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心思,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吩咐道:“阿莲,你查一下府中所有的仆人,千万不能留下隐患。”
陈莲知她是担心舒嬷嬷的事再次发生,颔首道:“陆离现在已经在查了,估计很快就能出结果,小姐不用担心。”
有他们在,她果然省心了不少。“还有西街那边,加派人手,我不希望出事。”
“今日爷交代下来,现在在别院外安排了无花阁的人,任何人想要查到那里去,很难。”
她没吩咐的,他们都已经做了,这种轻松的感觉许多年未曾有了,她几乎都不习惯。
陈莲支吾了一会儿,“小姐,有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说。”她停了一会儿,想着措词,怎么说才比较合适。“扈邑前辈似乎对钟前辈的夫人很上心。”
“怎么说?”云未警告她,“扈邑绝非一个宵小之辈。”
陈莲知道自己失言,可是,“无花阁常有人来报,钟夫人刚到那两日,一天好几次扈邑前辈都往别院那边跑,还经常…经常看着钟夫人发呆,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
“真的?”她听过他提起秦丽娘几次,现在仔细一想,似乎他对于他的事太过‘热心’了。她板起脸,斥责出声:“不管如何,这件事都不是你我能置噮的。传令下去,任何人都不得再提及此事。我相信扈邑前辈,这么做定是有缘由的。”
陈莲垂头,“属下明白了。”她端着水盆走了出去,掩上了房门。
云未却再是没了兴致,恹恹的放下了鞭法。这件事应该不是空穴来风,等到凤顷回来,她再好好问一问便是。
这一夜,京中夜舞笙歌,繁华依旧。而此时,在西北繁川城,到处都是嘶吼声,大雨把血都冲刷下去,鲜血又再次从城门上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匹马迅速的朝着城外奔去,马蹄踩着水四溅开来,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马才出城了没多久,一支冷箭便射了出来,恍惚中,马上有什么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夜空中,一道闪电迅速的划过天际,雷霆乍惊,露出了城楼上触目惊心的一幕,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夜,还很长。
第二日,云未还在睡梦中,便被一阵熙熙囔囔的吵闹声给吵醒了。听着声音越来越大,睡意全无,她只好起身,穿了衣服,打开门的那一刻,她当场怔在了原地。
为何有这么多的御林军在此?难道是凤顷出了事了?
她忧心不已,正准备询问,忽的有人指着她道:“云大小姐出来了。”
所有人齐齐看了过来,目光嗖嗖扫射在她的身上。
云未察觉气氛不对劲,提起了精神再看过去。陈莲和陆离等人横剑拦在了御林军面前,硬是不让他们过来。
他们带着刀,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端正了身子,冷声道:“不知各位光临我镇国将军府,意欲如何?”
“小姐。”
“小姐。”
陆离和陈莲担忧的看着她,只听陈莲说道:“他们硬是说小姐昨日下药毒害澜妃,害得澜妃流产,如今要拿小姐进宫面圣。”
“你说什么?澜妃流产了?”云未震惊出声,身形一晃,“怎么会?”她昨日离开的时候,她明明还好好的。
“是不是有人去过永和宫?”
“除了云大小姐之外,别无他人了。”一道戏虐的声音从御林军后面传了过来,御林军纷纷让开,一个年轻的文官慢慢走了过来。
云未看他的官服,莫非他便是秦风雷?新上任的刑部尚书?竟然如此年轻。
她的心沉了下来,怎么会那么巧?这件事实在是太明白不过了,明显的栽赃陷害!
她闭上了眼睛,把苦涩咽了回去,复又睁开,“我没有做过的事,我相信皇上和澜妃娘娘自会还我一个公道,进宫又有何惧。”
她移了移目光,“阿莲,陆离,放下刀剑,我镇国将军府做事历来光明磊落,对得起天地良心,莫让人看了笑话。”
闻言,几人都把刀剑都放了下来,挺直了脊背。
她再次看向秦风雷,“秦大人,容我换件衣服,梳妆打扮一番,以免污了圣颜。”
秦风雷颔首,心中十分佩服,换做其他人怕是早就吓得花容失色了,她倒是好胆色。只不过宫里那位娘娘……
他摇了摇头,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陈莲跟着云未进了屋,就听她低声吩咐道:“这件事肯定是冲着我来的,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一次我定会凶险万分。阿莲,你通知钟前辈,让他们速速离开京城,若是风声很紧,尽量不要出门。”
“另外,你尽快把云未便是未云歌的消息散步出去,隐约透露出我得到兵牌的消息,这样能够暂时拖延一点时间。你去找长乐公主,她一定会乐意帮忙的。这次我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看你了。”
陈莲保证道,“小姐放心,我一定会不辱使命。”
云未猜扈邑差不多也就是这几日回到襄城,等到君家一乱,这边便会无暇顾及了,只要熬过这四、五日便可。
换了衣衫,她想想还是戴上了箱子里的银色长鞭,放在了腰后,用狐裘一挡,便看不出来。
有了长鞭防身,她果然有了底气多了。“这京中不太太平,让未小五回家去吧。”
陈莲不解,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她还考虑其他人?
