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十几天了，关、关书记也没来我这儿……”
“噢，为这！”
虽然小弗半信半疑，但她说：“关书记前几天不方便，我们忙着为你结婚，他想让你清静。昨天他想来你这儿，你正好出去了，他下午就出差了，他出差一回来，我立即向他汇报，就说你想他了，行不？”
“嗯。”小灵怡又抿了一下嘴，手抚到肚子上，看着地上，“不是我想见他，是肚子里的他想见他！弗姐姐你不能笑话我……”
30
“我仔细研究了这个歌剧舞剧院的招聘公告，当然也与相关人员谈了，他们还以为我有人想往里塞呢，根本没有想到我的心思。”宋红雨小小呷了一口茶。
“你看，他们招聘分三个阶段，第一是面试，面试过关的，才笔试，笔试过关的，才进行艺术考试。艺术考试完了，最后还有一道大评委集体面试。最后，由大评委决定录取谁。这么多关口，只要谁能侍候好关书记，咱就让她过，这不就把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吗？”
“就这样？”林主任认真地听着。
“当然还有许多细致的工作，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让谁具体操作呢？”
“当然还是小弗了。”
“大兕不是要她去华茂公司吗？”
“我想这是因为大兕认识房地产界人少，只知道小弗行，才这样要人的。其实我们照样给他派业务骨干，而且我们所投的注册资本，就算是小弗的股份。我这些年光知道用小弗，还没给她什么好处，总想着好处不会少了她，但是她还年轻啊，咱们不能不给她清晰的利益，要不，她如果像灵怡一样叛变了，我们可就完蛋了。”
“她叛变我倒不怕，她叛变的当天，就是她的死期。”林主任平静地说，“小弗，要么死心塌地地跟我们走，要么死！她也应该能体会到这一点，她是个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女子。但你先给她股份也好，咱们恩威并行，让她对咱们在忠心耿耿的同时，又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比咱们想的还周到，办得还扎实。”林主任也呷了一口茶，“那就不让她去大兕那儿了。”
“就这样定。”宋红雨说，“有股份了，她会时刻操心华茂公司，这边也会尽心尽力。”
“华茂公司的注册资本打到银行了吧？”
“按你的指示，早已经打去了，五千万。”
“走账痕迹要保留好。”林主任说，“通过灵怡的事，我对哪一个人都信不过了，就那大兕，现在真是好，好得让人想把一切给他，但是他终归要知道世界的真正模样的，万一哪一天他……他不会像灵怡那样叛变，但万一他三心二意了，我们就收回公司，所有的投资都是我们的，他们最多拿个工资。”
宋红雨抿嘴一笑：“我跟你学了这么多年，学不成个凤凰起码也能学成个孔雀，复印件就在我办公室的保险柜里锁着。”
说罢宋红雨看看表：“吃饭时间到了，咱吃吧。”
“好，把小弗叫来，你跟她谈，我听着。”
“好。”
接了宋红雨的电话小弗颠颠地来了，一进门就满面春风地跑向林主任：“想死您了，都快一个礼拜没见您了。”
林主任在小弗的手上拍了一下：“女人识女人啊，到了天塌地陷那一天，我们也会和小弗抱到一块儿。”
小弗又抖了一下身子：“林主任您太抬举我了，到啥时候，我都是您的服务员。”
她意识到要与林主任进行重要谈话，八成与华茂公司有关，便又加了一句：
“按照旧社会的说法，我是您的仆人，仆人是永远跟着主子的。”
林主任禁不住拉住小弗的手：“你看这小弗，还是她好。”
尽管如此，但是小弗坚持不和她们一起吃饭：“我给你们服务就很光荣，哪能跟主子平起平坐！”
林主任叹口气：“这才是咱的铁杆呀！好，你跟她说吧。”
于是宋红雨清晰地向小弗说了她们的决定。
