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时她转身浅笑,惊鸿一瞥,从此失心于此,再也捡不回来。
季如烟是从前临安城中的一段传说,传说她身量纤纤,能于湖中莲叶之上翩跹起舞,传说她的腰肢比柳条还要软,二月春风一拂便能拂出一道涟漪,传说若是能见她一笑,宁愿将这三千里江山付之一炬。
从前这临安城中最出名的秦楼楚馆便是万芳阁,万芳阁中的姑娘万千芳华,各有各的美,只要你肯花钱,自然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姑娘。
可唯有季如烟一个,便是你一掷千金,也不能博她一悦。
有人说,她是千年前的褒姒转世,自生下来就不会笑,若是哪一****笑了,定然是要笑倾这江山。
季如烟是这万芳阁中少有的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好些个红倌儿一开始也都是只卖艺,回头还是被生活所迫,再瞧瞧人家卖了身的女子都是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就坐不住了,也是走上了这条路。
可唯有季如烟一人,这么多年了,就靠这湖上之舞,在这万芳阁里始终立于不败之位。
初见季如烟的时候李千昊觉得也不过尔尔,完全没有世人传得那样邪乎,单说相貌吧,这季如烟就比不上李千玟,可不知为何,你瞧着季如烟,就是觉得舒服觉得熨帖,觉得这前二十年都不曾这样畅快过。
季如烟能做湖上舞,伴着悠扬的琴声她与湖中莲叶之上袅袅而行,像是闲庭散步,将这台上几人都视作无物。只听得琴声微颤,将人的心都高高吊起,而季如烟也是仰头下腰去采她身后的莲花,瞧着一个不稳就要栽到湖中。
台上之人皆是屏气凝神,不自觉地被季如烟的动作牵引住了自己的呼吸,唯有李千昊一人端起酒杯自顾自地抿着,好似完全不在意,却也是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瞄着季如烟。
只见季如烟的身子靠那水面越来越近,琴声也是越来越叫人窒息,一旁的李千承甚至已经攥紧了衣袖,李千封面上也是有几分紧张,就连一开始故作淡定的李千昊也是停了手上的动作,只端着酒杯瞧着湖中的季如烟。
琴的声音已经极低,几人已经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季如烟的指尖已经捏到了那朵莲花,可她的身子也是弯到了不能再弯的地步。
忽而琴声陡起,如天边惊雷银瓶乍破,将这屏住呼吸的众人皆是吓了一跳,一个眨眼的功夫季如烟就已经袅袅而起,右手仍旧是软软捏成了莲花指,左手却捏着一朵真真正正的莲花。
只见季如烟以口衔莲,朝这边盈盈一拜,尔后一个纵身跃了出去,甩出的水袖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待到水袖落下,季如烟已经蹲坐在刚刚被摘下了那朵莲花旁边的荷叶之上,衔莲抬头,忽而弯了眉眼。
可也只是一瞬,季如烟的笑容就隐了下去,刚刚李千承被这琴声所打动,碰翻了手边的酒杯,溅湿了李千封的衣裳,故而就只李千昊一人瞧见了季如烟面上那一闪而过,犹如昙花一现的笑容。
果真是……倾国倾城动天下,当得千金一掷佳人悦几个字。
万芳阁中的女子赎身价格都是极高,更遑论这当家的牌子季如烟,李千昊和阁主提出要替季如烟赎身的时候,径直甩出了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在这临安城中已经是个不少的数目,不说别的,就这万芳阁要赚出三千两银子,也得个八九年的光景。
可那阁主却是不为所动,他笑着对李千昊行礼道:“大殿下,不是小的不给您面子,只是这万芳阁的规矩一向如此,姑娘们只能被自己的有缘人赎走,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人想为如烟姑娘赎身,从上京赶考的书生到一掷千金的富豪都有过,可都不曾入了如烟姑娘的眼。您要是当真欢喜,就随小的来问一问,若是如烟姑娘肯,小的自然是愿意收下您这三千两银子。”
李千昊挑了挑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季如烟住在这万芳阁的三楼,推窗就是湖上美景,李千昊随着那阁主进门的时候,季如烟应当是刚刚沐浴净身换了衣裳,一头乌发就湿漉漉地批在肩上,不施粉黛地盈盈立于二人面前。
李千昊忽然觉得呼吸一紧,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自他心底里升起来,于眼前炸开了花。
这样冰清玉洁好像不染尘世分毫的女子,还真是人如其名,果真就像一缕天界的烟。若当真是能见她一笑,想来倾了这江山也是无妨。
可也只是一瞬,李千昊就恢复了神智,含着浅浅的笑意听阁主对季如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季如烟并未拒绝,她眸光微涟,道了句:“殿下果真不辜负如烟的期望,如烟已经在这里等了殿下两个时辰零一炷香的时间,若是殿下不来,如烟怕就要追出去了。”
这种大胆奔放的话,若从一个言行轻佻,长相华美的女子口中说出,大家定然会觉得她不守妇道,可这话由季如烟说了出来,却是莫名地叫李千昊觉得……甚是欢喜。
他微扬唇角,道了句:“既然如此,阁主便收了那三千两银子,将如烟姑娘的卖身契给本殿吧。”
“三千两?”阁主尚未说什么,季如烟就仰起头来,黛眉微蹙,樱唇粉嫩,两颊因为未上脂粉而略微显得有几分苍白,只听得她说了句,“如烟在殿下心中难道就只值这区区三千两银子?如烟可是将殿下看作了一生的有缘人,千金不换的有缘人。”
季如烟像是一只伸出了小爪子在轻轻挠着人的胸膛撒娇的小猫,李千昊抿唇一笑,弯了眉眼问了句:“如烟姑娘认为多少合适?”
