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哼着歌从网吧出来时天色蒙蒙亮,大约有五点。
我们饥肠辘辘,却没处买东西吃,只好来到自动售货机那里碰碰运气。
里面只剩下盒装牛奶和安全套。
“MB的怎么只有这个?”老板骂道。
我明明记得当初是他高兴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楼来宣布:“今后买套不用去药房了!”
我们一人喝了一盒牛奶。
老板喝完又买了一盒安全套。
“呵呵,默契啊。”我跟老板相视而笑。
顺着暖气管道爬到楼上(我以前没说吗?锁楼门期间跳下来容易,上楼只有这个途径),我把牛奶灌进安全套里,挂在无能寝室门口。
“你MB谁干的?”无能起床后挨个宿舍兴师问罪。
“无能,你们老家农历xx月初五挂避孕套有什么讲头?辟邪?”
我们纷纷淫笑着问他。
然而俩钟头以后我们就没这么高兴了。
上学期成绩下来了。
说到发成绩,我,无能和老罗作为小语种的代表表示没有压力。
说实在的,我们都忘了每学期还有这么道程序。
世上的事情就像A 片一样,每次都有点花样才能引人入胜。
像我们这样每次都稳居德法俄系倒数第一,时间长了自己都没兴趣了。
英语系由于人数众多,所以竞争一向比较激烈。
马总书 记和银川总是差几分拿三等奖学金。
老板中游。
2B靠后。
倒数第一的桂冠一直在虎子和老崔之间传来传去。
那天老崔拿到了成绩单,扫了一眼就开始疯狂诅咒社会。
“马政经?我日一个G8公共课4个学分?受不了了,姓马的畜生真G8是个孙子!!”
马总书 记怒目而视。
“法语?一个G8二外跟着凑什么热闹?!SB才学得会!”
老罗怒目而视。
关于老崔的语言风格,我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那就是一句一个G8。
老崔说他们那里的人说话全这样。
一开始我还不信,后来有一次老崔跟他爹汇报出国的事,免提说了没几句,一个愤怒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你G8要是想出国就G8好好准备,不想出国就拉G8倒!别G8整天想一出是一出!”
接下来老崔变本加厉,对这个词的应用范围做了很大的扩展。
“我日,泛读,这个G8也跟老子作对,这G8玩意儿跟老子专业有个G8关系?!”
“我日,G8口语……有个G8关系!”
“我日,G8精读……有个G8关系!”
“我……”
“老崔,到底什么课跟你专业有关系?”
我拿过他的成绩单,发现上面差不多只有体育及格。
……
……
……
反正不是这些G8玩意儿!”
“靠,生活真G8累……”
老崔发泄完了,颓废地躺在床上抽着烟。
这是个事实,我也有同感。
但我觉得这个事实很难改变。
这个世界上活得比我们还省劲的恐怕只剩下树懒了。
这时候虎子的咆哮声从走廊传来。
“我X你姓董的全家!怎么又是老子倒数第一?!!”
老崔一愣,马上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回来时整个人完全振作了起来:
“保二成功!走,喝酒庆祝一下——哪个G8出一下钱?”
我们大学发成绩总是比较晚,我觉得这是有些人深思熟虑的结果。
一般来说,开学一个多月左右大家的钱就花得差不多了。
学校认为这个时候征收每个学分200块钱的重修费才能让我们这种人刻骨铭心。
由于这个原因,那天老崔无耻的提议没有得到响应。
大家都在心算交完补考费自己不卖身的话能坚持到几月份。
只有老罗算完了比较高兴,他这回只挂了一门,加起来才400块钱,只要吃一个月的百家饭就可以了。
老罗一高起兴来首先想到的就是女人。
他于是开始转着圈给每个女生宿舍打电话。
“喂,是我啊……嘿嘿嘿……要不要跟哥哥去南郊那个荒山玩玩?”
听着老罗****的笑声,我实在想象不出会有哪个女生敢跟这么个人一起去一个人迹罕至的山谷郊游。
说实在的,这种嘴脸去叫小姐人家都够呛敢跟着出台。
“你去不去?”
