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弗想了一下，说：“现在在医院，我看那个妇产科主任，对她特别关心，没办法做手脚，等出院以后，再想个万全之策。”
大兕点点头：“只有等出院了。”
林主任很注意他们的语言，在他们分别讲话的时候，直直地看着他们的眼睛。
“咳。”见他们说完了，林主任端起酒杯，“咱们都想想，你俩傻年轻，你知道你俩这一罚，罚掉多少钱吗？”
小弗一愣：“小弗不明白。请林主任指教。”
林主任岔开手指端着酒杯轻轻摇晃着：“你俩每人喝的那些罚酒，快一万块钱了。”
“这么贵？”大兕感叹道。
“可不。”林主任说看了一眼宋红雨，“你让你们老板说说。”
宋红雨笑了：“拉菲，是目前上流社会流行的一种酒，价格几何式上涨。今天喝的这种法国奥登堡拉菲，一年前一瓶已经超过三万，现在起码六万了，你俩一罚，罚下去了四分之一。”
“呀！”大兕看看醒酒器，“我只顾喝了，没想到这么贵。”
“酒就是人喝的。”林主任说，“特别是咱们四人，难道喝低档酒吗？越好的酒，越贵的酒，我们越要喝。过去我们批判别人时说，醉生梦死，现在想想，有好酒陪伴一生，在梦一般美好的生活中死去，多好呀！”
说完她轻轻抚摸着着大兕的手问：“对不？”
“深刻！”大兕认真地说，“太深刻了。”
小弗敬仰地看着林主任：“我们要学的，真是太多了。”
“好啦。”宋红雨说，“林主任，两个年轻人已经和我们共命运了，咱们是不是干一杯。”
“同舟共济。这就叫同舟共济。”林主任扫视一周，“喝下这杯同舟共济酒。”
大兕又是一仰脖子喝了下去，小弗却等林主任和宋红雨喝完了，才喝下去。
林主任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凉拌豌豆尖，慢慢嚼着：“秋天的豌豆尖，还是比春天的豌豆尖好吃。”
小弗笑笑：“就像你和宋总这样经过风雨历练的，是最有味道的，而我们这样初出茅庐的，太嫩，做事不牢靠。”
“你看这小弗。”林主任感叹，“从一个小的事情中，就能悟出大道理。你们也吃。”
几口开胃凉菜下去，小弗让服务员把热菜上来，林主任吃了几口，说：“小弗，讲几个笑话。”
“医生问病人是怎么骨折的，病人说：我感觉鞋内有粒沙子，就靠着电线杆抖擞抖擞，他妈的一个傻瓜路过，以为我触电了，操起棍子给了我两下……”
“哈哈。”林主任笑了，宋红雨也笑了。
然而大兕却没笑，愣愣地说：“我们村就出过这事。”
小弗指指他：“不懂幽默！”
“一女在厕所小便，一醉鬼酒后误入，听到哗哗声响，忙说：别倒了，我真的不喝了！女吓坏了，不敢再尿，憋不住放了个屁。酒鬼说：我靠！怎么又开了一瓶！”
这次是宋红雨先笑了：“虽然有点俗，好笑。”
林主任笑完后说：“咱可不能再开一瓶了。”这句话引得大兕笑了。
“一人夜过坟地，见一火光，以为鬼火，遂投一块砖，火光移至另一坟头，又投一块……忽听有人大喊：日他妈的，我拉屎点根烟的功夫挨了两砖！”
林主任和宋红雨都笑了：“好，不错。”
“一醉汉夜半归家，摇醒妻子，说家里闹鬼了，妻问何以见得？醉汉说：我一拉卫生间的门，灯就亮，而且阴风阵阵、寒气逼人！妻一巴掌打过去道：你他妈的又尿冰箱里了！”
林主任刚吃了一口菜，笑得吐出来：“这个最好。”宋红雨忙轻轻抚着林主任的背，也笑道：“这个确实好笑。小弗，要是把林主任笑噎着了，可要罚你。”
大家都笑完了，大兕才笑了，而且笑得声音很大，笑得大家都看着他，笑完了，见大家都看着他，说：“我知道了，他拉的不是厕所门，是冰箱门。”
宋红雨被大兕逗笑了：“你这个脑子……”
“傻得可爱。”林主任放下筷子，在大兕头顶摸了一下，“所以啊，我想了，这个事，只能让比我们脑子慢半拍的大兕来办。”
大兕连忙说：“请林主任吩咐。”
林主任这才说：“其实这个灵怡呢。领导已经对她失去兴趣了。领导本就在云鹤，就是不见她，对她说是去北欧了。既然如此，我们又不能再下重手了，和平过度，怎样和平呢？我想，让大兕对她好，就说跟她已经结婚了，就得真正过夫妻日子，真正的生儿育女，成一家子人。而且，还要让她到华茂公司，当个副总，给她百分之十的股份，让她觉得，有利可图。”
说完她看看宋红雨：“你看这样行不？”
