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后的邝野悟出了自己的可恶,或者说男人的可恶,是男人以各种方式占有着女人,让女人或奉献或屈服,又是男人把女人的尊严踩在了脚底下,让女人承受感情与理智的双重痛苦。保持贞洁固然重要,但男性的暴力使女人失去了贞操,男人就不应该嫌弃女人,女人更不应该感到内疚,因为男人不配这种内疚。要不是自己太固守传统,不会把涧雪害得这么惨,涧冰也不会死去。邝野被这种负疚感深深折磨着,不知怎么做才能使自己解脱。
涧雪根本没有告诉邝野由于照顾黄皇她的婚姻形同危卵,随时都有破裂的可能。要不是在乎人言可畏,涧雪宁可离婚,这看来是有点傻,可这个婚姻给人带来什么幸福呢?如同嚼蜡的感觉不如什么感觉都没有。
黄皇已能吃些软东西了,尤其喜欢吃鱼。涧雪的儿子赵广予也爱吃鱼,小家伙吃完自己的就盯着弟弟碗里的,有时伸手就去抓。涧雪呵斥几次都不管用,就拿筷子打了儿子一下。丈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认为涧雪太偏袒妹妹的孩子,对涧雪逐渐产生了不满。真正让丈夫动怒的是买香蕉,涧雪买了三根香蕉,都藏起来一点一点让黄皇吃。丈夫发现后就对涧雪说,你照顾你妹妹的孩子没有错,但你也不能一点也不管咱们的予予。涧雪说予予大了,用不着太在意了。老赵听后勃然大怒,咱们家不是养野孩子的地方。涧雪一听他说野孩子,如同被剜了心肺,立即回敬道,你说话不要太损,当初是你同意的。老赵马上说,当初同意不假,现在还可以反悔。涧雪河东狮吼般,天底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从此,两人非大吵即小吵。
邝野犹豫不决,不知怎么告诉雨鹃这件事,还是根本就不告诉。如果告诉雨鹃,她会相信吗?会原谅自己的一时糊涂吗?即使雨鹃相信了,那不正说明自己还留恋过去的情感吗?想来想去,邝野觉得还是不告诉雨鹃为妙。想到这,他就撅着屁股想把信藏在座位底下。老板娘早晨来开门,看到邝野撅着屁股,就开玩笑说,找金子哪!晚上回到家里,雨鹃告诉邝野该车检了,应该收拾收拾车里,太脏了,影响中国人的形象。邝野说明天早晨再说吧。
想到邝野每天打工太累,雨鹃第二天就早早起来收拾车里的垃圾。捡完车里的垃圾,正想关车门的雨鹃脚底滑了一下,要不是有车门挡着,雨鹃肯定来个嘴啃泥。这滑一下不打紧,雨鹃看见了什么东西藏在了座位底下。拿出来一看是涧雪写给邝野的信。尽管雨鹃看不懂其中的关系,但很明显,那照片上的小男孩和写信的涧雪一定跟邝野有关系,也许那个叫涧雪的女人跟邝野生了那个男孩。雨鹃把信放回原处,装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公寓里。雨鹃一直等待邝野给自己一个解释,邝野以为雨鹃不知道一直瞒着她。看到邝野是不会向自己坦白的,雨鹃就给邝野家里写了一封信。尽管公公和婆婆知道邝野把人家小女孩搞出了大肚子,但他们根本不知道孩子还活着。于是他们就劝雨鹃别太疑心了,要保重身体等等。
雨鹃独处时不禁黯然神伤,邝野不断盘问自己的过去,但对他的过去却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让人感到神秘莫测。爱情就是这个样子的吗?盘问对方却不坦白、反省自己。爱情是应该毫无保留呢还是什么都公开呢?如果邝野坦诚在自己出国一年的时间里跟一个女孩好上了又把人家搞出了大肚子,自己会原谅他吗?是邝野不爱自己还是性欲使然?如果你深爱一个人,你会去跟别人搞吗?难道性欲会有那么大的魔力,竟然让人忘却海誓山盟跟着性欲这头野兽走?雨鹃的脑海里一个接着一个问题,想了很久、思考了很久而不得要领。邝野不在身边时,自己也有一种渴望,这个渴望像一棵毒芹在雨鹃肚子里不断地生长,它的枝枝杈杈长满了雨鹃的五脏六腑。雨鹃非常怕它穿透自己,麻醉自己。晚上做梦就老梦见与丈夫做爱,有时竟喊出声来,同室的洛红有时被吵醒了,就问雨鹃怎么了。
雨鹃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性这个东西,它像水那样是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吗?如果人渴了要喝水,那么对性也渴了,也要找人解渴吗?她恨邝野隐瞒自己,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男女之间不就那点事吗?上了床然后女人怀了孕。想着想着,雨鹃捂着脸哭起来。这么长时间学业上毫无进展以及理不清的家事使雨鹃心乱如麻,情绪坏到了极点,她任泪水恣意流淌,池塘里倒映着雨鹃的满面愁容,大学时那么快乐、充满理想和抱负的雨鹃哪里去了?