老罗看我平时很萎靡,想让我振作一下。
我当即拒绝了,因为通宵完了的感觉实在太累。
我要是去了就好了。
结果由于我的缺席老罗叫上了平时更加萎靡的老崔。
这次郊游改变了老崔整个大学生活。
老崔郊游回来后的几天里一直五迷三道的。
倒不是说他行为更加乖张——“正常”这个词对此人根本没有意义——而是他的生活态度忽然积极了很多。
经常有人反映看见老崔在操场上一个人傻笑着散步。
我还撞见他在水房洗衣服。
以前他都是穿着衣服进澡堂冲一下就算完的。
“那天你们郊游都干吗了?”我问老罗。
那天上午我发现老崔把晾好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说实在的我怕了。
我觉得此人的行为有点像是要向人世告别的样子。
“没干嘛呀,就是爬爬山,照照相……”
“都谁去了?”
“高妍。”
“噢……”我们俩同时恍然大悟。
老崔不是个善于掩饰秘密的人。
那一阵子他经常向老罗打听是不是还有再去郊游的计划,还隐约其辞地打听高妍去不去。
老罗故意不接茬,老崔半是惋惜半是自言自语地说:
“高妍这个人不错,性格很好,我跟她很谈得来……”
“那天她们俩都说什么了?”
我实在很好奇。以前我总以为除了“亚卖呆”之外是没有人类语言能打动老崔这种人的。
“我想想……”
结果老罗想了一上午也没想起来,只好打电话问高妍。
在老罗委婉地询问下,高妍说好象是给老崔照相时看他老是傻笑着往后退,就提醒他:你再退可就掉山底下去了。
“就这一句?”
“就这一句。”
“我X!”
这一点很快得到了老崔的证实。
“你懂个G8——这就是生死之交啊……”
“那我借钱给你交补考费呢?”老板问。
“真庸俗,感情哪能用金钱来衡量。”
但老崔很快就开始用金钱来争取感情。
他除了经常让老罗给他制造见高妍的机会,还隔三差五托老罗转送给她一些礼物,从CD开始,一个星期就升级到了随身听。
“高妍反应如何?”我私下问老罗。
“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吓着了。”
“这事很难办。”眼看老崔挑明关系的步伐渐渐加速,老罗感到很为难。
“老崔太性急了,你想几天前高妍还以为那个身高一米九多的人是食堂经理的亲戚……”
这个误会不难理解。我们通宵的网吧就在食堂楼上。
“再说老崔长相跟你丫差不多……”
“抽烟跟我差不多……”
“名声又跟虎子的差不多……”
“总之是难办啊……”
这里边还需要解释的是关于虎子那一条。
这又跟2B有关。
丫可能忘了自己前几天差点被打死,经常跑到虎子那里玩枪。
虎子怕出事不给他,他就天天起早贪黑趁虎子没睡醒偷出来把玩。
杯具的是丫嘴上没有把门的,我经常听见他在走廊里吵吵。
“2B起这么早?”
“趁虎子没起床,去摸摸他的枪。”
几天以后我就听见几个法学院的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外院有帮同性恋。”
“谁不知道啊,听说公然在宿舍搞。”
“就是厕所对门那个?”
“晚上上厕所注意点。”
“白天也不安全——他们一起的有好几个人呢……”
我可以理解老罗的痛苦。
那几天我们的游戏生活基本中断(没钱通宵了),老崔有了充裕的业余时间,整天缠着老罗:
“G8,我那事你给我提了没有?”
“快了,再等等,我要找机会。”老罗敷衍道。
“你打算等什么时候跟高妍说?”我私下问老罗。
“不知道,她现在精神状态不适合听这个。”
“她现在什么精神状态?”
“正常。”
“我就不明白了,高妍究竟有什么魅力,把老崔迷成这样?”
根据老罗的审美观,高妍显然缺乏魅力。
此女虽然个高,但胸部惊人的平,带个胸罩纯属虚荣。
老罗也多次跟老崔反应过这个问题,言外之意:你东西也送了不少了,人家一点反应没有,要不要换一个?