“殿下若肯留我一年,便许阁主一千两银子,如此就可见证如烟是不是有本事将殿下留在身边,岁岁年年虽相见,犹是常相念。”季如烟的声音像是泉水叮咚,落在人心头就化成了一汪春水,暖暖地滋润着叫人心生怜爱。
阁主本以为李千昊会反悔,这三千两银子已经不是小数目,季如烟虽是如今能为他赚不少钱,可这青春也不过就是三五年的光景,到时候季如烟可就不一定还像现在一样受欢迎,他能拿季如烟换三千两银子已经是赚了不少,还能勾搭上大皇子这个人,更是为自己在临安做生意添了不少的助力,如今季如烟这样说,倒是叫阁主心中有几分忐忑。
若是李千昊不同意,那可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中这样想着,阁主便赔笑说道:“哪里就用得到这样,殿下欢喜如烟姑娘,不如就欢喜一年,许如烟姑娘一千两银子,如何?”
“许了我,不还是殿下的钱,”季如烟眉眼之间的神色似冷不冷似笑非笑,只如那刚化冻的春水,一波一波涌上身来,倒叫人分不清是冷还是热,“殿下肯为了我给别人钱,才算是真心待我,就算是一年掷一千金,也是愿意宠着我的。”
李千昊负手而立,细细地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季如烟,说实话季如烟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他本以为自己能在她身上找到什么缺点,谁知道他越是打量,就是越是为季如烟动心。
她越是清冷,他越是想要将她捂热。
“既得佳人在怀,还要这些身外之物作甚,”李千昊扬唇一笑,在阁主惊讶的目光注视之下说了句,“既然如烟姑娘喜欢,那么咱们就这么定了。”
万芳阁的阁主下楼的时候差点被自己的左脚绊住右脚,待到走廊之上只剩下季如烟和李千昊两个人的时候,季如烟终于是扬唇一笑,说了句:“自今日起,如烟也是有了微笑的理由了。”
季如烟入了大皇子府,也只是个侍妾,原本只要从小门消无声息地抬进去就可,可李千昊却是请了锣鼓队和仪仗队,风风观光将季如烟迎进了府里。
虽仍旧是小门入,仍旧是侍妾,可这季如烟一入府,就摆明了和府上其余的人不一样。
当时宋黎几乎是被气歪了嘴,在自己屋中是举起东西就想砸,到最后还是不敢,咬着牙将枕头掷到了地上,骂了一句:“贱人!”
