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林主任看着桌面上的会议安排，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在陆家嘴？”
“是是。”办公室主任站在她的办公桌旁边，躬着腰，殷勤地应。
“噢。”林主任没有抬头，“这么高档的饭店，咱们住着合适不？”
“当然，我们住在旁边的小饭店里，你住在这个酒店，邻着东方明珠，开窗子就能看见黄浦江。而且，你住这儿，就等于我们市的谈判人员都住在这里，其实我们只是用这儿的会议室，给上海人形成咱们财大气粗的印象。”
“噢。”
林主任立即想起了饭店的游泳池，这是她和大兕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但却说：“咱们都住在小饭店吧，用这儿的会议室就行。”
“那可不行。林主任，上海人注意这些细节，他们会派人送小礼品到房间，实际上是在打探你的实力。”
“这么说，我住这儿反倒是工作需要了。”
“那当然，当然。”办公室主任嘿嘿一笑，“你在这儿一住，谈判就成了大半。”
她立即想起七十八层的行政套房，那是她和大兕如胶似漆地度过三天的房间，她不由自主地拿起水笔，把她的住房号改了一下。
“你把房间换一下。”林主任不容置疑地交代着。
“好好好，这个楼层好，七十八，七是上，八是发，又上又发。请林主任放心，我立即办。”
“可惜不能带大兕去！”
她在心里说，遂抬起头：“咱们的谈判越快越好，这房子，太贵，拖几天，咱实在住不起了。”
“只要你出面，肯定马到成功。”
一切都很顺利，下午飞抵浦东机场后，林主任很快到达酒店。五点钟，在酒店咖啡厅里，他们与上海浦东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的总裁进行了在云鹤市建立浓缩苹果汁加工厂的论证。晚餐时，意大利代表约翰参加了，这个实力很强的经销商几乎垄断着欧洲的浓缩果汁市场，所以吃饭变成了一种谈判的形式。由于云鹤市辖区内有大片的丘陵，两个县的农民有种植苹果的经验，只是国内苹果市场很不稳定，市里决定建立浓缩果汁厂，进行苹果的深加工。
所有细节都在饭桌上谈好后，上海浦东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总裁提议，请林主任致合作辞。
林主任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即兴的发言，平时讲话，都是办公室给起草好了，到时候念就行，到了上海，到了这个国际大都市，许多科目都是新的，需要智慧，需要随机应变的能力。所以她迟疑了一下，但在大家的掌声落了以后，她已经想好了致辞方向，于是大方地站起来，微笑着说：
“我们是内地一个偏僻的小城市，能在大上海与意大利朋友、上海朋友谈合作，是我们的福气。从下午到晚上的会谈中，我可以感觉到意大利朋友和上海朋友的真诚，这种真诚是我们合作的最好基础。当然，我们的诚心更是百分之百的，因为我们是在为我们辖区两个县的农民朋友谋福利，只要我们的农民朋友能从我们的合作中受益，我们就不虚此行。我提议，我们合作三方，为我们的农民朋友，共同举杯，干杯！”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机智地想到这个点，这是一个最最煽情的点，为农民，为弱势群体谋利益，这不但是很好的致辞，也是谈判的一部分。
果然，她的致辞引起了大家热烈的掌声。随后，意大利人端着红酒到了她的身边，热情洋溢地讲了一番话。翻译给她翻译说：“约翰先生为你的致词感动，为你们的农民有你这样的官员而骄傲。为了表达他对两个县农民朋友的敬意，他决定，在果汁厂按计划建设的情况下，对两个县农民朋友果树进行嫁接改造的费用，由意大利公司提供。同时，适合压榨果汁用的酸苹果嫁接苗，由意大利公司免费提供全世界最好的。”