宋红雨点点头：“是好，这也算对她仁至义尽了。就怕这小女子不听咱的。还是对领导穷追不舍。”
大兕低下头，小声说：“我不愿意。”
宋红雨：“为什么？”
大兕：“就像刚才吃那豌豆尖，秋天的最好，我不喜欢春天的。”
林主任又在他头上抚了一下，疼爱地说：“又不是让你真正爱她，让你哄着她，假装爱她，知道不？”
“那……”大兕还是低着头，“你想想，她年轻轻的，只要我对她好，她肯定要跟我那样，那怎么行？我心里只有……”他看着林主任。
林主任似乎被感动了。
“做这个事，就是为我做的，该有就有。啊，你就当是我，只要把她哄得不闹事，就立大功了。”
小弗当然知道大兕为什么不愿意，他哪是想着林主任，而是想着自己。
她一偏头，想了想说：“这是软的一手，其实还有硬的一手，我来实施。”
宋红雨：“咋办？“小弗：“我把她带到市电视塔只有工作人员能到达的顶层，把她举起来，在她吓得要昏过去的时候，告诉她，如果她不听话，再敢缠领导，就把她扔下去。”
林主任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但不失为一策，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好，这事就交给你俩了，能完成吗？”
两个人立即表态：“能！”
林主任端起酒杯：“干杯。”
在华达大厦高层的密室里，四个人的酒杯在柔和的灯光里碰在一起，碰出了一团和气，碰出了温情和缠绵，却也碰出了血光四射。大兕和小弗悄悄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明白，无论哪种方法，这都是个难办的差事。
43
在市人民医院妇产科的高级病房里，小万正拿着一本杂志，给灵怡念产后身体恢复常识，小弗和大兕推门进来了。
灵怡一看见小弗就害怕，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怯怯地说：“弗总好，你亲自来看我了。”
说着她就要从床上坐起来。小弗脚下赶了几步过去，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快躺下妹妹。”这一按，她感觉到，灵怡的身体有些颤抖。
“你的身体可不能受亏，这跟坐月子一样。”
“好，我听你的。”灵怡极力遏制着声音中的颤抖。
“宋总，你怎么不坐在你夫人床头？两口子，有啥不好意思的？”小弗微微一笑，轻轻推了大兕一把。
然后她又对小万说：“咱俩出去，让人家两口子好好说私房话。”
小万看看灵怡，又看看小弗，听话地跟着她出去了。屋里留下了大兕和灵怡。
小万最近最忐忑不安的就是她的未来，出了意外，没有完成计划，她何去何从？难道回监狱，再弄不好，公安局追究下来，可能命都保不住。所以她一到屋外的椅子边，没来得及坐，就拉住小弗的手，眼泪眼看就下来了：“弗总，你得帮我……”
小弗拍拍小万的肩膀：“坐下说吧。”
小万不敢坐，低着头说：“你坐，弗总你坐，我站着。”
小弗坐下，长叹一声：“我知道你心里像刀割，对不？”
“对对，比刀割还难受。”
“医院的事情不再说了。”小弗深沉地说，“公安局那边，很难摆平。”
“那怎么办呢？”小万弯下腰来，痛苦万分，“我是一个人都不认识，全靠你了。”
“现在的公安，和过去可大不一样了，你以为他们是在办案？当然了，也是办案，但是证据抓住了以后，为啥不动手呢？要三样，一，让有权的给他打个招呼，这样，有权的就欠他们一个人情，今后就可以找有权的办其他事；二，有钱的，钱塞够了，他也会拖延，拖延到找不着你才开始找你；三，色，这个你明白，不用说。”
“要多少钱呢？我这两个月的工资，够不？”
“你太小看他们了，你这两个月，两万块钱，他们根本看不上眼，人命案，不上百万，根本不可能摆平。”
“那……只要能行，我愿意跟办案的，那个……那个……”
“你？哈哈。”小弗打量了小万几眼，“我明白你的意思。不是我看不起你……”
“你是说，我这样的，他们看不上？”
“你说得对。你绝对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一出现，他们又不愿意那样，就只有逮捕你。”