“夫人莫生气,殿下不过是一时新鲜,等这股子新鲜劲过去了,殿下还是会想起夫人的好来的。”一旁的小丫鬟上前劝慰道,可虽是嘴上这么说,那丫鬟也是知道,原本李千昊就不甚宠爱宋黎,如今又多了一个这样扎眼的季如烟,怕是这以后府上就再也没有宋黎的位置了。
原本这叶小鱼就是打那烟花之地出来的,狐媚惑主的功夫是一套一套的,将李千昊日日都哄得很是欢心,就不甚愿意往宋黎这里来,宋黎虽是明面上有个掌家之位,实际上却是没有什么实权,左右是也管不住叶小鱼,每日被气得牙根痒,在李千昊面前发发牢骚却是会被斥责一番。
可这季如烟进府的仗势可是比叶小鱼高上了不知道多少,便是娶侧妃差不多也就这个样子了,可见在李千昊的心里季如烟是何等重要的位置。
原本那丫鬟想着,怕是这宋黎的掌家之位也是要让了出来,却不曾想这季如烟虽是以这样大的阵仗入了府,却仍旧只是一个侍妾,宋黎仍旧好端端地掌着她的管家权。
可是叶小鱼和宋黎却都是坐不住了,因为自打这季如烟入了府,就是专房之宠。从前叶小鱼虽是得宠,可李千昊一月之间总有两个月歇在宋黎那里,再就有十日歇在叶小鱼那里,可自从这季如烟进了府,到今日一共是二十一天了,李千昊再也没有去过旁人的屋子。
叶小鱼急了,宋黎也是急了,可是急也是没有办法,李千昊将这季如烟是宠到了天上去,她们两个是想法陷害也是没有法子,想要到李千昊面前诉诉苦也是见不着面,就只能这样每日暗自生着气,听着打李千昊院子里传来的丝竹之声不能入眠。
季如烟并没有单独设院子,她所住的,就是李千昊的院子。
原本叶小鱼也是安慰自己,兴许李千昊只是一时图个新鲜,所谓日日相见便相怨,想来这季如烟和李千昊住在一起就更容易失宠,自己也能再度复宠,在李千昊身边寻个位置,打探消息。
谁知道这李千昊却是一新鲜就新鲜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季如烟和李千昊是如胶似漆,叶小鱼还偶尔在后花园里得见了李千昊一面,而那个时候宋黎正在房间里发脾气,就错过了和李千昊的相遇,从此之后她日日往后花园去,却发现由于天气转冷李千昊已经和季如烟拢着地龙在屋中烤火吃红薯吟诗作对,根本就不记得还有宋黎这么个人。
季如烟入府三个月的时候,大夫诊断其有了身孕,李千昊更是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也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喜色。
“听闻皇儿得一宠姬,甚是貌美,令皇儿食不知味,可是当真?”皇后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执着茶杯的手却是不自觉紧了几分。
李千昊愣了愣,还是出言答了句:“如烟的确甚是得儿臣的心,儿臣与她在一块儿,很是开心。”
“你不开心,”皇后抬起头来说了句,“你是合该继承大统的人,如何能耽于美色,被一个妇人禁锢住了手脚?”
皇后的话音虽是很轻,话中的力度却是不浅,李千昊闻言便是拱手说了句:“如烟从来没有禁锢过儿臣的手脚,儿臣与如烟在一块儿的时候也不过是谈谈诗书,纵然是儿臣处理公务,她也从来不会打扰儿臣。”
“荒唐!”皇后听了李千昊的话,心里更是生气,直接拍了桌子说了句,“谈诗书?你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人,如何日日不知读国策,只知谈诗书?处理公务,你现如今都能在她面前处理公务了,来日里是不是她一句话,就可以左右你的决策!”
李千昊虽是知道皇后不是甚喜自己宠爱季如烟这件事,却不知道皇后心中已经如此忌惮季如烟,他赶忙起身拱手道:“母后言重了,如烟不是这种人。”
“是不是这种人咱们都不知道,母后不允许你身边有任何会威胁到你未来的人,”皇后将手中的茶杯顿在了桌子上,正色道,“你回去好生想想,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到了你的身边,怎么会正好入了你的眼?”
李千昊在皇后这里受了好一顿的斥责,回去的时候却是遇上了李千封。当时季如烟正在屋中绣着什么东西,而李千封就站在院子里望着她在窗子上的剪影出神。
“大哥回来了,”听见声响,李千封转过头来,“大哥院中的这棵树就算是冬日里也是这样绿。”
李千昊见着李千封在自己院子里就很是不满,听他这样说就更以为是欲盖拟彰,便冷着脸说了句:“松树本就是四季常青的,你这不是多此一言。”
“是呢,”李千封拱了拱手,却是不恼,只说了句,“大哥近来不常与兄弟们来往,为弟过几日打算去北汉游玩,这才特地来找大哥喝一杯践行酒呢,本就是不请自来,还请大哥不要见怪才好。”
李千昊怔怔地看着李千封的笑脸,不知为何就想起前几日季如烟同他说的话来,她说北汉的诗词较之南唐更为粗狂豪放,她不甚喜南唐的婉约愁词,倒是更欣赏北汉的豪放诗句。
李千封伸手在李千昊面前摇了摇,问了句:“大哥在想什么呢?若是大哥不介意,咱们就约着三哥和二哥一起喝酒吧,不过二哥多半要看书,不知道会不会一起出来。”
“我新得的宠姬跳舞甚是好看,你也见过的,”李千昊不知为何心中一动就说道,“从前万芳阁中的季如烟,不如你请了老二和老三一起过来,我就在府上摆一桌酒,再叫那季如烟伴着舞,岂不快哉?”
