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徽边挣凉粉钱,顺便观察别人。
清徽注意到,每个人脸上表情都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清徽弄不清楚。
但每天看得多了,人见得多了,也能看出问题来。那就是每个人无论多富有,无论多贫穷,但每个人的脸都板着,永远一幅不开心、不快乐、不得志的面目。
但穷人明显比富人要简单快乐得多,穷人脸上的笑脸也比富人多,这是清徽的总结。
后来,清徽、阿立,又认识了阿周。
这天上午,两人卖完凉粉,清徽换了一身青衣,阿立穿一身黑衣,提着边角料做成的凉粉,来到长江边玩。
盛夏之际,只见长江水满浪高、汹涌澎湃、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清徽第一次看到大江,不由心底也宽了,眼睛更看不过来。
那江上船来船去,帆影叠叠。打渔的、捞虾的,或走运货物的,好不壮观。下三峡的、上宜宾的,都在渝州集合,或补充食品,或交换货物,码头上热闹非凡。
这气象万千的生活气息,把清徽看得心旌神驰、目不暇接。
阿周父亲打渔为生,一辈子生活在长江上,脸上有一层水锈。接过清徽手中的凉粉,又分给阿周一半,两人呼噜着就开吃。
听阿周说过,周老爹喜欢吃阿立家的凉粉,这是专门送给周老爹的,虽然不要钱,但品质一点没降。
周老爹吃完凉粉后,就对三个小家伙说坐好,我们去打点鱼耍耍。
清徽不是第一次坐船,但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大的长江上,这么宽的水面上行走。害怕之余又特别兴奋,装着不怕水,学着阿周坐在船头上,还把鞋给脱了,把脚伸入水中,让波浪尽情地打在脚丫上,感觉非常舒服,更是一种享受。
阿立胆子没这么大,毕竟长江水很深,长江水凶险还是知道的,也怕清徽玩过了头,万一掉到长江就惨了。
阿立紧张万分地跟在清徽身后,随时注意清徽状态。
但清徽那个高兴劲,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十分注意以防清徽疯劲上来惹出事来。
这清徽是有样学样,阿周怎么做,他就怎么做,阿立要小心些。
就这样一路玩水一路打跳,嘻嘻哈哈没个正形。走了十来里水路后,周老爹把船开到一个支流。
这里水流平缓,不象长江那样气势吓人。阿周站起来帮忙把船抛锚下锭。
周老爹水上功夫了得,只见他撑手撒网,把渔网撒得圆圆的。几网下去,就打上来好几尾江鲤。
渔船就是阿周的家,船上煮饭家伙一样不缺。周老爹叫阿周取出水罐,抛入江心取江水。
周老爹身手麻利,几下就把鱼收拾干净。先在锅里放入佐料熬了一会,等熬出香味后,再把江心水倒入锅里直到煮沸,然后放鱼。
满满的鱼香,把清徽、阿立谗虫也勾了出来,于是四个蹲在船上大快朵颐。
吃完后阿周负责收拾锅碗,并把锚拉了起来,船继续前进。在一个转弯处水流较急的地方才停下来。
周老爹拖出另一具大网,一边系在岸边的岩石上,朝另一岸边划去把网放入江中。
这时,阿周脱光衣服噗通一下钻入水中,过了很久才从远处冒出头来,手里抓着两条鱼。
阿周双脚踩水游了过来,抛给船上的清徽、阿立后,又噗通一声钻入江中没见了。
两人惊叹得嘴巴张得大大的,羡慕阿周的水性和本领,并把阿周不时抛上来的鱼,放入专用的竹篓里面。
清徽也想学阿周的本事,跳入江中游游水,让阿立死命拉住方罢休。
直到太阳要下山,晚霞满江红,满船收藏颇丰,才尽兴而归。
渝州是山城,山城的特点就是热,如钻入火锅样的热。非晚上方有凉风袭来,所以渝州的夜市就非常热闹。
清徽、阿立、阿周一人提个鱼篓来到夜市。
夜市里人来人往,吆喝声、讨价声、还价声、吵架声此起彼伏。卖衣服的、卖鞋的、卖席子的、卖扇子的、卖针头线脑的,卖各种小吃的,应有尽有,品种繁多。
周老爹今天运气很好,打的鱼比往常要多,卖的也快。买的主顾也不讲价,比平时也多卖了好几十文。阿周非常高兴,并与清徽、阿立约定,后天再一起玩耍。
既然有快乐,当然有痛苦。既然有高兴,当然有失落。
清徽在渝州过得很快乐,交了不少朋友,也遇到过拐子和骗子。
清徽没那么容易让人给拐卖了,但清徽还是容易让人骗。自己的师父岐竹就是一个大骗了,一个江湖神棍,没想到清徽也会上当受骗。
