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抱着他的木吉他开始唱歌,唱老狼,唱叶蓓,唱那些早已不再流行的校园民谣。
远方,你怎么可以把那些歌唱得……这么悲伤。
我转头看小蓓,她的肩膀在歌声里不断颤抖。然后我埋头不停喝酒,什么东西砸在酒杯里,一滴一滴,我不知道。
在我快要麻木到昏睡过去时,我隐约听到远方说他要走了,他说他本来就是风,永远不会停留,只能在不断地寻找中填补空虚,他说兄弟你要好好的,他说……
我什么也听不到了,一切遁入黑暗。
我想我是醉了。
第二天下午我被一种乒乒乓乓的喧闹声吵醒,然后揉着发胀的脑袋冲向门外,对面的新住户是四口之家,正在忙着搬东搬西,不时有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传来。我发疯一样奔往楼下,然后看见房门紧锁,人去楼空。似乎所有的一切只是我一个华丽的梦境,醒来后发现杂草丛生,一片荒凉。
心里某个角落迅速下陷,窒息感顿时弥漫了整个胸腔。
我只知道,我再也不能听见对面传来爱尔兰民谣的旋律,然后看小蓓抱膝坐在窗台。
我只知道,我再也不能在半夜听到小蓓敲门,然后慵懒地告诉我我们是同类。
我只知道,我再也无法在小吃街接到一个震耳欲聋的电话,然后遇见一个同样寂寞的人。
我只知道,我再也无法听那首安静而沙哑的《远方》。
我……再也不能了。
跌跌撞撞回家,楼上大妈抱着波斯猫高傲地走下楼梯,我听见了她鼻腔里发出不屑的闷哼,然后鄙夷地瞥了我一眼,“终于不用听那些烦死人的调调了。”
对,你该满意了。现在不会有人再来烦你了。
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总之不想醒来。我承认我在逃避,但我别无他法。
一切回到原点,我开始像原来一样和游戏相依为命,偶尔写篇稿子换点稿费,然后在凌晨去小吃街游荡。只是再也没有发现一个拥有栗色头发的少年安静地弹唱,也再也没有一只搭在我肩膀的手告诉我何为寂寞。你们让我拥有了温暖的错觉,然后在我已经沉沦时却要我学会像原来一样生活。
立夏的时候,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告诉我已在南方定居,让我毕业后搬去与家人同住,也好补偿我这些年缺失的亲情。
我想也该如此,毕竟这座空城也没有什么能让我惦念的了。南方那个冬季也不会下雪的城市,应该会温暖些吧。
散漫了这么多年,收拾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边慢慢地办理各种手续,然后继续毕业论文最后的修改。
几个月后,我终于毕业,各种手续也办理完全,我定了三天后的机票,想最后看看这座有着我所有温暖回忆的小城。
安的三天
我把房子卖给了一个钢琴老师,因为我发现她有和小蓓一样寂寞的眼神,把回忆交给她我觉得安心。
我走过和远方经常去的CD店,买了一张远方最喜欢的朴树的CD,里面有那首我们最爱听的《那些花儿》。走出CD店,在转角我似乎看见了一个栗色头发的少年,汽车车灯刺眼的光突然打过来,等视线清晰时我发现什么都没有,我想可能是我的错觉。
然后,我去了小吃街尝遍了我们曾经吃过的小吃,我想在南方应该不会再吃到了吧。
我去了S大,看看曾经有过小蓓气息的地方,她的照片被摆在醒目的位置,毕竟她给这所大学带来了足够的荣耀。
我在河边坐了一天,回忆静静地在脑海重新回放。
明天我该走了,心里突然疼痛了一下,什么东西迅速坠落。
远方的三天
我想我是真的累了,也许我该放弃些什么,比如追逐,于是我回到了曾经的那座小城。开门的是一个钢琴老师,看到她的第一眼我想起了小蓓寂寞的眼神,她告诉我安已经搬走了。我又一次地错过了你。
我走过和安经常去的CD店,买了张朴树的CD,里面有那首我们最爱听的《那些花儿》。走出CD店,在转角我似乎看见了一个有着瘦削背影的少年,汽车车灯刺眼的光突然打过来,等视线清晰时我发现什么都没有,我想可能是我的错觉。
然后我去小吃街尝遍了我们曾经吃过的小吃,我想我再也不会吃到这么带感情的东西了。
我去了S大,看曾经有过小蓓气息的地方,她的照片被摆在醒目的位置,毕竟她给这所大学带来了足够的荣耀。
我想我该离开了,带着满满的回忆。