“非常感谢主子的欣赏和厚爱。”小弗说，“那边我可以帮他们操持，我知道那边的也是咱们的，但是我不能要股份。我跟着主子，主子吃肉，不会少了给我骨头的。”
“就这样定了。”林主任吃了一口菜说，“你快去忙吧，也别给我俩服务了。
哎，对了，每个歌舞演员，只能跟书记一次，你明白不？”
“明白！”小弗一咬牙，“灵怡快把我们折腾死了。绝不能再有灵怡二世了。”
宋红雨一笑：“对了，忘跟你说，为了保证你在歌剧舞剧院的话语权，我们已经跟相关部门说了，你担任市歌剧舞剧院主管人事的副院长。”
小弗眼前一亮：“这就太好工作了，每一个坎我都能卡住一批人，谁要从我手里过去，就得听我的。”
“看咱小弗这脑子！”林主任说，“有这样的人才，咱若不成功，天理不容。”
市歌剧舞剧院副院长的任命当天就到了小弗手里，团长亲自来请她上任：“你现在就得过去，我要宣布一下。”
“在什么范围？”小弗微笑着，却言辞清晰。
“就在所有在编人员……”
“你说呢？”团长好像突然反应了过来，又问小弗。
“我想，既然咱们是扩大建制的时候，报名的几百人，把报名的也都叫来吧。”
“报、报名的……”团长稍显犹豫，但立即一笑，“那好，我马上通知办公室，都叫过来。还真是，他们都眼巴巴地等消息呢，报名的甚至比咱们团在编人员还齐。”
坐在歌剧舞剧院的会议室里，小弗第一个感觉是会议室的寒酸，主席台上的桌子，漆皮已经斑驳，她很专业地一按，就知道桌子腿是摇晃的。
“这倒没什么。”她在心里说，“解决这个能花几个钱？一句话的事情。”但是会议室太小，人都挤得坐不下，大部分报名的年轻人都站在一边。就在小弗想这些的时候，团长宣布她为主管人事的副院长，接着就让她讲话。
小弗扬起头，微微一笑说：
“今天的会议很好，个个精神抖擞，咱们的条件很快就要改善，大会议室很快就会有，作为我们的排练场地，也可以作为我们对重要人物的汇报演出场地。这个不说了，我刚才看了报名的年轻人的简历，我有信心了，所以我才会许诺改善条件。咱们大部分年轻人，都是经过歌舞专业培训的，其中百分之七十多一点是歌舞专业本科毕业的。有些年轻人家庭条件好，但还有很多年轻人，家里并不宽裕，甚至就等着你们的第一笔工资。好了，不多说了，我挑几个年轻人，单独见见面，了解一下你们，谁愿意，举手！”
一下子举起一大片，她笑了：“太好了，大家都想跟我说话，那……这样吧，我今天先点这么五个人，其他人咱们还有的是时间。”说着，念了五个舞蹈专业女考生的名单。
小弗知道，这五个人，是条件最好的，所谓条件，就是家里急等着第一笔工资的那种。念完了她朝歌舞剧院院长一歪头：“你看行不？”
“咳咳……”院长乐哈哈一笑，“这是你主管的，我完全支持。”
“那好。请这五位同学到我办公室去。”
开会前，她已经到她办公室看过了，工作人员也已经帮她收拾过了，她完全像一个行政人员一样地用老式钥匙打开办公室门后，五位考生尾随着她鱼贯走进她的办公室。她朝门那里看了一下，门开着，她就不吭气，看哪一位考生会想到关门。
却没有一个想到关门，考生们一个个的眼光，都朝着她，而且，脸上都带着微笑。
“多么迫切呀！”她在心里说，然后又用很大的动作甩过眼去，看着门。这才引起五位考生的注意，头都朝那里歪去，最后面一个，显然不知道她是为门没有关住而示意，反倒看着走廊上。倒数第二个倒是知道了她的用意，朝最后一个一翘下巴，这让小弗很反感，就在心里首先淘汰了这一位。倒是第三位考生什么也没有说，过去关住了门。
第三名，好！
于是她问第三名：“你是……”
“吴淑一。”
“那么，你肯定是老大，老二叫淑二，对不？”
“哦……是这样，我妈生我那天，我爸打牌输得很惨，回家后本来垂头丧气地，听邻居说我妈打120去了医院，我已经生了。我爸很内疚，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他说叫我一回，就告诫他一回，不要再打牌了，只输一，不输二。”吴淑一低着头小声说道，“我上学后，把输字改成淑字了。”