“那……”小万身子软了，禁不住蹲在了小弗面前，但就在蹲下的一刹那，小弗扶住了她，把她扶到了她旁边的椅子上。
小万下意识地伏到了小弗的肩膀上，泣不成声：“弗总……我、我要被逮捕吗？”
小万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我已经跟重要领导说过了，让公安局查一个跟你年龄差不多的死亡农村女性……你明白我的意思吧？领导对你最近的表现比较满意，才答应了，既然领导出面，就一切都好办了，但是你得站好最后一班岗，把灵怡侍候好，不能再出任何问题，也不问她任何问题，不和她说关于她的任何事情。
等到她完全康复了，出院了，我再看情况决定你和小兔子、小瑞去哪儿工作的事情，好吗？”
小万当然明白小弗的意思，她扑通跪在了小弗面前，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弄得几个路过的医护人员侧身观看。
小弗左右看了一下，把她拽起起来：“好了。你放心，我为你负责到底。”
“我放心！我放心！”小万连连说，“要不是你，我能出来吗？要不是你，我能到今天吗？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行了。”小弗又拍拍小万的手，“咱说正事，小灵怡还要多少天可以完全恢复？”
小万擦掉泪，认真回答：“如果完全恢复，还要半个月，如果不娇气，现在就可以出院，在家里不要受风，不要着凉，呆半个月也会完全恢复。”
“好，那这样，咱出院。这样，你先回到别墅，给那两个人说好，不要提娃娃的事，也不要提月子的事，让她们好好侍候灵怡，直到恢复体质，好吧。”
“好！保证完成任务！”
“你到那边安静的地方，打电话给小兔子和小瑞，让她们赶快把屋子收拾好，你们这几天不在，她们快玩疯了。”
“真不像话！”
“年轻人嘛，可以批评她们，但总体来说，还是好的。”
“好的。现在就打吗？”
“现在就打。”
小万离开小弗，到厕所那边去了。
小弗这才推门进入灵怡的房间。
灵怡一看见小弗心里就一缩，她认为小弗和林主任她们是一伙的，而且小弗是直接操作的人，这种人极其可怕，所以脸上赶紧挂上笑：“弗总好。”
小弗心里很不舒服，想想前些天，她和灵怡谈话，多么难谈，现在灵怡见了她，态度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说明什么呢？说明……没有肚子里的娃娃了，她没势了？
能不能继续保持和关书记的关系，心里没底？
还是……还是察觉到了对他们的意图？
也许几方面都有吧，不管怎么说，这次行动，灵怡的气焰一下子消下来了。这就为下面的工作，创造了好的条件。
“你们两口子谈得怎么样啊？”小弗笑盈盈地坐到灵怡病床边沿，看着灵怡。
“噢。”灵怡连忙撑起身子坐起来，“正说呢，你看，突然要跟大兕一起过日子，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有道理。”小弗给灵怡拉拉被子角，“咱们灵怡不是随便就能跟谁过的。大兕，你要有这个想法，自己就得勇敢点，起码有个山盟海誓什么的。要不，我们漂亮的灵怡，能这么轻易地就跟你走吗？”
大兕似乎不好意思，眼睛看着地面：“我、我就是想，既然是夫妻，就得像个夫妻，我们老家都知道了，万一我父母来了，看我还是一个人，不就丢大人了吗？”
“你说的全是你自己！”小弗冷冷地说，“你就不说说你对灵怡的看法，你如果不喜欢灵怡，光是要一个媳妇，我们灵怡，我们这么漂亮的灵怡，不就太亏了吗？”
“看你说的。”大兕依然低着头，“这么漂亮的女孩，我一个十八里河的小伙子能娶到，就是天大的福分了，我还求什么呀？”
“灵怡要是真的愿意了，你怎样对人家？”
“有一句俗话，叫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这就是这感觉。”
“这感觉不错，但是，太虚了，到一起，是过日子的，你怎样侍候媳妇？”
“这不成问题，我想让媳妇到我们华茂公司当副总，我们公司对高层有一切服务，比如吃饭、洗衣，还包括服装等等，这你是知道的。”
“你真不像话！”小弗指着他的头说，“你整天都在公司里？过日子，也在公司里？”