云未简单的梳妆,擦拭,便打开门走了出去。她挺胸直背,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这才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这便是云未吗?
所有人心中划过了一丝疑惑,看不懂这个传说中的纨绔大小姐——京中小霸王。
宫中气氛沉穆,所有人做事都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主子。
这一日,宫中注定十分热闹。
才踏进永和宫,她便感觉到几双视线齐刷刷的朝着自己射了过来。她问心无愧,脚步没有任何迟疑。
进了殿内,她盈盈了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臣女云未,参加皇上。”
位上的人迟迟没有发声,殿内一阵静默,巨大的威压迎面扑来,折磨着她的心智。
她保持身形不动,倔强的挺直了脊背。云家祖训,问心无愧的事,绝不低头服软。
一炷香之后,就在她腿脚发麻,险些支撑不住的时候,凤泽钰才沉声问道:“云未,你可知罪?”
手心里的密汗早已打湿了袖间,她镇定回道:“臣女不知,更没有任何的罪责。”
“好一个没有任何罪责,昨日你来之后,夜里澜妃便流产了,该不会就是巧合吧?”凤泽钰敲了敲桌面,看她这不温不火的态度,心中添了一丝恼怒。
衣袖一挥,桌上的茶杯被他掀翻在地,砸在了她的面前。茶杯碎裂,碎片割破了她的脸颊,一道血痕显现出来。
她的皮肤本就光滑白皙,如此一来,更是显目。
可是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原本的担心和后悔全部化为了帝王的骄傲。他直接质问道:“云未,是不是你下了药伤了澜妃的孩子?”
座上的几人微不可闻的蹙了一下眉头。
“不是。”云未坚定的说道,她抬头来,迎着他的视线,目光无比坚毅。“皇上,臣女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澜妃的事,臣女也没有任何的动机。将门云家,不为宵小!”
凤泽钰恼怒的是她为何从不服软,硬是要挑战他帝王的权威。面对这么多人,他根本就下不来台阶,更拉不下脸来。“这件事朕已经交给刑部去查,在此期间,你便留在宫中,不得出宫门一步,更是不得见任何人,你可有异议?”
云未缓缓的磕了一个头,“云未自知难脱其咎,自愿进刑部大牢,等候刑部审讯。是非黑白,自有公断。”
在宫中固然比刑部安全,可是她却想要借此机会打探恭叔的下落。这几日每当她问起恭叔,陈莲等人便会含糊其辞,她心里总是不安。
“云未,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凤泽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看着她,“你以为大牢是那么好呆的地方吗?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实话告诉你,你要找的人早就在三天前死在大牢了,就算你现在去,连他的尸骨都找不到。”
“你说什么?”云未猛然抬起头,声音颤抖起来,“你说恭叔怎么了?”
呼吸停止了,她的心揪成了一团,微微的颤抖起来。不可能,不可能的,她还没有把他救出来,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眼泪滑过了脸庞,一颗颗砸在了地上,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却救不了他,就像是当年爹娘一般,无能为力。
无论她怎么努力,终究还是保护不了任何人。
恭叔是,阿陵也是……
心为什么这么疼,她撑着地,一次,两次……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难怪他们会瞒着自己,难怪他们闭口不提,难怪他们……
凤祎楠看不下去了,他想要站起来却无能为力,第一次感到了一丝心疼。“你为何要告诉她,明明知她……”他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凤泽钰早已慌了神,这还是他第二次看见她如此,第一次是在刑部大牢,第二次是在永和宫。他踉跄了一下,可是说出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他知道,或许今日之后,她会再次恨他。
恨他,也总比忘了他好。
他闭上了眼,吩咐道:“来人,把云大小姐带下去,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见她。”
很快便有人走了上来,正准备把她架起来,她却挣开了。
“我自己会走。”她道,然后用尽了全力,站了起来,晃了一会儿,才渐渐站稳。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珠,认真的看着他,替他感到一丝悲哀。“凤泽钰,这一生,你注定只是一个人。因为你从来都不懂,什么是爱,什么又是情。”
她转身,走了出去,尽管每走一步,心便是那么的痛,牵扯着呼吸,蔓延到了全身。
风迎面而来,她拢紧了狐裘,可是还是感觉到刺骨的冷。
心,突然间空了,她看不到未来。
凤泽钰跌回了软榻上,他想要喝茶压一压这种惊慌的感觉,可是却端不起来。试了几次,他便放弃了。
泠儿,你说我不懂爱,不懂情,可是我的爱我的情全部只在你一个人身上。我这么做,都只是为了你啊。
靠了一会儿,他再次站了起来,沉着脸走了出去,惊得一宫奴才纷纷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