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到那家宾馆,我和老罗负责进去看看风声。
“先生你们几辆车?”服务生以为我们找不到车位了,殷勤地上来问道。
“四辆。”老罗面不改色地回答。
“那请这边开,停到后边最近的那个停车场。”
我一招手,其他人气宇轩昂地推着四辆连锁都没有的自行车走了进来。
“你们这儿有铁链子吗?”我面不改色地向服务生打听。
所幸那天并没有人请我们上去讲话,要不然马总书 记估计早进秦城监狱了。
我们只是在胡吃海塞之余听见别的桌上的人在议论:
“这是哪个地区的代表?年龄结构很轻嘛。”
大醉着归来,我们一行又在我们宿舍安营扎寨,聊到深夜。
你要问我们宿舍有其他人吗?
当然有,共计有老孔,华哥,方哥,老陈,良哥,再加上我和老罗,一共七个。
现在想想其他五位哥的睡眠肯定因为我们受到了不少影响,如果有朝一日你们读到的话,在这里深表歉意。
亮哥,你扔在宿舍不锈钢水杯我用到现在,质量真好。哪买的介绍一下?
老孔,你毕业的时候那件衬衫挂在床头忘拿了,被我当抹布用了,不介意吧?
华哥,你的门牙当初被老罗打球一肘子捣掉半个镶了个金的,没影响面试吧?
其哥、老高,那次去上海麻烦你们了,下次见面一定补上。
对,下次见面……
“X,还没来电,干点啥呢?”我又蛋疼了。
老罗二话不说抓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我找曲xx。”
“X,你干吗?”我一听就愣了,想抢电话已经来不及了。
“小曲,饿想你。”老罗压根不理我,用半河南不陕西仔细听又有点唐山的口音开始玩人了。
“今天实在憋不住住了,要向你表白——其实你说你这个人吧,模样身材的也就那么回事,可我就是喜欢你……”
“谢谢,可是我有男朋友了。”不出我所料。
她是个直肠子的人,压根想不到会有人拿这个开玩笑。
我承认,小曲这人的头脑灵敏程度有限。
虽然她平时跟我针锋相对时装得牙尖嘴利,但反应速度是装不出来的。
一开始刚认识的时候,我讲的笑话她经常要琢磨一会儿才能明白是在损她,然后摆出一副慈禧太后的表情,照着我胳膊狠掐。
后来她已经懒得琢磨了,一听见我讲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就直接怒吼一声:“去死!”
同时一拳捣在我身上。
这导致我从来不敢在她面前跟人探讨游戏。
老罗熟知小曲的这个特点,因此他敢于放下心理包袱,大胆发挥。
“你那个男朋友我见过,你说长的那个样吧,也就是你,换别人谁看得上他……”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
“咱俩明晚见面咋样?就在女生宿舍那棵树底下,我要给你唱《LEMON TREE》……”
“哈哈哈哈——”把两人暗着骂了一顿之后,老罗挂了电话,一屋子人笑得要死。
我笑得很复杂,各种感觉纷至沓来。
但最后的感觉是有点感动:妈的够意思,终于给老子出了口气。
“来,一人一根,润润嗓子——下个给谁打?”我的瘾也被钩了起来。
打了几个“电信局测试:请从一数到十”之类的骚扰电话之后,我们高潮了。
“给小叶打一个。”我趁着酒劲提议。
一阵沉默。
说实在的这个提议比较尴尬。假如我清醒的话绝不会提出来。
当时无能对小叶有意思,小叶又对老罗有意思,老罗于是不好表态自己对谁有意思。
“我打。”无能醉得不轻,拨了号就约小叶明天下午在哪哪见面。
我们都震惊了。
老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老崔也一个箭步冲上来,抓起电话就约高妍明天女生宿舍楼下见面。
事情失去控制了。
“这些事都是你这个G8引起来的。”人散了之后,老罗开始埋怨我。
“没办法——老寡妇就是比较爱做媒。”我也不大明白自己刚才到底怎么想的,只能讪讪地解释。
“其实小叶那边……无能明天真成功了就有点操蛋了……这事别让人知道……”老罗看来心里很乱,吞吞吐吐地说。
我狐疑地抬起头,因为我明明记得2B还在——就坐在我们对面。
结果我发现丫正在拿蛋卷在蜡烛上烧,准备当雪茄抽。
“放心,没人知道。”
“MB的老子也要打。”老罗忽然下定了决心,一边拨号一边递给我一张照片。
“我的前女友,昨天给我来信了,看意思想重叙旧情。”老罗解说道。
叽里呱啦一阵子之后,老罗收拾了几件行李,出门了。
“我要去找她。”
“现在?打的去?”
