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亭很嫌弃地看着她：“你懂什么，这种敌我未分的时候，就得去问，试探试探，就算摸不清底，起码也能知道她对你是啥态度，你自己成天在办公室瞎琢磨能琢磨出朵花来。”
顾锦时想了想，觉得……似乎有点道理。
章亭这两天节食减肥，午饭只点了一大份酸奶拌水果，问题是她向来没有节食的毅力，顾锦时在她对面吃炒细面，香味勾的章亭吃一口水果看一眼面，到最后发展成了吃一口水果就一口面，顾锦时被她冒绿光的眼睛看的心虚，索性直接跟她换了午饭，吃了一肚子的水果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揣着欧阳诀刚做出来的数据敲响了总监办公室的大门。
辛宸正不知道和谁聊QQ，进门的时候还听到“叮叮叮”的响声，顾锦时在门口笑盈盈地喊了一声“辛老大”，只见辛宸从显示屏后面抬起来，对她微微一笑：“来，坐。”
顾锦时踟蹰了一下，依言走进去，在办公桌对面落座，辛宸喝了口水，踢了踢转椅，从显示屏后面挪出来：“怎么了，有事？”
“周一不是说收集一个人流量数据么，”顾锦时将表格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算出结果来了，给你过一下目。”
“这个项目组不是你负责么？我不用过目了吧，”虽然这样说着，辛宸仍然伸手将表拿过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不错呀，最后结果居然一点都没错。”
顾锦时谦虚地应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很茫然地看着辛宸：“一点都没错？”
辛宸合上纸页，又将表单推回顾锦时面前，微笑的面庞上有笃定而自信的表情：“客户上次在华洲广告做的这个单子，华洲有这条街的人流量数据，我给他们一个分析师封了个红包，他直接就把数据给我了。”
顾锦时顿时僵在椅子上，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
辛宸盈盈微笑着，对她发出了一个代表疑惑的单音节：“嗯？”
没说出口的话卡在唇边，周会提出这个数据收集时，辛宸的确说过这个数据可以向客户合作的上一家公司直接要，是她主动揽下这个活，为了在辛宸面前表现出，她顾锦时才是市场部主心骨的模样。
顾锦时定了定神，将脸上狼狈的表情收起来，又开始微笑，半真半假地抱怨：“辛老大和华洲有交情怎么不早说，白白跑了这几天，真伤心。”
辛宸看着她，也半真半假地笑起来：“自己算出来的数据才更让人放心，毕竟是个大单子。”
她是故意的，顾锦时脑子里无比清晰的浮现出这个想法，故意拿到的这个数据却并不说破，让她像傻子一样顶着烈日跑了几天，然后自己胸有成竹地扮演那个运筹帷幄的诸葛亮，不幸中的万幸，是她没有在周会的时候当着整个部门办她难堪，但是如果顾锦时今天没有来找她，那么她必然会在周会上演出这么一场好戏。
偏偏还怪不了她什么，辛宸本来什么都没做，是她顾锦时太急功近利，上杆子将能扇自己脸的巴掌递到了辛宸手里，还主动把自己的脸凑了上去。
几乎是电光火石地，顾锦时想起前任的市场部总监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对于一个BOSS来说，不打的你彻底服气，怎么敢放手让你担当高位。”
这是什么意思，打服了才好用么？
辛宸在办公桌的另一边坐着，连目光都带着笑意，没有任何讥讽的表情，仅仅是在为了笑而笑罢了：“锦时？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顾锦时机械地将表格整理好，站起身：“没事了，既然这个数据没问题，那我们就着手投放广告，建数据监测库了。”
辛宸点点头：“辛苦你。”
上次的周会上，顾锦时主动请缨要去收集数据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一幅表情，微微颔首，轻轻的一句：“辛苦了。”
轻到没有重量。
顾锦时推开办公室的门时顿了一下，闭了闭眼，等脸上重新挂上自然得体的笑容才出门，前脚刚迈出门，就听见辛宸在后面叫了她一声：“锦时。”
顾锦时扭过身来，看着她。
