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整座南陵王府依然是安安静静的,就连府外也是一个侍卫都瞧不见,与平日里大有迥异。
高寡妇着急起来,就在这时,却听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她循声望去,只见当先一位男子体格威武,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战马上,一瞧便是长年带兵打仗的将领。
看见她,那男子勒住了骏马,道;“你是谁?”
高寡妇压下心头的慌乱,言道;“我找赵将军!”
那男子闻言眉头微皱,只说了一声;“我就是。”
高寡妇先是一怔,继而便是狂喜,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伸出手从怀中将那只翡翠玉镯取出,双手呈在赵大有面前,急声道;“镯子的主人让我来告诉将军,她现在被定陶王挟持了,还请将军速速派人去救她!”
赵大有看见那只玉镯,眉心便是一跳,他一个翻身下面,疾步走至高寡妇面前,将那枚镯子一手接过。
“这是王妃的东西,岂会在你手上?”
“王妃?”高寡妇念着这两个字,心中猛然一颤,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赵大有,喃喃道;“将军是说,宁儿是王妃?”
见她竟是能将温宁儿的姓名报出,赵大有不免对她的话更是相信了几分,他先是让她站起身子,与他一道回到王府,让她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源源本本的告诉了他。
得知温宁儿此时在定陶王的手上,赵大有眉头不由得皱的死紧,遥想当初凌远峰出征大赫前,曾特意告诉过自己,要时刻留意着定陶王的举动,甚至命他在两军交战前便将温宁儿母女送走。
若不是筝云突然召见温宁儿进宫,怕是如今温宁儿母女早已离开了京城。
如此一想,赵大有心里不免更是后悔,他自高寡妇口中将定陶王如今在京城的府邸详细问了个清楚,定陶王原来的王府已是被筝云下令封除,如今的府邸十分的隐秘,若没有高寡妇,怕是即使他将京城的大街小巷掘地三尺,都是无迹可寻。
直到赵大有命人将她送走,高寡妇都是恍恍惚惚的,怎么也不曾想到,凌远峰居然会是那高高在上的南陵王。昨日在定陶王府,因着时间紧迫,温宁儿身子又不好,这些事情都没有来及告诉她。今日得知了这一切,只让她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想起当初在云尧的日子,高寡妇只觉心头百感交集,那个男人直如天神一般,自熊熊大火中将她救出,她知道他绝不会是普通人,可万万不曾想到,他竟是南陵王。
翌日,她又一次的来到了定陶王府,许是见她昨日里一来,温宁儿便会吃饭的缘故,府中的嬷嬷对她十分和气,一路将她领到了温宁儿的房间,只言让她陪着小姐说话解闷,最好能让她多吃点东西,养的白白胖胖的才好。
高寡妇默不作声,等见到了温宁儿,看着她的气色却比昨日里好了不少,方才微微松了口气。
寻着机会,高寡妇伸出手在温宁儿的手上紧了紧,轻轻向着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是按着她的吩咐,去了南陵王府。
温宁儿眼眶一热,只觉得心里蓦然踏实了下来。她躺在那里,冲着高寡妇微微一笑,似是感激,又似欣慰。
营帐的烛光彻夜不休,将男人的身影映的一清二楚。
身穿铠甲的将领三三两两的从帐中走出来,只听其中一位身着黑甲的男子言道;“真不知王爷是怎样想的,大赫兵力强悍,王爷这般下令要速战速决,实在是太过冒险。”
另一位银甲将领便是言道;“王爷这般布置战局,定是有他的道理。如今粮草不够充裕,朝中国库又是空虚,若不能速战速决,怕是拖下去对战局更是不利。”
黑甲将领闻言又是开口道;“说句实话,你我都知道如今并不是向大赫开战的绝好时机,王爷此举实在让人费解。”
“王爷身临百战,你我还是只需按照他的吩咐便可,其他的,自然不是咱们要管的事情。”
黑甲将领听他这样说来,遂是轻声一叹,终是不再说话,摇了摇头走开了。
留下的银甲将领默默站了一会,回头望了一眼依旧灯火通明的主帐,踌躇片刻,终是转身走了回去。
“王爷!”他走至凌远峰身边,抱拳行了一礼。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纵是这一双眸子熬得通红,却依然雪亮不已。
