桂参谋长。你打算什么时候返回?”
桂子金:“今晚。天黑就走。事不宜迟,我得回去安排安排、准备准备……”
鲍元才:“那好。吃完饭,我安排你们好好睡上一觉……”
桂子金凑近鲍元才耳朵,神秘、轻声试探地问:“听说寨子里还藏了个美人儿?”
鲍元才一笑:“什么美人儿?村姑山妹……”
桂子金:“村姑山妹?”
鲍元才:“你就别想了……那可是熊爷的宝贝,留着她生儿子的。谁也别想碰他……”
桂子金扫兴地笑了笑:“本想……进了山里,哪能不尝尝野味……这才是最提精神的……可是……”
鲍元才:“再熬几天吧……等进了城,什么样儿的女人还不由你挑……”
桂子金:“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