李千封笑着道了句:“大哥既肯,为弟自然是欢喜的,那么就请大哥准备一下,为弟这就去找二哥和三哥。”
李千昊点头应允,待到李千封走后,李千昊就将准备酒席的事情交代给了寒雨,尔后便进了屋子,同季如烟说了伴舞的事情。
季如烟显然是没想到李千昊会叫自己在众人面前起舞,可她也不好直接拂了李千昊的意思,就福身说了句:“妾身也不是不愿,可一来妾身已经是殿下的人来,再抛头露面怕是不妥,二来妾身如今怀着孕,这胎儿将将三个月,正是不稳妥的时候,妾身怕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不好和殿下交待。”
“你无须和我交待,”李千昊见着季如烟这副云淡风轻的面容就是一股子的无名之火,“你虽是入了我的府,可到底不过是个姬妾,便是伴个舞也是说的过去的,再者你跳了这么多年的舞,定然是都有自己的算计,不会出什么事情。”
季如烟不知道好端端地李千昊是哪里来得火气,这些日子来她与李千昊相处得甚好,好到她都以为她们两个只是普通人家的夫妻,不如意了就可以发脾气,故而她见李千昊这个样子,就直接说了句:“妾身身子不爽,并不想去。”
“你怕见到谁?”李千昊强忍着怒气问了句,“季如烟,本殿宠你,可你也莫失了身份!”
季如烟冷不防被李千昊这样斥责,刚想出言反驳就是想起了李千昊刚刚说的那句话,故而她便咬了下唇,故作冷静地福身说了句:“一切皆听殿下安排。”
宴席之上,李千封甚为欣赏季如烟的舞,季如烟虽是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可在宽大的罗裙的掩盖下是半点也看不出来,仍旧是从前那副身量纤纤的样子,便连偶尔投过来的目光,也是如从前一般清冷。
李千承虽也是喜欢季如烟的舞蹈,不过好像更为欣赏这桌上的饭菜,李千封却是不然,甚至和着季如烟的舞步打起了拍子,待到季如烟一曲舞毕的时候,李千封甚至拍手叫好,正好就打翻了身后丫鬟端上来的菜。
“四殿下恕罪,四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那丫鬟一面给李千封擦着衣裳,一面含着哭腔说道,“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还请四殿下恕罪。”
李千封虽是被这丫鬟扰了兴致,一个不注意季如烟就已经退了下去,不过还是挥了挥手,说了句:“下去吧。”
那丫鬟便赶忙退了下去,无人瞧见她面上一闪而过的笑容。
李千昊越是打量就越是觉得李千封不对劲,待到送走了李千封等人,他就揣着一肚子的疑惑进了屋子,他进屋子的时候,季如烟正在梳妆台前卸着自己头上的钗环,听见李千昊推门进来的声音,连头都不曾回,只做什么都不知道。
李千昊从前是被女人敬重惯了的,从前宠着季如烟,倒是觉得她这性子招人喜爱得紧,如今是心存疑惑,倒是怎么看她都不顺眼,便踢了踢凳子说了句:“你如今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
“妾身原本就是这样的脾气,不过是殿下不喜欢了而已,”季如烟卸净了自己那一身东西,起身说了句,“殿下若是不欢喜,尽可去旁的夫人那里歇下。”
李千昊冲上前去将季如烟禁锢在墙边,低下头咬牙说了句:“你敢赶本殿走。”
“妾身不敢,”季如烟偏过头去,“可妾身更怕殿下恼了妾身。”
季如烟刚说完这话,眼眶就红了几分,李千昊瞧着也是心疼,不由得就软下了心,揽着季如烟说了句:“得了,本殿也是心中不舒坦,咱们就歇下吧。”
第二日一大早李千昊进宫去给皇后请安,季如烟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是凉了,她伸手摸了摸,然后就叹了口气,唤了丫鬟进来伺候她穿衣。
今日丫鬟给她穿的是一身白色打底绣绿花的缎裙,腰间还系了一块玉佩,倒也是相映成彰好看得很。
季如烟刚刚梳好妆,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声音,有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在门口说了一声,“夫人,公主来了,说是要见您呢。”
季如烟也是知道李千昊甚是宠爱李千玟,前些日子李千玟已经是吵着闹着要见季如烟,不过李千昊护着她,并没有叫她和李千玟多接触,她也不知道这李千玟是个什么性子,此刻听见李千玟要见自己,虽是心中有点慌,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迎了出去。
“妾身见过公主。”季如烟盈盈一拜,对着李千玟说了句。
李千玟上下打量了季如烟一番,不屑地冷嗤了一声,“瞧着清汤寡水的,倒不像是个狐媚的样子,却不曾想到是这样不要脸的性子。”
“妾身不知道公主是什么意思。”季如烟也是有所耳闻,这李千玟待李千昊府上的姬妾态度皆是不好,却不知道原来堂堂公主也会这样破口大骂。
李千玟将一个茶杯掷在季如烟脚边,将门口偷听的丫鬟和季如烟皆是吓了一跳,季如烟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李千玟却是上前一步指着她的鼻子说了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皇兄的府上行这些事情,我瞧着你当真是个不要脸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却还是在装不知道,你捂着肚子却是为了做什么,这肚子里的杂种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皇兄的呢,你装什么可怜!”
