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刚跨进茶馆,立即引起茶客关注。马上站起一位灰衣人并迎上去,叫到:“哟,黄老爷来了,快请快请!”
又有几人凑上去,手里抱拳行礼,嘴里热情寒暄,簇拥着黄老爷移步大堂,再请黄老爷主位入坐。
同时灰衣人喊来店家,给黄老爷上盏新茶上盘点心,黄老爷的茶钱算我的。
黄老爷也不客气,跟几人笑着打了招呼后提过鸟笼,嘴里嗞嗞有声逗了几下画眉鸟,才把鸟笼挂在一旁架子上。
等黄老爷安坐,店主已端上新茶、点心。黄老爷口头谢过后端起茶杯,嘴里吹了吹,再饮了一口,很满意放在桌上。
黄老爷扫眼,看着陪坐的灰衣人,还有四周热切的脸,不由笑道:“你们是想听最新消息?”
“当然当然,我们哪个不晓得,你黄老爷在渝城关系多人脉广,消息灵通第一人,什么消息听不到,什么事情不知道?”
“那你们想听哪一出?”
“我们就听最新进展,听说官府抓到了原凶?”
“我不晓得官府抓住的是不是原凶,但故事已有最新进展。既然你们都想听,那我就摆摆。”
黄老爷手端茶杯,慢慢啜了一口放下说道:“三天前的大晚上,富人在家让人杀了。富人死的时候,身上并没多穿衣服,应该是跟他那小妾办完那事后才死的。富人身上缠着绸缎布条,是让人割破喉咙后挣扎倒而死。但凶手呢?既然是杀人,总得有理由。
“越货?凶手没动富人任何值钱东西,连床底下的银箱子都没有动。劫色?凶手对富人长得那乖的小妾都没沾下,小妾是让铺盖给捂晕的。寻仇?有这可能。富人仇家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总之仇家好几个。
“特别是那几个护院,让人敲了闷棍。作案的应该是高手,官府猜测是独眼龙干的!但官府想不明白,为什么富人死了,家里财物却没丢。这显然不是独眼龙的风格。这独眼龙向来出手不空还,就算再没钱,夜壶也得拿个回去。”
“独眼龙?”灰衣人追问道。
“我不晓得啊,反正官府是这样说的。”
“嗯?我觉得这事不是独眼龙干的。独眼龙是很凶,本事也大,能来无影去无踪。但独眼龙一向只求财不杀人,没听说独眼龙跟富人有仇啊?”
旁边蓝衣人问道:“那富人家真没丢东西?按说这独眼龙出手,多半是价值连城的东西,这不取财也不劫色,事情怪得很啊。”
旁边青衣人接道:“是啊,这独眼龙多歪的人,虽说他是杀人放火连眼睛都不眨的主!但他在渝城附近活动,很少听说他杀人,最多抢点钱。嗯,这事是怪,如果说是独眼龙干的,有点站不住脚。”
一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半天得不出结论,众人又望着黄老爷。
黄老爷喝了一口茶说:“丢没丢东西我也不晓得。我觉得这事决不是独眼龙干的,因为官府勘察案发现场时发现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就是商人的印信。”
“哪个商人?”
“还有哪个商人?就是那个商人,专门坑人的那个商人,害死那个人的那个商人。”
“哦——原来是他啊。还没看出来,他居然还会杀人。咦,不对哦,他有这么凶吗?如是他出手,为什么只杀富人而不劫财?难道商人喜欢富人的小妾?”
这话一出,满堂哄笑。有人附合,肯定是这样的。
黄老爷不慌不忙,再喝了一口茶后讲道:“所以官府去抓商人,就在平安客栈把商人抓到了。官府抓到商人后,商人还喊冤。”
“冤?我看就是商人下的手,也不晓得商人是从哪里勾来的棒老二?”
“嗯,说不定就是商人看上了富人小妾,然后偷情时被富人发现了?”
“你说商人也是,往日尽做些伤天害理的勾当。就算你喜欢富人小妾,趁晚上去偷被富人发现了,也不至于杀了富人嘛?”
“是啊,就算是商人做的案子,但商人为什么不跑呢?还在客栈里傻等着官府去抓?要是我,犯下这么大的案子,早就不晓得跑哪去藏起来了。坐等官府来抓,那不是棒槌吗?”
