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羽之直直看着虞谷儿婀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后,心里颇为失落,胸口仿佛堵住了一块大石头一般难受。玄宗突然道:“段施主,可否容老僧给你把把脉”,段羽之这才想起那假春秋临死施毒于己,心中一紧,连忙伸出左手。玄宗拥右手食中二指搭在段羽之手腕上,却丝毫感觉不到脉象,眉头紧皱,惊诧道:“段施主?你这?你这脉象如何却没没有了?”。
段羽之也是一诧,才似乎想起什么似的,道:“玄宗方丈有所不知,我段家一脉的脉搏不拨于寸口,而行于列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玄宗爽朗一笑,“想是医术上所言的大富大贵之象——‘反关脉’”。
当下二指再次探出,只觉得段羽之内力虽然不深,但却精纯醇正,已颇有根基,只怕自己在他这个年纪还不曾有这个修为,内力如行云流水,丝毫没有中毒后的滞塞之象。道:“这却奇了,这位假丁先生临死一击,怎么小施主脉象浑厚有力,却不似中了毒的模样”?
段羽之心中还萦绕着虞谷儿俊秀的面庞,听玄宗如此说道,也不觉甚是欢喜。道:“这个晚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要追溯到段羽之之父段誉身上,段誉年轻之时,于机缘巧合误服万毒之王莽牯朱蛤,从此百毒不侵,这段羽之和段誉一脉相承,自然血液中也有了抗毒的功效,只是这连段羽之自己也不晓得罢了……
玄宗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里边倒出了三枚丹药,道:“这是我少林‘六阳龙虎丹’,颇具神效,段施主每隔七日服下一枚,于你内劲修为,也有些好处”,段羽之见玄宗将这瓶子随身所带,显然很是重视,但自己如果退却,却未免有些假道学,只好随身谢过。玄宗道:“少室山景色倒也看得过去,明日就让玄空师弟陪你阅览一二”。
次日一早,玄空就侯在段羽之门口,面色苍白,显然昨日二十杖之责所施不轻。当下二人赏景论剑,甚是投机,不值不觉已过了十数日。这一天二人在千佛殿内,玄空忽然道:“段小弟,你我虽相识数日,但颇为投缘,可否有兴趣听老僧给你说段旧事?”
段羽之道:“愿闻其详”。
玄空道:“你既无心我便归,菩提树下诵经词。贪嗔易化痴难解,天地无情人有悲。因生缘灭经千劫,风卷云舒历几时。久听梵声犹未悟,愚顽依旧为谁思!段施主?不知你可解得这首诗?”
段羽之道:“从诗文来看,当是一位佛门高僧因情缘之苦而堕入空门”。
玄空微笑道:“老僧未曾出家之时,曾是海宁一武林世家之后,先父侠骨铮铮,乃是武林中一位了不起的人物”,说到这里,豪气顿生,“老僧那时年少轻狂,机缘巧合的爱上了一位姑娘”。
段羽之打趣道:“想不到玄空大师原来也有一段风流韵事呢?晚辈倒是瞧不出来。”
玄空摇了摇头,凄苦道:“那时先父名气太大,武林黑道中的仇人更是不计其数,我却整日少年听雨,红烛罗帐,和那女子浏览名山,品四海佳肴。哪知,哪知那女子乃是先父一位极为厉害的仇家之女,我带她去拜见先父之时,她却在饭菜中暗施毒手”。
段羽之不禁啊了一声,只听玄空继续道:“我父母见她品貌端庄,心中欣喜,哪里又料得她心怀叵测,是以并未觉察,双双遇害。我本该为先父报仇,但那,那女子却有了我的骨肉,我左右为难,心灰意冷,便进了空门,法号玄空。要知身在江湖,这情之一物,最是难理,段施主你贵为大理国子,肩头背负的,更是一国百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恐,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恐。”
段羽之心道这玄空大师果然智慧非常,只怕已经看出自己对虞谷儿的心思,知他虽然说得是自己旧事,目的却是为了点化自己。当下正色道:“玄空大师所言极是,但若当真要离于爱者无忧无恐的话,只怕只能出世归隐,将一腔才气终归黄土,而不造福黎民?这怕只是小爱,晚辈以为,仁者无敌,人生在世,当怀对稷江山,为黎民百姓之爱,才不枉在人世走这一遭。”
玄空道:“阿弥陀佛,段施主辩才无双,老僧佩服,但老衲所说之爱与彼爱不同,家邦礼仪乃是民族大义,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佛慈悲,仁爱无双,乃是此爱,但儿女私情…”说着顿了一顿,“我观那位虞姑娘行事,十分中总有三分邪气,只怕不是寻常人物,段羽之当好自为之”。
段羽之躬身,道:“多些玄空大师厚爱,晚辈自会省得”。
又隔了两日,段羽之拜别少林而去,下山途中少室山风景依旧,但不知怎么的,心境却始终好不起来。下山后在城内信步而游,忽见前方一众人围拢一团,段羽之究竟是少年心性,凑上前去。
众人只间是一个削瘦的老者,一袭青衫已经洗的发白,只见他拿起一个色泽发黑的梆子敲了几声,开口道:“过水穿山前去也,吟诗约句千余。淮波寒重雨疏疏。烟笼滩上鹭,人买就船鱼。古寺幽房权且住,夜深宿在僧居。梦魂惊起转嗟吁。愁牵心上虑,和泪写回书。”
说罢,又敲了两声梆子,沉声道“却表这一首《临江仙》,正是我前朝天子宋徽宗所做,你要道他是一昏庸之辈,却能写出如此催人泪下的词句,还有一手冠绝当世的丹青妙笔,花鸟草虫更是栩栩如生。你要夸他贤能,却让四万多金兵就毁了我大宋的江山啊!这正应了古话‘玩物丧志’之理,只可惜了我大宋锦绣山河啊”老者恨恨的说道,闻者也更是嗟叹不已。
“金狗本与我大宋约定了灭辽大计,可惜这昏君重用蔡京、童贯、高俅这等奸臣主持朝政,又让一些和自己臭味相投,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带兵去攻打辽国,三十余万热血男儿,在那帮子昏庸将领的指引下,却连契丹残部进攻不下,这反倒让金狗摸清了我大宋底细,灭辽之后,狼子野心的朝着我大宋吞并过来……”“官兵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围聚的百姓立刻四下逃窜开来,远处一小队宋兵裹着飞扬的黄土,狂风一番的到了老汗面前。
那老者却兀自自言自语:“官兵?官兵也只能欺压我们平民百姓,一见到金狗,哎…”又是一身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