“你……”季如烟气极,抬手就要往李千玟的脸上打去,正好此时李千昊自外面走进来,直接上前把住了季如烟的手,待到瞧见她腰间的玉佩时,却是直接将她推了出去。
季如烟踉踉跄跄得倒在了一个丫鬟身上,幸好腹中的孩子无事,她捂住小腹,白着一张脸说了句:“殿下……”
“母后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李千昊气得连嘴唇都在颤抖,完全不管季如烟想要解释句什么,直接冲着身后的寒雨喊了句,“将这贱妇给我带下去,押在水牢里,不许人送饭!”
季如烟整张脸都是惨白惨白的毫无血色,被寒雨带下去的时候她还瞧见了宋黎得意的笑容。
水牢中的水又脏又冷,里面还全都是不知名的小虫子,季如烟原本护着自己的肚子等着李千昊来瞧自己的时候好和他求情,可是一天没吃饭之后她就浑身没有力气,又冷又饿,在这水牢里昏过去了好几回。
季如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得了李千昊,直到第三****被一个小虫子咬了一口,下意识伸手去摸的时候摸到了那块玉佩,拿到眼前来看的时候才模模糊糊看出了一个“封”字。
原来如此……季如烟连冷笑的力气都没有……她所信任的有缘人,就将她和孩子一起抛在这水牢里,就因为这块玉佩……
季如烟在这水牢里没有饭没有水地过了五日,一开始她是怎么也不肯喝那水牢中的水,可后来实在是渴的受不了,她就一口咽下了好多虫子,惟愿自己能活到李千昊来看自己那一天。
虽是心中不愿承认,可季如烟其实……还是在撑着最后一口气等着李千昊。
第五日的时候,李千昊终于是推了门进来,见季如烟勉强睁开眼睛,居然还笑了笑,“你倒是能坚持。”
“殿下当真不信妾身吗?”季如烟张了张嘴,几乎脱力地说了句。
李千昊蹲下身来,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季如烟的脸却是在半途收回,他说:“千金一掷佳人跃,回眸颔首动天下,这一桩桩一件件你都算得好准,想来自从七年前你在家乡湖州遇着四殿下的时候,就已经等着这一日了吧。”
“妾身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季如烟只觉得心灰意冷,无力地说了一句,可在李千昊看起来却像是心虚一般。
李千昊见季如烟别过脸去不说话,心中很是生气,便厉声说了句:“本殿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待本殿?”
“妾身说什么殿下都不会信,”季如烟冷冷地瞥过来,好像声音还未出口就已经消散在了嘴边,“索性妾身便不说了吧。”
见季如烟这个态度,李千昊气极,直接甩袖离去,刚走出没有三步,就听见身后的季如烟用尽力气说了句:“殿下从前说……得佳人在怀……殿下若是不舍得那一千两银子,妾身不要了,好不好?”
季如烟的话里已经是带了哭腔,李千昊脚步一顿,心中忽然就扯着疼,待到他沉了沉气转过身去的时候,季如烟已经是躺倒在了水牢之中,再也没有了呼吸。
那一刻李千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谁扯了出来,左胸腔处被风吹过空落落得疼。
水牢中的湿气凝结在了李千昊眼角,他眨了眨眼睛,抬袖擦了擦,尔后就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去看一眼。
从前初见的时候,若你没有对我一笑,是不是后来……都会不一样?我倾国倾城倾天下,终究是倾不得君心,成不了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