“坐火车。她的学校在连云港。”
“……”
第二天,老罗的失踪并没有引起群众们的热议,因为有更提神的事值得围观。
老崔和无能睡醒后都有些后悔,但已经骑虎难下,于是开始向别人咨询怎么摊牌比较合适。
“先领她去高档餐馆吃一顿,有利于提高成功率。”2B说。
“一定要交通方便的地方,一旦成功找地儿开房很方便。”虎子说。
“晚上找个黑灯瞎火的地方,拖过去弄完拉倒。”马总 书记说。
这个全看生活经历了。
“找个熟人多的地方,大声提出来,那样她一时抹不开面子说不定就同意了。”老板说。
“找个熟人少的地方,小声说,被拒了也不丢人。”我说。
“找个没人的地方,她拒不拒绝都无所谓……”马总 书 记说。
这个全看对自己实力的信心了。
这是黑色的一天。
无能第一个被拒,老崔第二个。
我们降半旗以示哀悼——马总书 记那条常年晾在外边的内裤被扔了下去。
说起来老崔的损失更惨重一些。
他选的地方在女生楼斜对过。
那地方人平时不多,但晚上就很繁忙。
现在的学生可能不敢想象,那时候打校外电话是要在公用电话亭排队的。
老崔跟高妍表白的时候旁边起码有50多个在排队过程中闲得蛋疼的群众竖着耳朵从头听到尾。
如果这还不够,老崔身高一米九三,高妍身高一米七二。
老崔出名了。
老崔回来后睡了将近一整天。
晚上他不知从哪里搞来笔墨,大笔一挥,写下几个字贴在自己床头。
无欲则刚!
“老崔终于想通了,这样也好……”我们私下议论。
结果过了两天我就听见他就打电话给高妍:
“喂,是我呀,今天我生日,想请几个人吃饭……没忘没忘……那待会儿见。”
老崔的生日我记得很清楚,是在夏天。
“你MB这是谁写的?!”我目瞪口呆,指着他的墨宝问他。
“这个的意思是有欲更刚......”老崔一本正经地解释。
“八个代表”之夜的最后一个受害者就是我。
老罗走后第二天晚上,一个电话在凌晨1点打来。
“喂,谁啊?”我睡眼惺忪的拿起电话,哑着嗓子问道。
“我是你爸爸。”一个声音传来。
“我是你爷爷!”我怒吼一声挂了电话。
“MB的新校的孙子这个点打骚扰电话……”
其实那个电话是老罗他爸打的。
他把我听成老罗了。
我很快就知道了真相,因为三十秒之后老罗他妈又打来电话:
“罗xx,刚才接电话的是谁?!”