我拖着偌大的旅行箱在机场茫然四顾,突然觉得真正的孤独是在人来人往中找不到方向。我觉得很颓丧,于是买了一份报纸排遣一下无聊。
翻开报纸的第一眼,我愣怔了。
六月飞雪,空气迅速冻结,飞鸟滑过黑色的天空,牧师高唱挽歌。
报纸头条照片里远方安静地躺在地上,身下是盛开的妖艳的红莲,标题是我市一名男子跳楼自杀……胸腔里涌出腥甜的液体,世界顿时天旋地转。
远方的葬礼很凄清,只有我和他原来工作的酒吧的几个朋友,我把他的木吉他与他一同下葬,爱音乐一如他般痴狂,想必没有吉他的陪伴也会寂寞吧。
没有眼泪,没有过于深刻的痛彻心扉,只是觉得这似乎就是远方的宿命,他的终结也该如此自由。只是心里突然空了很多,呼呼地透着冷风,再也填补不完全了。
几天后,在飞机巨大的轰鸣声里,我打开了远方留下的信。
安:
我记得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用谦卑的态度生存下去,那么死亡是最好的抗争,即便它是最懦弱也是最微不足道的。我不能说我经历很多,尝遍酸甜苦辣,晓尽人间冷暖,但在这奔波的多年岁月里我看开了很多,生命的珍贵不在于它的长久,而在于它遇见了什么,拥有了什么,我看过了花花世界,我追逐过努力过奋斗过,我有你们最温暖的回忆,我想我足够了。好好保重,我会在另一边拥抱着我的自由,然后微笑着看着你们走下去。
远方
我抬头看小蓓寂寞的眼神,远方安静的背影在飞机舷窗上不断变换,最终像小城一样变成一个点消失不见。
南方的空气带着点微微的潮湿,似乎很是温暖的小城。
我在报社做了一个小编辑,偶尔用大学学的专业搞点美术设计赚取额外的收入,生活踏实平淡。父母对我的表现也格外满意,他们觉得一个男孩子自理多年还没有学坏已经很让人欣慰了。
我改掉了喝冰水的习惯,三餐开始规律起来,南方的小吃几乎没怎么尝过。
我开始强迫自己睡眠,不那么习惯性地失眠。
我开始慢慢地不玩游戏,把重点放在工作上。
我开始学着淡忘一切,然后适应现在的生活,可是我发现,无论时间再怎样满,生活再怎样充实,心里依旧有微微的裂痕,轻轻触碰就会鲜血淋漓,然后露出巨大的漏洞,空虚无力。
我会在每个星期买一期美术杂志,上面有小蓓的专栏,我看着她的画风依旧尖锐寂寞,在整个城市上空荡起一阵阵重金属的回响。
我有了一个女朋友,她的名字叫静纤,是个安静善良的女孩,和她一起没有太多波澜壮阔,可我深知平静最好。
周一送她上班,在报亭里买到了新一期的杂志,看到那幅画的第一眼我像被狠狠地敲打了一番,心里突然刺痛起来。
然后,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马路边缓缓地蹲下,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身旁是静纤焦灼地呼喊,可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那幅画里,女孩抱膝坐在窗台,她的背后是倚在门边上的一个瘦削的男孩,两人抬头望向窗外,深蓝色的夜幕里一个栗色头发的少年背着吉他安静地向天边走去,画底是标题——《告别远方》。
一瞬间回忆上涌,那些蓄谋已久的泪水顷刻间漫灌了整座城市。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奇迹。
不只是惊喜,不只是礼物,是奇迹。
我对此深信不疑。
永不褪色的守护
徐敏
沈微澜和薛冉云是同学兼最好的闺蜜,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
沈微澜是标准的女汉子,留着清爽的短发,只穿裤子不穿裙子。小时候的微澜特喜欢和男生打架,互相抓着头发打得尘土飞扬,深蓝色的牛仔裤总是被弄得脏兮兮而皱巴巴。每每这种时候,薛冉云都会和沈微澜互换裤子,自己穿着脏裤子回家挨爸妈的骂。和微澜完全不一样,冉云从小就是乖巧的淑女,而且很有艺术特长,喜欢绘画和舞蹈,上了初中以后,冉云一直都是男生追捧的对象。
“为什么男生都喜欢你呢?”微澜撅着嘴愤愤不平地问道,“你又不会打架,保护不了他们。”
“男生才不需要保护。”冉云一边在画板上涂涂抹抹,一边微笑着说,“你什么时候也像个女孩子一点,才会有男生喜欢你呀。”
“可是那些男生也保护不了你啊,他们都弱爆了,打架都打不过我。”微澜郁闷地晃荡着双腿,“欸,冉云,我来保护你一辈子好不好?”