“这是个老实姑娘。”小弗在心里说。
她然后问：“你家在大城市，为什么不在那里就业？”
“我们那儿根本就没有地方用上舞蹈专业。”
“去学校当舞蹈老师不是很好嘛？”
“我爸倒是认识一个中学的副校长，他很直爽，说如今办成一个人的事，先拿十万块再说事。”
小弗闭住眼睛摇摇头：“真腐败啊！”说得很轻，说完了，又对着她们几个说：“但是咱们这次也不可能全部录取，只能取三十位，来了三百多位，几乎十比一，所以大家也要做好思想准备。”
“你们每人就在这个小小空间里，做一个舞蹈动作。
“好，你先来。”
第一个女孩立即一挺胸，一收腹，然后很礼貌地朝后面的女孩一瞥：“请稍稍让开一点，我想来个旋子。”
其他女孩让开后，她整个身体打开了，然后一跃在空中，在空中一个三百六十度转身，身体依然保持端正，落地后，一只脚还翘在半空中，另一只脚稳稳地立在地上自己，来了个仙鹤亮翅。
“还行！”
小弗点了一下头，其实她心里很喜欢这个女孩，这个女孩，将来可以成为剧院的台柱子。又想，我不是来选台柱子的，是选那个、那个我有用的人才的！所以她一抬下巴：“好，你来。”
就这样，他把五个人的业务都看了，心里感慨，上帝真不公平呀，怎么把她们都生得这么漂亮，舞蹈功夫又这么好，我原来还以为我长得漂亮呢，甚至给大兕说让大兕知道什么是女人，无形中把自己当作漂亮女人的标准了。这一看，我仅仅是一个茄子红芋山药蛋，本色未去的小市民。
她抹了一下脸，把自己的感慨收回，对着考生们说：“咱们一个个说说想法，谁先来？”
考生们一下子都举起起了手，一双双眼睛切切地看着她。
她笑笑：“很好，这样，淑一先来，然后依次是你、你、你、你。”她一一点着。
“淑一留下，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会儿。”
最后一个出门的又忘记带门，淑一立即过去关住了。然后将自己背来的包打开：“你看我这个包，是LV吧？其实是假的，三十块钱买的。”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了她参加大学各种活动获得的获奖证书，恭敬地递到小弗面前：“请院长审查。”
小弗认真地看着，似乎自言自语地说：“给这么多奖励，有什么用？为什么不让我们的淑一留校？为什么她家里这么贫穷，也不给奖学金？尽搞些没用的东西！”
“家里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两百块。”淑一小声说。
“两百块吃饭还不够呢！家里就忍心？你爸是不是又去赌了？”
“是我说的，两百块钱就够了，因为……我爸想挣钱，就参加了传销，结果，钱没挣着，还被工商抓了，把家里共有的几万块钱全贴进去还不算，亲戚朋友也被他带进去。现在哪个亲戚朋友来找他，都是找他要钱的，我妈就说他不在。可怜我爸，每天像蝙蝠一样，昼伏夜出，可怜我妈，白天在啤酒厂刷瓶子，晚上到医院给人家当陪护。遇到男病人，她就叫我爸去顶。我爸妈之所以现在还干劲十足，就因为觉得我能给他们带来……希望。”
说到这里，淑一哽咽了。
“所以，希望孟院长帮帮我……”
吴淑一抬起了头，泪流下来了。还没等眼泪流到腮边，她一扬手迅速擦了，从假LV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小弗面前：“我毕业快半年了，还找不到工作，我爸妈眼看着要泄气了。看到这个招聘启事，我就赶紧来了。我妈追我到火车站，把这两万块钱给我，说打点一下，如今这社会，没钱寸步难行。”
小弗其实已经被感动了，但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同情，他紧紧盯着看着吴淑一，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那么，在北京，又是在大学舞蹈专业，学费和开销都很大，两百块怎么够呢？”
