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蛊毒发作,只因动情,二月雪连喜欢的人都没有,还动哪门子情?可如若他不是蛊毒发作,怎么可能伤到连剑都保不住?难不成,他心底一直有喜欢的人,只是没告诉我?
闷骚,太闷骚了!
见我一直未说话,小冒牌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你从前答应过我离开,眼下可是好机会,何不跟李九霄走了?他又不会要你性命,反而还能帮你救你师弟。”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哀伤,“你在一天,他连多一眼都不会看我。”
我一怔,目光越过她,望向夜祁言,他冷冷站着,明明依旧一袭紫衣,端的是绝世无双,但却莫名让我觉得有些伤感。谋权逐利,苍生天下,看似站在高处王权在握、睥睨无忌,然他终究也是至苦莫若求不得的人之一。
而我,又何尝不是?
我对小冒牌道,“我能怎么救二月雪?”
小冒牌丢给我一个瓶子,“这是至死不渝蛊,既然二月雪蛊毒发作,必然是有了心上人,你只需找到那个女子,然后让她吃下这蛊,便可救他。”
我接过小瓶子,还没握住,便被夜祁言抢了过去,他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边,手里把玩着那只装了蛊虫的小瓶子,嘴角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一字一句,“如果我说,二月雪根本就是李九霄?你信吗?”
“我……”直到此时此刻,我仍不愿对夜祁言说任何重话,“我不是不愿相信你,只是,声音相像很常见,不能凭这点就断定我师弟的身份。何况,退一步说,如果二月雪是李九霄,小寡妇怎么敢对他下断情绝爱蛊?除非他脑子被驴踢了,大抵才会让手下下蛊折腾自己吧!”
李九霄火上浇油,催促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小阿鸢,考虑好没?本王的耐心有限啊,说不定一个不开心,下一瞬间就直接撕了你那师弟呢!”
“我跟你走一趟!”
话音落,我委实不敢多看夜祁言一言。方才,就在方才,我还将手递给他,矫情地说一定不要让李九霄带走我。
我转过身,捡起二月雪的剑,朝李九霄的马车走去,背后便传来了夜祁言的声音,“你若不信,我便揭开他的面具给你看。”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身影竟然朝马车冲了出去,不稍片刻,马车内也蹿出一抹黑色的身影,一紫一黑两道影子便纠缠成了一团。他们二人的武功都极为的高,高到我根本看不清他们出招的姿势。
然,我第一眼望去,确实以为那黑影就是二月雪。
那身形,和二月雪一模一样,一样的玄色衣衫,只不过,他那身玄衣,在月色下明显泛着银光,并且,明明同色的衣衫,穿在他身上,生生穿出了放荡不羁的感觉。他的脸上带着银色面具,那银质的面具是个鬼脸。但他身上,没有佩剑,他的武功套路,我亦是未曾见过。我立刻否定了二月雪根本就是李九霄的说法。一个人,怎么可能将两种不同套路的武功都练得出神入化?
正当我想得入迷时,背后忽然有一股掌风袭来,然后一个趔趄,便跌进了马车中。
不知是小冒牌还是小寡妇,下手这般重,撞得我头晕眼花,待我缓过来,只觉一阵风猛地刮开了马车的车门,然后李九霄也进了来,他似乎受了伤,在小腹,但因为他一身玄衣,我看得不真切,只觉鼻尖满是血腥味。
我有些担心夜祁言,赶紧掀开窗帘,月华如练,寒照长夜,但见夜祁言形单影只站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唇边现出一抹清浅笑意,“阿鸢,你宁愿相信李九霄,也不愿相信我能揭开他的真面目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在无忧谷里三年,还未曾这般难过过,夜色像是要吞噬一切一般,我只想逃避,只想好好睡一觉,然后再睁开眼时,小包子会糯糯地喊我娘亲,而他坐在窗畔半躺着以书打发时间。
半晌,我只听见自己这样回道,“相比李九霄,我自然是愿意相信你,可是我事关我师弟,我赌不起。”
四周暗影沉沉,凉意潋潋,夜祁言的笑越发飘渺,“假如,今天受伤的是我,你也会这般不顾一切吗?”
我认真想了想,“你怎么会受伤,你怎么可能受伤?”
事实上,如若他受伤,我定然也不会置之不理,但是连名满天下的李九霄都不是他的对手,还有谁能伤得了他?然我没想到,他会这般回我,“对,我怎么可能受伤?我把我的心交给你保管,你却带着他一起赴了黄泉,确实不会受伤,因为早都不在我胸口了。”清浅的笑容里,多了一抹狠绝,月色下,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心悸,从没哪一刻他比此刻更温柔过,他将那个装着蛊虫的小瓶子扔给了我,笑着说,“好,你走。”
我愣住了许久,都无法说出话,这个许久仿佛一世那么长远。
我当然深知,他那一句话,自然不是对我说的,但那一句话,却更加坚定了我想走的心。看吧,我就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道姑,眼下我心底除了师弟的安危,师父交代的事情,还有一个事,便是一定要弄明白自己的身世。
此后数日,每每做梦,我都会梦见那一夜,夜祁言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他心底关着一只野兽在蠢蠢欲动,一旦打开笼子,便是鲜血淋淋的一幕。
所以说,每一个优秀完美的男人,心底必然有一段尘封的故事。
我只是可惜,那段故事里没有我。
然而在梦的最后,他的表情都会变得云淡风轻,仿佛那一夜发生的一幕幕是我的臆想。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他那句温柔至极的声音,他说,“好,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