“就是就是,这商人是爱使些下三烂手脚,如他只是去偷富人小妾,不至于还要杀了富人嘛。”
“我看未必。听说商人前会走货,结果在三峡鬼门渡那里船沉了。听说损失惨重陪光了老本。他是怕债主上门讨债,才躲在平安客栈的。”
“这商人活该嘛,该背时!谁叫他光做缺得事?这商人真不是东西,连自己亲戚都骗,还把那个,是吧?就是那个人,被商人骗得倾家荡产,最后跳河了。”
“是啊,都是平时坏事做多了遭到报应。鬼门渡那里本来水流湍急,要是没做坏事,就能平安渡过,要是做了坏事,鬼门关难渡。”
又有人说,应该是商人赔光了本钱,才找独龙眼去抢富人的什么值钱宝贝。独眼龙去做案子时,一时失手才把富人给杀了。
大伙一听,觉得在理,不然说不通。
清徽、岐竹听隔壁信,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那天晚上,络腮胡子和断手仆人摸进平安客栈,是去偷商人印信,并栽脏给商人。
这商人也够倒霉的,人在家里坐,祸从天上降。
但听这些喝茶摆龙门阵的口气,好像商人平时德行也不乍样。
案子现在没破,案件原由不可得知。所以黄老爷几人,就继续摆起富人的故事来。
在龙门阵里,富人也不是个好东西,平时就横行乡里、欺男霸女,也算无恶不做。
这些喝茶的,在不顾忌富人生前做的那些坏事。反正富人都死了,也不怕他活过来。于是,富人以前做的那些坏事,一件件、一桩桩就全摆了出来。
更有甚者开口大骂,说这富人死得好,死得好,早就该死了。估计骂富人的人,以前一定受到过富人欺负,终于有机会发泄出心里不满。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算计富人财产,有人谋划富人田地。总之,都为这个富人死得好而欢呼。
清徽、岐竹在茶馆耍了半天,听了很多关于富人、商人做的恶事。
清徽心里不舒服,明明知道凶手是谁,但就是不能说,也不能讲。
岐竹说:“善有善报、恶有恶磨。善恶有因、报应不爽。我们等等,就有结果。”
时间又过了十来天,天气更冷了。大雪在天上酝酿了好几天,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清徽换上一身新棉袄,头上戴着小皮帽,一双手套挂在胸前,两只小手插在手套里,陪着岐竹再次来到茶馆听书。
冬天茶馆人多,特别在这寒风大雪又无事可做时,茶馆不但能喝茶聊天摆龙门阵,还能取暧交流谈生意。
今天来喝茶的人更多,都是来听渝城大案的最新进展,听说又抓到凶手了。
清徽、岐竹来到茶馆时,里面已聚了很多人,总之鱼龙混杂,各色人都有。
清徽与师父找个偏僻坐位,仍点了二杯清茶、点心,然后慢慢品着、吃着。
大家心有缄默,也不说话,似乎都在等人。
等谁呢?当然是等渝城里手眼通天、消息灵通的黄老爷。
黄老爷在渝城,是个特别有本事的人。别人不知道的事他知道,别人打听不出来的消息,他能打探得出来。
据说他与官府袍哥、三教九流、百行百业都有关系,据说与刀疤脸的关系也不错。
黄老爷人长得并不怎么样,面相也较为普通。如果站在大街上,与众生没啥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黄老爷手里,永远提着一个画眉笼子在城里闲逛。
很多人都认得他,关键是认得那个鸟笼。只要谁在城里,看见一位手提鸟笼的人在街上闲逛,百分百这人就是黄老爷。
黄老爷与人交往能放下身段,什么人都能说上几句话。
说话间,黄老爷走了进来。手里仍提着那个除了睡觉才放在一边的鸟笼,慢慢悠悠踱着方步就进来了。
茶馆里立马就有七八个人,前去把黄老爷捧在中间,还是那个灰衣人主动邀请,并把最好的位置让给黄老爷。
黄老爷子根本就不客气,按例先逗了一会画眉鸟这才挂起来。其它人懂事,早把新茶和点心放在黄老爷面前。
黄老爷先取下手套,再搓了搓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吃了一块点心后,看着热切心急的众人呵呵一笑:“今天人还真多,都是来听最新消息的?那好,今天我就摆摆最新案情进展!”
众人纷纷附合,连说好好好,黄老爷就是厉害,什么都知道。
黄老爷清清嗓子,咳嗽几下才道:“你们猜,那个凶手是谁?”
众人哪里知道凶手是谁,要是知道凶手是谁,自己还不去告官领赏啊?
关键是他们都没黄老爷的本事,众人都说不晓得,请黄老爷给我们讲。
黄老爷也不急,慢慢说道:“这个案子说来简单,但又极其繁杂,说是曲折,但又顺利着呢!”
黄老爷故意停顿一下,看把众人心思都吊了起来,又才说道:“我们还是先说说商人。商人可以明确说,不是真正的凶手。凶手是另有其人,但这商人也逃不了关系,所以还关在监狱里,准备一并审案后再结案定罪。”
众人一听凶手不是商人,就有人脸上一沉,恨不得凶手就是商人才好。又说商人逃不了关系,脸上又才开心起来。看来商人不死都得脱成皮,反正只要商人倒霉就好了。
“做案子的另有其人,这另有其人是谁呢?估计你们也猜不出来,但绝不对是独眼龙,独眼龙正在川西一带活动。”
众人一惊,追问道:“这要不是独眼龙做的案子,又是哪里来的棒老二?”
黄老爷喝了一口茶,杯子见底了,灰衣人忙叫来伙计,给黄老爷掺上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