淑一低下头来，抿住了嘴。
小弗看着她，不再催，等她说。
办公室里没有声音，小弗知道，这种安静，是对吴淑一最大的折磨。但是，没有这折磨就没有下面的顺利，她吸了一下鼻子，有意吸得声音大些，把淑一吓了一跳，张了一下嘴。
“我……我只好……勤工俭学……”
“你们学校有勤工俭学的地方吗？我已经调查过你在学校的情况了，在校勤工俭学的学生名单里，没有你。而且，学校老师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千金，穿名牌，拎名包。”
淑一猛然抬起头来，脸一下子白了。
“不要紧张，我也是穷人家女子。”说着小弗走过去，把那个信封塞回淑一手包。
淑一连忙拿出来捧着，眼泪又涌了出来：“孟院长……”
“你先放着，放下再说话。”
淑一立即听话地放信封在包里，然后抬头看着小弗。
小弗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淑一，小声问：“那些事，真是吗？”
其实她什么也没有了解，什么也不知道，她凭着自己的判断，认为八九不离十。
淑一猛地颤抖了一下，捂住脸，顿时泣不成声。
“好了。”小弗走过去，拍拍淑一的肩膀，“咱们穷人家的女子，我理解。”
“您真理解？”淑一透过泪眼看着小弗，“我一周，只出去一回……”
“一回能给你几千？”
“我不敢在市中心，怕被同学发现，我走得远些，地方偏，钱就少，领班扣扣，也就落个五百。”
小弗又是一声长叹：“我们如花似玉的淑一，就值五百，他们他妈的太混蛋了！”
“我以为谁也不知道呢，没想到还是……”
“别说了，我心里难过。”小弗说，“我想起我的过去，好了妹妹，咱们要振作。”
“那我……能不能录取？”
手搭在淑一肩膀上：“如果是我一个人决定，我现在就录取你。”
“您、您不是管人事吗？”
“最终的决定权，不在我这儿。”
淑一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我……明白了，这点钱，是不够的，您、您是个好院长，能这么理解我。但是，如果决定权还不在您这儿，我要层层打点，可是打点不起，怪不得我爸的朋友说最少得十万呢……”
“我看一个个条件都很好，下面就凭……您明白，我这一下子……就排到后面了。”
小弗转过身去，在办公室里轻轻踱着步子，转到吴淑一身后，轻轻开口了：
“这样，你不要跟任何人说，我跟管最终拍板人的人联系一下，如果他今晚有空，我带你去见见他，你能不能被录取，就看他高兴不高兴了。这些人身边美女如云，我相信你有在京城的经验，又有这么好的舞技，他会高兴，只要他高兴了，后面的几道关，你都认真对待，但只是走形式，你肯定被录取。”
说完猛然转到淑一面前，发现淑一正切切地看着她。小弗知道，她听懂了。
“我是太心疼你了，才做这个安排，我也是冒风险的，你觉着行不？”
淑一连连点头：“只要您安排好，我千方百计也要让他高兴，你放心。”
“不一定能说成，我试试吧。”小弗摸着淑一的头，“如果说成了，我送你去，你记住，不要问他任何事，只为他服务，并要求留下来过夜。他如果同意，就为他揉揉胳膊腿的，轻轻的，揉得他睡着了，你再睡。”
“嗯嗯。”淑一点头，“我知道了。”
她立即把信封从包里掏出来：“院长，这个放你这儿，你还要打点呢。”
小弗过去，把信封装到她的包里，拉好拉链，然后将嘴巴贴在淑一耳边，悄悄说：“谁叫我们都是底层出来的呢。同命相怜嘛。”
说完她微笑着侧过头举起小拇指伸到淑一面前。
淑一这才破涕为笑，也伸出小拇指，钩住小弗。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