“非常感谢！”这让林主任喜出望外，她虽然意识到自己的致辞会给三方合作加分，但没想到意大利人会这么大方。目前这个世界，只要关注弱势群体，就容易得到支持，而这个支持，是实实在在的。于是她端起酒杯，与约翰碰杯。
约翰小小呷了一口红酒后，又亲切地说了一句。
翻译说：“约翰先生说，你的慈悲心肠让他感动，他想与你拥抱。”
“哈！”她笑了，笑得很妩媚，然后大方地展开胳膊，与约翰拥抱。
这是一个身上有香水味儿的男人，这是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男人，这是一个需要弯下腰来和她拥抱的大个子男人，她想着会有一个热烈的拥抱，没想到约翰的拥抱完全是礼貌性的，只轻轻地揽了她一下，就松开了。
林主任自然没有达到预期愿望，但这是国际礼仪，她还是很热情地说了声谢谢。她心里想，我的大兕可不是这样，他一抱我，就恨不得把我箍到他的身子里，这才是真正的男人的拥抱，这才是我想得到的。
她进一步体会到，只有自己的男人，才是自己的，才会给自己以自己想要的，除此之外，多么优秀的男人，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酒会过后，大事已了，就剩下明天讨论细节，签订三方合同。
送走意大利客商后，上海公司的朋友没有走，而是坚持送林主任到房间。
总裁操着上海普通话飞快地说：“我们是国际大都市，我们遵守国际惯例，必须送女士到房间。”
办公室主任看了林主任一眼，林主任朝他会心地一笑，于是，他们一同来到七十八层的行政套房，上海总裁递给林主任一个小纸袋：“这里面是小点心，晚上睡觉前，可以用一点。”
林主任接过了，礼貌地请他们早点回家，然后走进房间，心里想，今天晚上，我想要的，不是这袋点心，而是我的男人。
他有意没有关门，她知道云鹤市的人送走上海总裁以后，还会来她这里，起码，需要她为明天的一些细节定调子。
果然，招商局长、财政局长、发改委计划处长和办公室主任等人片刻就来了。
她不想与他们多谈，她知道他们会认为这是讨好她的绝好机会，讨好她就是讨好市委书记。所以她不让他们表现，甚至没有让他们在客厅坐下，而是站着，和他们简单地讨论了明天的细节。她的原则就是，建厂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太快了，嫁接的酸味苹果还没有大量结果，而目前的苹果，榨出来的浓缩汁，品质差一些，价格也就低。太慢了更不行，酸苹果已经大量收获，这是专门为榨汁用的，当水果吃会倒牙，所以必须在大量收获前一年左右建好，用现在的苹果先生产一年，等酸苹果收获，正是机器运转最佳时刻。
几个随从连连点头，赞美她思路清晰时，她一摆手：“都回去好好睡吧，谈判就是战斗，明天就上战场，战前必须养精蓄锐。”
由于她斩钉截铁的语气，随从们不敢再多说话，连声说着是，就离开了她的房间。她注意到招商局长是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而且是退着出去的，所以她脑子里留下了这个人的形象，突然想到，目前正在酝酿政府换届，这个招商局长在酝酿的名单里面。
林主任豁然明白，他的谦卑是有目的的！
于是她笑了，但是又想，目中有你总比目中无你好吧！下次和老关说起这个招商局长，还是应该美言几句。
想到老关，她的心里顿时不能平静。
哪有什么白头到老呀，凡是白头到老的，大都是磕磕碰碰一辈子，到老了，也没有力气再风流了，互相也就是个伴儿。西方人研究说年轻人的爱情最多持续七年，就是所谓的七年之痒，而在中国，在这个不到百年前还是一夫多妻制的国家，在这个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为荣的国度，一般人的爱情，能持续三年就是惊天动地的爱情了，而当夫妻一方进入权贵阶层，这个爱情立即就成了摆设。那个啥玩意儿说得有道理：神马都是浮云。
从客厅转过身，她心里有些酸酸的，但还是得给人家打个电话，这个夫妻形式，还是要走的！于是她用酒店的电话拨号，以显示她的位置，并显示她的真诚。