得到的答复是
“你懂个G8。”
后来老崔基本接受了大家对他和高妍的调笑。
每次喝酒时有人汇报:“我发现高妍的胸部又大了一点。”
一阵淫笑中,老崔也会笑得很开心,高叫:“来,再干一个!”
每次喝酒回来,老崔都会借口“头晕,走不快”在后边一个人溜达。
有一回我发现他在女生宿舍楼前以王八的速度磨蹭。
我才明白他是希望高妍能碰巧下来,跟他聊两句。
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点了一根烟。
老崔依旧在哼着加密的歌曲,然而这次我却很快就听出了是哪一首。
“我不是沉默的羔羊,我有话要讲……”
我于心不忍,提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建议。
“老崔,要不捶树吧……”
老崔吐了个烟圈,靠在那棵见证了猪桑成功的杨树旁边,沉默不语。
发成绩三个星期以后,我们的经济危机终于得到缓解。
缓解的原因是奖学金和助学金发下来了。
2B靠各种干部加分混上了三等奖学金。
无能靠伪造的收入证明以及我们做的“无不良嗜好”证明获得了二等助学金。
然后我们开会决定让这两个无耻之徒贡献出一半奖金来作为聚餐基金和暗黑基金。
“靠,这群孙子,黑呀!”无能有一天偶遇奇哥,跟他抱怨。
“你知足吧,我拿了特困助学金,结果要请全系男生吃饭,全花了还倒贴200呢。”
奇哥痛不欲生。
那以前我听说有种理论,说是法律就是社会道德的最低标准。
知道奇哥这个事以后我才明白法学院的弟兄们对这个理论吃得很透,个个都是以最低道德的面目出现在社会上。
这三个星期雄辩地证明,没有游戏我们也死不了。
同时也证明,没有游戏我们只是死不了而已。
现在回头看看,那段时间我们都变态了。
老崔的事说过了。
老板连续约见了20多个女网友。
有一天在火车站见了一个,甚丑,直接接口打电话跑了,打的去长途汽车站见下一个。
没有普及手机的时代就这点好。
2B天天被女朋友圈禁在公交楼上自习,结果睡眠过剩,晚上睡不着觉跟马总 书 记对歌到早上三点,唱的还是京剧。
马总 书记更是无聊到报名参加了院里的辩论队,成为唯一一个男辩手,天天跟几个丫头片子训练到晚上9点。
一想到把老马这种人跟几个女生关在一个小屋里,我们就觉得毛骨悚然。
每天晚上总书 记安然独自归来而不是被几个警察押上来指认现场,我们就觉得庆幸,纷纷热情地向他打招呼:“老马,咬练得如何?”
马总 书记那段时间蓦然发现宿舍楼梯好像宽敞了不少,别的系的男生见了他都侧身相让。
其他人则干着更无聊的事。
有天晚上我和老罗无能蛋疼了一天之后不甘心就这样睡了,决定出去干点什么有意思的事。
经2B推荐,我们决定去市南一个电影院看通宵有色电影。
“等到下半夜就有好片连放,我看了好几回了。”2B信誓旦旦地保证。
“没有联防来查吧?”老罗过来人,考虑问题比较周全。
“绝对没有,放心吧。”
2B真的没有胡说。
别说联防,观众都没大有来的。
“这主演我好像在电视上见过。”当晚12点,片头打出“********”几个字时,无能若有所思地说。
那个星期气温骤降,我们仨冻得半夜去小卖部买了好几瓶烧酒取暖。
好不容易坚持到第二部片子,名字倒是很直接:“强 奸”。
“要开场了。”我很兴奋。
我们打起精神看了半天,结果还是失望。
第三部片子里徐锦江大叔一露面,老罗忽然恍然大悟:“MB的这儿只放三级片!”
第二天早上六点我们哆哆嗦嗦回到了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揪起2B群殴了一顿。
“没放那个什么羔羊?”2B觉得很冤枉。
我们这才明白,闹了半天丫分不清三级片和A 片。
“老子回来了!”消失几个周的虎子兴高采烈地回到了宿舍。
“这回把姓董的彻底摆平了!那天喝得丫抱着我叫兄弟!”
“那学分的是搞定了?”
“呃……说是这学期不会开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