辛宸又微微一笑：“如果有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看起来像是寻常的客套，可经过这件事，无论怎么听都意味深长。
顾锦时回自己的办公室坐了一会，给自己泡了一杯玫瑰茶梳理思绪，她下午去这一趟，本来是探探辛宸的态度，却误打误撞地探出了这样一个始料未及的结果，今天她说的那两句话，周一的例会上也同样说过，只是顾锦时没有过心而已，今日重新听在耳朵里，却别有一番用意。
她是在暗示什么？有麻烦可以随时找她？这句话是不是代表了她的态度，并不是与她为敌？
顾锦时刚进这个公司的时候，也曾经被大佬们踩的七荤八素，当了几次炮灰，有一次差点让她灰心离职，但是随着心眼越长越多，职位越来越高，在她背后捅刀子，面前办难堪的反而慢慢少了。敌强我弱的时候，对方自然懒得给自己好脸色，她并不属于技术性人才，学广告的毕业生一抓一大把，缺了她顾锦时一个，照样有千千万万的莘莘学子们来补她这个空缺，然而等双方实力相差无几的时候，反而要掂量掂量，毕竟一个公司的中层，撕破脸对谁都不好。
辛宸对她耍的这个小手段，实在是再简单不过，偶尔遇到心高气傲的实习生，她也曾经用这个小手段来打压他们的火气，然而今天辛宸却将这个手段用到了她身上……如果以己度彼，她在打压那些实习生的时候，的确没有存了将他们赶出公司，或者压住雪藏的想法，是不是也就代表着，辛宸对她也没有此类想法？
职场里最常见的交锋，终究是她太沉不住气，没有看清对方的虚实就贸然出手，导致偷鸡不成蚀把米，辛宸已经给她留了面子，并没有拿到周会上去摊开来说。
欧阳诀推开她办公室的玻璃门时，顾锦时正将转椅面向办公桌后的墙壁，眉头深锁，泡好的玫瑰茶捧在手心里，半天都不抿上一口。
他在办公桌对面坐下来，伸手在桌面上叩了叩，表示有人进来了，等顾锦时转过身来的才笑眯眯地开口：“被辛宸摆了一道？”
顾锦时用意味莫名的眼神看他。
欧阳诀摆摆手：“我什么都没听说，你从总监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表情也没什么不对，就是眼神有点不淡定，我猜着是因为辛宸，所以来问一下。”说着，往桌子上的表格瞥了一眼：“怎么，数据出问题了？”
顾锦时摇摇头：“数据没出问题，和上次的调研总结数据一样。”
欧阳诀皱起眉头：“上次？”
顾锦时“嗯”了一声：“上次和这个客户合作的公司是华洲广告，辛宸给其中一个数据分析师封了个红包，直接问了数据结果。”
欧阳诀没说话。
顾锦时笑了一声：“我现在觉得，你说的或许是对的。”
欧阳诀一向讨厌公司里这些勾心斗角，更懒得参与，反正他是一个腰杆子很硬的技术人员，辞职也不怕丢饭碗，能陪着顾锦时剖析到这一步已经实属不易，顾锦时跟他共事有一段时间，知道他的性格，也没针对这件事多说什么，只对那张数据分析表抬了抬下巴：“数据监测多久能投入使用？”
欧阳诀十分轻松写意道：“你多久要多久投入使用。”
顾锦时点点头：“下周一前会和客户敲定所有的细节，最迟周二要开始正式检测。”
欧阳诀依然轻松写意：“行啊，本周结束之前就能开始测试，不耽误周一投入运营。”
跟他合作一向很省力气，顾锦时点点头：“那我就不操心数据库这一块了，你如果有精力的话，做个模型框架出来，以后类似的单子就可以直接套用了。
欧阳诀觉得她这个提议很给力，歪着头想了想，很爽快地一点头：“行吧，揉入运行之后我找时间搭个模型出来，不过这是算义务劳动还是带薪工作？”
顾锦时看了他一眼：“这个单子完了我跟上头申请，给你涨800的薪。”
欧阳诀很嫌弃地撇撇嘴：“800能干嘛用。”
顾锦时认真地回答：“一块钱一支的棒冰，八百块能买八百支了，你不要拉倒，等着这张加薪单的可不是你一个。”
欧阳诀叹了口气：“我写的软件我搭的模型，结果还让别人把加薪领走了，这算什么事儿啊，就这样吧，我也不嫌弃你，你趁早给我办成就行了。”
顾锦时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趁不了早，这个项目一天不完，我就一天没法跟上头打申请，而且你又不是我们市场部的，给你申请加薪还得通过你们家那个佛爷，麻烦死了。”
欧阳诀倚在椅背上，笑眯眯地看着她：“如果你想让我跳槽到市场部，那也是分分钟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