“好,好。”冉云漫不经心地答应下来,“你先把自己照顾好再保护我吧,都是大姑娘了,别再让我和你换裤子了。”
冉云的初恋发生在她们上初二那年。对象是高中部的一个男生,长得五大三粗的很像武大郎,却特别会哄女孩子,武大郎为了追冉云,特地去报名冉云参加的素描班,结果幼儿园一般稚嫩的画风受到了全班的嘲笑,却令冉云格外感动。
“他到底哪里好?”微澜看着武大郎,不满地撇撇嘴,悄悄在冉云耳边说,“长得这么吓人,你小心他会欺负你。”
“不会的,他对我真的很用心。”冉云喜滋滋地笑着说,“再说了,我不是还有你吗?要是他欺负我的话,你就像小时候一样为了保护我而跟他打架,不就好了嘛。”
微澜看了眼武大郎的脸,警惕地暗暗捏紧了拳头。
从此以后,冉云每次和武大郎约会,微澜都要偷偷跟在十米开外。看着冉云和武大郎牵手,撒娇的时候,微澜就会放下心来。一旦冉云回过头,微澜就抬起头装作看天,她记得那时候的天空永远是纯净的微蓝,仿佛一辈子也不会褪色。
后来冉云和武大郎还是分手了,原因是武大郎喜欢上了别的女孩,这一劈腿行为被一直跟踪他的微澜发现了。那天微澜特别激动,就像被劈腿的人是自己一样。她冲上去硬是要扇武大郎一耳光,或者踹他几脚也好,让他知道自己守护的女孩是没那么好欺负的。可是冉云不让,她心疼武大郎。
“你疯了吗,这种人你也要心疼他?”微澜生气地吼道,“或许他根本没有喜欢过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很难过……”冉云红着眼眶说。
“凭什么没有他,你就要难过?”微澜拍拍冉云的背,“你不是说过你还有我吗,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冉云的眼泪淌落下来:“可是你以后也会有喜欢的男生,或者也会有男生喜欢你啊。你能守护我一辈子吗?等你也有男生喜欢了,就会马上抛下我不管的吧。”
“我不会。”微澜信誓旦旦地说。
冉云第二次谈恋爱是在高一,对象是素描班上的同学,是一个天平座的面容清秀的男生。这次微澜特地找天平男三令五申,告诉他冉云是个好女孩让他好好珍惜。天平男很好脾气地说:“微澜,以后我们一起守护在冉云身边吧,不要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微澜勾了勾嘴角:“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一开始冉云和天平男每次约会时都会带上微澜,三个人说说笑笑相处得很融洽。可好景不长,由于有武大郎的前车之鉴,冉云总是对天平男疑神疑鬼,还偷偷把他的QQ通信录里的女孩子删了一大半。从此以后,冉云和天平男隔三差五就要发生争吵,天平男嫌弃冉云太过敏感,相处起来很是疲惫。
有一次微澜和往常一样,帮冉云和天平男劝架。天平男无动于衷地往前走,微澜追在后面一个劲地说:“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守护冉云的吗,如果你们两个人分开了,你要怎么兑现和我的承诺呢?”
天平男突然停下来:“你真的想我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吗?”
“是的,她是我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女孩。”微澜急切地说。
“那你做我女朋友吧,”天平男说,“这样的话,我们三个人还是可以在一起。微澜,我其实不喜欢冉云,我喜欢你。”
天平男对微澜告白以后,冉云就和他分手了。失恋后的冉云开始终日郁郁寡欢,也不愿意再理会微澜,认为长期以来都是微澜在挑拨她和天平男的关系。看着冉云失魂落魄的模样,微澜好几次想开口安慰,却不知所言。
冉云应该很恨我吧,微澜想,她是我最想守护的人。
我却伤害了她。
文理科分班后,微澜选了理科,而冉云选的文科。以后就没有很多机会再见面了吧,微澜伏在围栏上,望着对面的文科楼想。
微澜仰起头,天空已经不复纯净,呈现出一种忧郁的蓝灰色来。可是她答应过冉云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她要做一个守护冉云一辈子的女汉子,像小时候一样,为了冉云和男孩子打得尘土飞扬。
这样的诺言,无论时光怎样流逝,都纯净依旧,永不褪色。
尽管没有再见面,微澜还是会在学校里留意关于冉云的消息,冉云还是那个温柔漂亮,多才多艺又受男生追捧的女孩。微澜知道冉云一直在变换对象地谈恋爱,她是一个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女孩,没有微澜在身边,她就只能另寻保护。
有一天微澜放学后,看见冉云在校门口和一个男生拉拉扯扯,她拨开围观的人群走进去。看到冉云无助地拽着男生的袖子,而男生不耐烦地挥手用力把她甩开。冉云打了个趔趄后被微澜扶住。
“……微澜?”冉云诧异地看着微澜,带着些哭腔地喊她的名字,就像小时候每次被男生欺负一样,只要一喊微澜,她就会顶着头乱蓬蓬的短发站出来,和男生打得尘土飞扬。
微澜扯住男生的衣袖,用力给了他一个耳光,然后牵起冉云的手快步走出人群。
冉云的眼泪像掉了线一般砸落下来。
是感动吗?这样的词好像轻了一点。她好感激上帝把微澜派来她身边,就像派来了一个永远守护她的天使。
她想起在她们小时候,两个无忧无虑的女孩的友情宛如最纯净的蓝天。其中一个女孩对另一个说:“冉云,我来保护你一辈子,好不好?”
是那样诚挚的诺言,许下了永不褪色的守护。
她就像最明媚的一束光线,在你觉得生命布满阴霾的时候,暖暖照进你的心窝,她就是闺蜜。
天使没有了翅膀会怎样?
你说:会被上帝遗弃,从此离开天堂。
他说:你错了,她会落到我的身旁,陪我看日落斜阳。
我说:其实你们都错了,因为我会留在她身边,一起陪着她看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