“何事?”他的面前摆着军事地图,上头密密麻麻的插满了大大小小的标记,即使随意的瞟上一眼,都会觉得头晕眼花,让人心烦意乱。
许是方才连夜商讨了最新战略的缘故,凌远峰此时的眉宇间满是疲倦之色,语毕,他便是抬起手,在自己的眉心处轻轻捏了捏。
“王爷还是早些歇息吧,战局容后再议。”银甲将领拱手,沉声劝道。
凌远峰知他是好意,他淡淡一笑,只摇了摇头,英挺的容颜上是一派的磊落与坦然,他凝神又是向着眼前的战略地图上望去,一面看,一面道;“无妨,两军决战在即,我就算是躺下了也还是睡不着,倒不如多看一会。”
“王爷,您是三军统帅,属下斗胆,恳请王爷保重身子!”银甲将领将躬下身子,声音里满是真挚。
凌远峰唇角噙着轻浅的笑意,他站起身子,颔首道;“如此,你便随我一道出去走走吧。”
银甲将领一怔,再看,凌远峰已是大步向着营帐外走去,他无法,只得快步跟上。
军营十分安静,只有守夜的士兵不时经过,待看见凌远峰的刹那,皆是恭声行礼。
男人一路应着,脚下的步伐却是没有停下,竟是一路向着军营外走去。
银甲将领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深知此举不妥,却又不敢出声阻止。两人这般一前一后,未过多久便是走出了军营。
月色皎洁,散发着清冷的光晕。
银甲将领见凌远峰停下了脚步,自己便也是在他的身后停下,静静矗立在那里。
“你娶妻了吗?”蓦然,男人的声音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只显得格外低沉。
“回王爷,末将,还不曾娶妻。”银甲将领恭声作答。
凌远峰便是低声笑了,道;“不曾娶妻,心底便不会有所牵挂,这样很好。”
银甲将领不懂凌远峰的用意,只暗自揣测。少顷,许是见凌远峰神色淡然,倒与平日在军营时的威严冷峻决然不同,他定了定心神,开口道;“王爷是,牵挂家中妻儿?”
凌远峰听了这句,乌黑的眼瞳便是像他看去,银甲将领心中一慌,立时领罪道;“末将口无遮拦,还望王爷恕罪。”
没想到凌远峰却是淡淡一笑,眸底浮起一抹自嘲之色,他点了点头,道出了一句话来;“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在牵挂家中妻儿,你说的是实话,又何罪之有?”
不仅仅是牵挂,简直是日思夜想,让他恨不得可以将大赫一举歼灭,方得以速速回京。
银甲将领心头大震,只不曾想到眼前这位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南陵王,竟还会挂念家中妻儿?
许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凌远峰顿觉无奈,唇角略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极浅的笑意。
“末将曾听说,王妃乃是一位民间女子。”银甲将领见凌远峰神色温和,胆子便是壮了起来,再次出声言道。
凌远峰颔首,负手而立,高大的身躯在夜色中却更是显得魁梧。他的眼眸向那天际的冷月望去,只道出了一句话来;“我们是患难夫妻。”
银甲将领沉默片刻,道;“王爷不必牵挂,只等咱们打退大赫,王爷便是可以班师回朝,与妻儿团聚了。”
凌远峰听了这话,心头不免十分舒畅,他的神情舒展开来,道了句;“但愿如此。”语毕,便又是向着前方走去。
每走一步,心头对妻女的思念却更是深了一层,想起温宁儿笑靥如花的一张小脸,与女儿孱弱多病的身子,只让他深深吸了口气,没走多久就是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刚刚舒展的眉头又是紧紧的拧了起来。
只希望,赵大有可以照顾好她们母女,让她们平安的等着自己回去。
念及此,男人的手掌紧握在一起,他闭了闭眼眸,不在耽搁,只转身向着军营大步走去。
“王爷---------”银甲将领不解的看着他。
“回营。”凌远峰面色暗沉,也不多言,他走的那样快,只让身后的银甲将领跟的气喘吁吁。
回到营帐,他又是向着主位上坐了下去,眼前依然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战事地图,他浓眉紧缩,大脑飞速运转着,这一夜,便是如此的过去了。
京城,定陶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