那是我大学生涯中最漫长的一次通话。
我说的话反过来覆过去就是两句。
“我真不知道啊阿姨……我真不知道啊……”
第一句是表示我真不知道打电话的是老罗他爸,第二句是表示我真不知道老罗在哪。
老罗临走时嘱咐过我,说这事告诉谁都行,就是别告诉他妈。
一是怕家里担心,二来好像老罗他妈对他俩的是不是很赞成。
“一定是有人走漏风声了,未来婆婆要把这段感情扼杀在安全套里。”
我一边硬着头皮胡扯,一边在头脑里用红娘梁祝牛郎织女的事迹鼓励自己:一定要讲义气。
说实在的我冒了很大风险。
老罗他妈我虽然没见过,但是却在媒体上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一张省级日报。
老罗他妈出现在第二版。
标题是“xx市xx区计生工作取得新进展,男性结扎率再创新高”。
要是老罗在路上稍有差池,比如遇到个车祸什么的,估计我这篇帖子就要以“咱家年轻的时候”开头了。
“八个代表”事件后第五天,老罗喜气洋洋的回来了。
“怎么样?成了?”
“该干的都干了。”老罗意气风发。
“这星期弟兄们都怎么样?老崔,你那事进展如何?”
“进展个G8。”
“哦,明白了。”
我私下告诉老罗无能被小叶拒绝的事,老罗在深表遗憾之余面露笑意。
“我还以为你从此要老婆孩子热炕头了。”我跟老罗相视而笑。
“多个人炕上热闹。”
“你妈那头怎么样了?”老罗曾给我发短信,说是他妈最终还是猜到了,电话直接打到那女孩的宿舍。
“还能咋样,训了我一顿拉倒。”
“到底什么事那么急着找你?”
“噢,没什么事,就是想问我周末是给我捎两箱煎饼还是三箱。”
以上就是我因为一箱煎饼把老罗全家都得罪了一遍的过程。
“没那么严重,”老罗安慰我说,“我还有个弟弟……”
当晚凌晨一点半,一个电话打来指名找我。
“我是你爷爷!”
一个稚嫩的童声从话筒传出来。
那天我们给老罗接风,在宿舍喝酒。
酒到酣处,老板虚心向老罗请教体位问题。
老罗倾囊相授,讲不明白俩人就上床演示。老板理所当然地饰演女方。
“这个腿要这么搭在……”老罗抬着老板的大腿,面向大家耐心讲解。
这时奇哥的拿着暖瓶推门进来,看样子是要借开水,结果看到这场景触了电般的关门,把自己的暖瓶夹破了。
老罗酒量一般,两瓶啤酒下肚,浑身就会红得像只螃蟹。
这时候他一般就会声称要睡了,爬到上铺听我们座谈。
有兴趣就插两句,觉得无聊就模仿两声女 优叫声,翻身睡去。
那天老罗当然不会早睡,他对我们这星期的暗黑进度很感兴趣。
偏偏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流年不利,我们那星期遇到不少麻烦,根本就没时间暗黑。
首先遇到麻烦的事马总书 记。
经过艰苦的集训,外院咬队,不是,外院辩论队闪亮登场。
结果第一轮抽签抽到这么一组辩题。
“大学生同居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我觉得这个题目八成是从畜牧学杂志上剽窃过来的,比如说“种猪频繁交 配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但放到人身上根本没有辩论的必要,正确答案就在那摆着:关你G8事?!
更杯具的是马总书 记抽到的是反方。
他要证明大学生同居弊大于利。
要知道,他这个年龄的的人思想上的弯子很难转过来。
另外在我上大学的那个年代,同居这种事问题在一个女生占多数的学院里还属于比较禁忌的话题,大家不管心里明不明白都不好意思说透,于是马总书 记一肚子的才学又没法传授给队友。
正方就没有这个顾虑了——他们是生命科学院。
比赛当天只见生院的四个满脸青春痘的猥琐男一字排开,从自由辩论一开始就滔滔不绝,从DNA讲到优生优育,从性心理学讲到****活力。
我方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三个女辩手都不好意思接茬。
而身负重望的马总书 记全场比赛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
“对方辩友的观点听了很长知识。”
不对,还有一句。
“弊大于利!这个……弊在哪呢?”
这本来应该是个设问句。
结果马总书 记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下文,红着脸坐下了。
几个月以后,马总书 记去操场踢球时还偶尔会听见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
“这就是当众找B的那个?”
“没错。”
“难怪丫只穿AC米兰的队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