电话响到第五声后，才有人接了。接电话的却是秘书，一听是她打过去的，连忙说：“关书记一般不会接陌生电话的，好的，我给他电话。”
老关一声问候：“还好吗？”她的心就温乎起来，声音立即温柔得新棉花一般。
“啊好好，你呢，我就担心你，别为了公家累坏了自己，我马上跟咱的宝贝妞通电话，你放心吧啊。”
一连串的应酬话说完以后，她软着手把电话合住，然后躺在床上，又给女儿拨通了电话。女儿电话倒是立即接了，却是喘吁吁的声音：“正忙呢！明天再通话。”还没等林主任说什么，电话就挂断了。
她看着电话怔怔的，遂把电话给床上一撂。
她喘着，她又是个不爱活动的东西，难道……难道是在和男生……啊，女儿大了，也该有这些事了……一家三口，两口都幸福着，就剩自己一个，寂寞地在上海。酒店再高级有什么用？没有疼自己的人，不就像个丧家犬吗？
只有大兕是疼我的，只有他都是真正属于我的。
大兕！大兕！你在这里多好！
她下意识地把电话拿在手里，却又问自己：“能跟大兕通电话吗？”自己又立即否定：“不行！”
但是，大兕卧在她的心里，暖和着她的心，挥之不去，也不想挥去。
那三天，就是在这间房子里，就是在这张床上，我们如同度蜜月一般，爱着，动作着，疯狂着，哦，那三天应该重新来一次。
她不由自主地，就拨通了宋红雨的电话，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宋红雨在那边一声声地叫，她才说：“我在上海。”
“我知道呀，我说陪你去呢，你不让，说这回不方便。”
“噢，我又住到七十八层的行政套房了。”
宋红雨一下子明白了：“想他了吧，时间能不能允许？”
“明天上午我们的谈判和合同签字，就可以完成。”
“那这样，我坐上午的航班，带上他，一起去，你让随从们中午回云鹤。下午三点，咱们会合。”
“噢，红雨呀，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哦，对了，也可以让他自己去，当上华茂公司董事长以后，他一下子变了个人，真有点那个领导范儿了。”
“是吧？那我太高兴了，男人越优秀，越是我们的福分。”她稍微顿了一下，“不过，你还是一起来吧，我没走，上海这边还会不断有人接触，你在，好周旋，是么？”
由于这样的安排，林主任晚上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她感到很奇怪，睡觉前的高兴是因为大兕要来，他们将在这个房间重度蜜月，睡觉醒来，第一个也想的是大兕，可就奇怪了，晚上做的梦，咋就没有一个和大兕有关系呢？一个晚上的梦，没有大兕。
噢，也是呢，大兕是我的真实的男人，他不是梦中的飘忽物！哦，大兕，我等你！
上午的谈判和她的预期一样，虽然中间有几分曲折，但最终，三方都做了一些让利，达成一致。十一点钟，签了合同，拍了照。明天早上，《云鹤日报》头版就会出现这样的大标题：为农民谋福利项目落到实处？中意浓缩果汁项目合约在上海签字。然后是具体内容和她与约翰签字的照片。
庆祝午宴是上海方安排的，很简单，因为云鹤的谈判队伍要乘三点钟的飞机离开上海，一点钟就得离开酒店。当上海方知道林主任暂时不走时，安排了一辆车听候她的调配。发改委办公室主任坚持不走，笑着说：“人们老说办公室主任是一把手的走狗，你说一把手在这儿，走狗怎么能离开？”
她一愣，心想：如果自己是办公室主任，也是必须这么做的，所以她只好点点头，让他留下。心里想，多亏宋红雨一起来，否则，不说上海这边公司，单是办公室主任这边，就很难说清楚。
宋红雨和大兕上飞机后，给她发了个信息，她回了一句很诗意的话：孔雀东南飞。
然而，她未能等到大兕和宋红雨。
办公室主任送她去房间，刚刚到了门口，她接到关书记的电话：“你没和大家一起走，正好，赶快飞到北京，甜子有麻烦了，是她的同学打来的电话，让你一定过去。赶快去吧，这边机票已经给你定好了，两点四十的，还有你办公室主任的，你们一块儿去，见到甜子，弄清情况，赶快给我个电话。”