大兕摸摸头：“你、你说得对。在家里，扫地、做饭、洗衣、擦玻璃，反正家里的活，都是我干，不能让媳妇累住一点。”
“还有呢？家庭财产呢？”
“媳妇管，所有财产由媳妇说了算，反正过一家了，财产就是两个人的。”
这时候灵怡说话了：“说到这儿了，我不得不说，小弗姐，其实大兕是个不错的丈夫，你别再逼他说了。他的心，刚才已经跟我说了，我都成这样了，他能要我，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唉哟，灵怡妹妹，你这话让我太高兴了。大兕，还不跪下求婚？”
大兕立即起来，走到床跟前，扑通跪下。
小弗拍拍他的肩膀：“一条腿跪下是求婚，两条腿跪下就是……不说了，快抬起一条腿吧。”
大兕赶紧抬起一条腿，突然想起外国电影里的画面，立即知道怎么办了，双手伸到床上，抓住小灵怡的手：“嫁给我吧。”
灵怡立即眼泪汪汪：“我、我……我已经嫁给你了。”
小弗立即接住话：“那是形式，这回是真正的。”
“好了。”小灵怡泪如雨下，“我，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谢谢你。”
其实，灵怡最害怕的就是出院以后的日子，她已经对自己所居住的别墅产生了极端的恐惧。她深信不疑，肚子里的娃娃是在那里被他们害死的。自己，也差点被他们害死，现在能让他跟大兕过，真还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她这几天已经反省了自己，所有的这一切都因为自己太贪了，太想当市委书记的夫人了，太想走向社会高层了，太想过人上人的日子了。也就因为这，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但愿这一次不是害自己……但愿大兕能够真正对自己好……但愿自己真正拥有一个家……“好了。”小弗对大兕说，“我们水灵灵的灵怡已经答应了，你就不用再跪了，咱说正事。”
大兕这才起来，站到小弗一边。
小弗抓住灵怡的手：“妹子，我和林主任他们商量了，咱们做女人的，总得图个一头，要么有个好家庭，要么有个好工作，要么有钱。你说对不？”
灵怡连连点头，擦掉眼泪，认真地看着小弗：“嗯，对。”
小弗接着说：“让你到华茂公司当副总，这不是大兕心血来潮，这是林主任决定的。首先，你占百分之十的股份；其次，你担任副总，主管发展，和大兕他们一道，把公司办得红红火火，行不？”
“大兕刚才跟我说，我以为是他自己这样想的。”灵怡眼里有了光亮，“你这一说，我信了，非常感谢。”
“要谢，也不用谢我，得谢林主任和宋总，是她俩操盘。”小弗看看大兕，“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是她俩操盘。”
“灵怡，我知道，你俩真要产生感情，还得一段时间的磨合。我认为这个磨合期不会长，俊男靓女，说不定一天就热火了。”
小弗吸了一口气，停顿了一下。
其实她真不愿意灵怡和大兕过日子，她这一生，真正动心的，还就大兕一个人。但是，目前的安排，是林和宋的决策，自己根本不敢暴露自己内心的情感。
“我刚才说，咱们做女人的，要落住一头，这样以来，你何止落住一头呢？
一，有这么好的男人跟你过日子；二，你在华茂占百分之十的股份。这个概念你可能还不清晰，我跟你说吧，华茂公司注册资金，就五千万，你这百分之十，就是五百万。还有，这次承揽的云鹤艺术馆工程，应该能赚到近一个亿，一个亿的百分之十，就是一千万。也就是说，你现在不用动手，就有一千五百万的收入，这是普通人不可想象的。还有，你的先生，他可是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他现在已经坐拥六千万的资产，你俩合起来，已经近一个亿了，你们还愁什么？”
灵怡睁大眼睛看着小弗：“我这脑子，对经济一滩浆子，你这一说，真是不得了，请转告林主任和宋总，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她俩的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