雨鹃此刻正坐在学校里面一个非常非常小的池塘旁边,这个池塘就像普通人家客厅那么大。池塘的一角长满了莲花,绿色的蜻蜓在上面飞来飞去。里面有很多很多鱼,大的小的,你随便用什么东西都能捞上一条来,偶尔还从水里蹦出一两只青蛙来,就落在你脚边上,大得保证吓你一跳。雨鹃今天就两节课,下了课什么事都没了,下周该交的论文雨鹃已经提前写好了。雨鹃可以在池塘边放心地想心事,放松地让泪水一个劲地流淌。可她没有想到赛莉已经把她告了,布莱克教授的小肚子让赛莉的一通谎言鼓动得像一只青蛙,正烦躁地一张一合呢。
布莱克教授刚从院里开会回来,雨鹃此刻的泪水也流完了,因此教授看见的是悠哉悠哉欣赏池塘美景的雨鹃,她气鼓鼓的肚子更大了起来。布莱克教授走到雨鹃面前,大吼一声:“你在干什么?”她的口气仿佛雨鹃是个罪犯,而她是个警察,雨鹃正在犯罪被她逮个正着。听见这么熟悉的声音,雨鹃一脸惶惑地抬起头,还以为谁这么粗鲁,原来是布莱克教授怒目圆睁在向自己发问。雨鹃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忙说:“你好。”布莱克教授紧追不舍:“我问你干什么呢?”雨鹃看不回答不行了,只好说:“没干什么。”“到我办公室来。”雨鹃像被戴上手拷一样跟着布莱克教授警察来到她的办公室。
布莱克教授抖出分析报告,在雨鹃面前摇晃着,大声吼着,你干了什么,赛莉干了什么。雨鹃明白了,赛莉打了小报告,真不是东西,看来不说出实情不行了。“我干了什么?你拿的这些都是我干的。赛莉什么都没干,她应该干点什么了。”雨鹃心中的怒火在上升。布莱克教授说:“OK,你给我打个报告上来,详细说明你都做了什么。”“没问题。”雨鹃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出布莱克教授的办公室,雨鹃心里骂道:老美真不是东西,不干活还告状。雨鹃一路气呼呼地走着,头也不抬,一下子撞到门柱上,头上马上起了一个青包。她揉了揉,忍着疼地向机房走去,她心急火燎地要打个报告给布莱克教授,她要戳穿赛莉的谎言。
§§§第四节
赫美入学了。开学第一天她兴奋地背起新买的书包,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蹦蹦跳跳地朝上课的地方走去。好不容易找到地方,一看门口贴的通知,教室换到别的地方去了。这个新地方让赫美又找了半个小时,当她气喘吁吁赶到教室的时候,老师已经讲了好半天的课了。
上课的时候赫美有点心不在焉,毕竟是第一天开课,心还没有静下来。听说王师傅绿卡快下来了,一旦正式下来他就走。赫美现在只要两个工,星期一和星期天。星期一她没课,星期日学校不上课,其余的工她都退了。王师傅照常星期六休息,自从柯枳发现赫美星期六不打工,赫美再也没有跟王师傅约会过。她与王师傅见面的次数少多了,已经近乎零。赫美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想如何与王师傅约会的问题,作业忙得她一团糟。虽然她现在学的专业与过去的相似,但不同的地方还是有的,尤其是信息科学,日新月异地更新,稍不留神,就落伍了。为了下学期还能拿到奖学金,赫美也是拼着小命去学习的。
赫美与柯枳情感已到了陌生人的地步。柯枳从中国回来那天晚上,赫美正好带女儿参加市家庭儿童部举办的泥巴晚会。本来没什么,赫美就是不想告诉柯枳。两人的感情生活质量越来越差。回到家里两人无话可说,如果非说不可的话,那也是关于女儿丽丽的。一天丽丽看见妈妈用镊子夹眉毛,她也学妈妈的样子,可她不是用镊子夹,而是用刀片去刮,结果,眉毛刮得乱七八糟的,还出了血。第二天,丽丽怕同学笑话怎么也不肯上学。柯枳每天负责送丽丽上学,看丽丽钉在那里不走,开始责怪赫美没看好丽丽,子不教,母之过。两人又吵起来。
已经过了上课时间了,丽丽铁定了不去上学,柯枳不敢打也不敢骂,任小姑奶奶的性子做,只好给学校打电话告假。打完电话柯枳气呼呼地一摔门去系里了,把丽丽扔给赫美看管。赫美今天有课,也没办法上了。光看女儿在家里真没意思,不如做作业。丽丽刚开始还安心画画,没过多久就跑过来缠赫美。“邻居钱阿姨说你们老吵架迟早要离婚的,是吗?”丽丽歪着小头问妈妈。
赫美对丽丽能问出这样一个大人问题感到吃惊,顺势问丽丽:“我和爸爸离婚了,那你跟谁呢?”丽丽回答道:“你们不离婚。”说着,丽丽就缠着妈妈帮她剪纸人。柯枳回到家里,看见地毯上摆了一摊子大大小小的纸人,把屋子弄得乱糟糟就来了气,尤其看见赫美饭还没做好,气就更不打一处来。赫美说你少指责我,一上午你都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