甜子就是他们的女儿，刚刚生下来时，他们还都是一般干部，日子特别甜蜜，所以给女儿取名一个字——甜。上学的时候，要大名了，老关已经担任了副处长，她建议女儿的名字还要有“甜”字，老关想了一下，说：“好，就甜子吧。”
现在，甜子是维系着她和关书记的重要纽带，甜子也连着她的心，所以她一下子慌了，浮想联翩，甚至想到甜子昨晚的喘息。
登上去北京的航班后，她给宋红雨发了个信息：关命去北京看甜子，你们也飞北京吧。
35
十一点零六分，这是小灵怡永远忘不了的一个时间，因为就在这个时间，关书记出现在她的面前。
其实她整晚都在等他，开始是在屋里走动，似乎是在散步，却又完全不是散步，满脑子都是关书记的形象，满眼都是关书记和她的亲密画面。她越想越急切地想立马见到关书记，但她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随便给关书记打电话，更何况自己也没有关书记的电话。想从小弗那里催吧，小弗已经明确说过，关书记晚上来，越来得晚，说明他越忙，不是他不想她，而是他太忙了。
还是来晚一些吧，越晚越说明，我的关书记，没有忘了我。
但关书记来的这个时间，恰恰不前不后，说明他很忙，又说明他对她的思念。
当别墅门被打开时，她正在不断换着电视台，有一拨没一拨地看着电视。当关门的声音响起时，她才注意到关书记来了，她顿时热泪盈眶，一下子从沙发前跳起来，跑向关书记。
“慢点慢点。”关书记连忙说，“千万别惊了儿子。”
她清晰地听见了关书记的话，但她一点也没有放慢脚步，冲锋一般，扑到他的怀里。泪水扑簌簌下来，并且有了抽泣声：“你、你怎么不来了呢，我想你……想你……”
关书记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声音很轻，却很深厚：“我是身不由己呀，刚刚从外地开会回来，市里又一个会接着一个会，晚上又接待国家的、省里的领导，还有省里和国家部门的官员，哪一个能得罪得起？哪一个酒桌走不到，就会得罪人，你闻闻我嘴里这酒味。”
小灵怡泪眼蒙眬，抬起头，没有去闻，却将嘴直接贴到了他的嘴上，没有语言，只有不断淌下来的泪水流淌进他们的嘴巴。
带着泪水的吻让关书记心里生了惭愧，一动情，把小灵怡抱了起来。
小灵怡依然噙着他的嘴，却顺势将双腿抬起，圈在了他的腰上。
关书记将她轻轻放在了沙发上，以往，这是他们爱的序曲，她就搂住关书记的脖子，将他也搂到了宽大的沙发上，并给他解衣裳。
一切都在喘息中激情地进行着，但到了关键时刻，关书记却停下了。
“灵怡，小灵怡，咱冷静一下，冷静，咱不能动了娃娃的胎气，那可是咱的命根子。”
“没事，没事，我是山里人，我们山里妇女生娃娃前半个月，还成夜忙乎这事呢！”
她说着一翻身到了关书记身上：“有个女人眼看要生了，夫妻两个还弄事，结果把娃娃给弄出来了。那娃娃叫杠子，山里人都说他是被杠子撬出来的，身体结实得跟牛一样。”
关书记当然也不能自持，两个人就翻腾起来，没想到就在忘情的时候，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关书记一惊：“不好，别把娃娃摔坏了！”
“没有那么娇气。”灵怡呼呼喘着，“我是山里女人，壮着呢，何况这儿有地毯。”
电视机没来得及关，这时候一个演出刚刚结束，响起暴风雨一般的掌声。这掌声吓了关书记一跳，似乎是在会议上，而且就在他走神的时候。小灵怡伏在他的身上，身子抽搐起来，叫声压过了电视机里的掌声，掌声结束了，她的叫声还没有结束。
关书记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光滑如玉的背，直到她的叫声停止，瘫在他身上。
她终于回过劲儿来，一脸的汗水：“你、你没有、没有到……”
“噢，我，我……”
“你别怕，我说了你别怕，你好不容易来了，好长时间我们不在一块儿了，我不能让你只那个一半……”说着，就又熟练地动作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