那天清徽一个人在街上闲逛,看到一个小女孩子在街上跪哭,周围还有一堆看热闹的人群。
原来那个女娃子家里死了老爹,要卖身为奴葬父,样子非常可怜。清徽同情心起,把身上唯一的一点钱,给了小女娃子。
但过了十来天,清徽在另外一条街上,又遇到这个女娃子,周围还是一堆看热闹的人群。这回女娃子死的是母亲,也要卖身为奴葬母。
清徽没再给钱,本要冲上去追问这女娃子,为什么要骗他,让岐竹给制止了。
岐竹说:“修道之人,善小要为,恶小不做。我们做善事,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不要去计较结果。因为结果,并不是我们做善事的目的。这次你虽上当了,吸取教训注意观察,下次别再上当就行了。”
清徽听了师父的话,没有去找小女娃的麻烦。但自此以后,清徽在这个城里,再没见到她,估计是去了别的地方继续骗人。
有人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利益冲突,有利益冲突的地方,就会有黑暗和杀戮。
渝州是个很江湖的地方,也是个很恩怨的地方,也有杀戮和黑暗。
清徽在渝城住了近一年。这一年里,结识了很多朋友,见识了世间百态,品味了酸甜苦辣,感受到了生活中的嘻笑怒骂,也欣赏了人生里的悲伤离合。
所以清徽看到过传奇转折的故事,听闻了变化无常的奇闻,更亲身经历了古怪荒诞的事情。
那我们再来讲讲,清徽在渝州亲历的传奇。
现在已入冬。虽渝州的夏天热得厉害,但这里的冬天同样冷得死人。
冬天,有人喜欢,有人仇恨,有人写诗赞美,有人痛声骂娘。
喜欢冬天的人,是富人,富人应烤着火碳,吃着火锅,喝着烧酒,赏着雪花;
仇恨冬天的人,是仆人,仆人应住着茅房,睡着冷炕,吃着残羹,出着苦力;
讴歌冬天的人,是文人,文人应作着画稿,吟着佳词,搂着美人,把着古玩;
痛骂冬天的人,是商人,商人应运着货物,走着商道,数着铜板,算着利润。
如果这四人相继因某一件事情,互相勾联在一起,又会发生什么事呢?如果这些事又与清徽撇不开关系,又是什么稀奇怪事呢?
那就听我一一道来,请你听听下面发生的故事。这故事很曲折多变,也很血腥警世。
这个仆人以前不穷,只是最近穷了。这个仆人以前是富人家的仆人,因沾上赌博,偷富人家的财物去赌博和还债,让富人发现后打了一顿赶出家门。住在一间四面漏雨、八面来风的破茅草屋里,吃着残羹剩汤。仆人又没技能又没本事,做不了正当营生,但嘴皮子厉害,能哄能骗。
这个富人以前很富,现在更富了。富人继承了家业,家大业大,吃穿不愁。但总觉得自己的钱还是太少了,田地太少了。于是,富人想方设法,把别人家的钱,往自己包里装。又千方百计的,把别人的田,往自己家里划。
这个文人以前很雅,现在更雅了。文人在自己的庄园,收藏了很多古玩字画,收集了很多奇珍异宝。但总觉得自己收藏的东西太俗了,有价值的东西太少了。那天赵美人过来看了看,说这些东西都很俗,所以文人想不俗。
这个商人以前很奸,现在更奸了。商人总是把次等商品,充次为最好商品。总是在收货物时缺斤少两,在卖出商品时淋尖踢斛,让很多人吃了暗亏。让跟他做生意的人,个个赔得精光,商人也趁机收购了别人破产的产业。
他们之间如果发生什么故事,你不要觉得奇怪,但发生的故事,就这么奇怪,你说奇怪不奇怪?
话说这天,清徽一个人在码头耍。
码头上的苦力人,很多都认得清徽,都喜欢这个带剑的聪明小家伙。要是没活干时,苦力人就给清徽讲些鬼故事。
码头上最凶残的带头袍哥刀疤脸,当然也认识清徽,但从没跟清徽说过话。
结交的小朋友们,都有事要做,都有活要忙。进入冬天了,要准备好钱粮过年。
今天码头上很忙,只有蔡老哥陪着清徽,并给清徽讲了一个鬼故事。鬼故事是这样的:
话说村里有个陈杀匠,那年冬天帮一户人家杀年猪。没想到,那猪见了陈杀匠后,直接吓得趴在窝里,嘴里光有出气没有进气。费了很大劲,才让四五个人给揪了出来,拖在杀猪的宽板凳上。
但事情怪就怪在这里,那猪动也不动下,叫也不叫下,反而把这几个帮忙的搞糊涂了。因为不见猪反抗,也不见猪嚎叫。
陈杀匠和帮忙打下手的分别按着猪。就见陈杀匠操着长刀,就向猪脖子捅了过去。等了半天,这陈杀匠把长刀从猪脖子里抽了出来,却不见猪脖子的伤口处流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