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九歌》
缪俊杰
豫章故郡
豫章郡域古扬州,楚尾吴头史册收。
门守定南虔州府,闽庭粤户更风流。
赣粤古桥
柱石天成桥作舟,赣边驿道马车稠。
客乡胜迹谁堪比,惟有燕南古赵州。
客家围屋
四角碉台卧虎形,土楼围屋现风情。
千年迁徙栖身地,喜见今朝国运兴。
赣南烽烟
烽烟往事忆当年,抗暴清规战赣南。
十万太平才席卷,赤旗更举斧和镰。
京九铁路
莲塘古塔望长安,不叹可怜无数山。
铁甲飞龙穿隧过,京畿南国一日还。
采茶乡曲
乡曲腾欢是采茶,声情并茂乐千家。
客家巧笑明眸女,曼舞轻歌锦上花。
云台胜景
岭北云台晓色开,森森古木漫天来。
果林新辟休闲地,云雾新茶更晋财。
九曲山庄
东江源自九曲河,两岸幽篁绿婆娑。
港粤同汲一江水,山庄喜唱客乡歌。
梨桔之乡
历市天九新龙塘,香梨蜜桔满庭芳。
鸡鸣三省儿时梦,牵入方舟老诗囊。
《历史的足音在我心中回响》
陈美兰
也许是一种历史机缘,使我在十年间有两次机会到定南,到这个地处江西南部边陲的偏僻小县城,到这个山清水秀却曾经是那么贫瘠、封闭的地方。
记得那是1998年的暑假,好不容易约好几位来自南方与北方的亲友,从广州出发,意欲寻看颇有神秘色彩的东江源头,再奔赴心仪已久的井冈山。在定南停留的两三天时间里,由于当时的兴奋点集中在源头探秘和对革命圣地的向往,也由于定南这个小县城在当时确实没有太多可以引人注目的地方,所以对它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当时的这个小县城,横贯其中的是一条十分普通的街道,店铺房屋极其简朴;只有一条不算宽敞、被百姓称作“先富起来”的小街,两边所立起的一栋栋墙上贴着“马赛克”的房子,成为这个县城开始走出“土墙土屋时代”的标志,但却仍未摆脱笨拙的“土气”。我们下榻的地处小县城边缘、有四层楼高的南天大厦,似乎算是县城的一个“高标”,可周围是一片荒芜和到处飞扬的尘土,使这个“高标”的屹立,显得那么孤独和不安。
1998,当全国改革开放浪潮在许多地方一浪高似一浪地奔腾向前时,小小的定南似乎还像一个羞羞答答的少女,虽然也会芳心跃动,却还不敢摆动双手,昂首阔步。
十年过去了,今天当我又有机会应邀来到定南时,映入眼帘的,则全然是另一番景象:到处是雄心勃勃,生机盎然。
在与这里一些初次认识的年轻人聊天中,让我觉得有趣的是,他(她)们一开始要告诉我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么几句话:我们现在的定南,走赣粤高速公路,坐汽车到广州只需三个半小时,到深圳只须三个小时;到赣州坐飞机到北京,一共也只需四个多小时。他们说话时那种爽朗和欢畅,一下子就感染了我,我理解,这是一种长期封闭后突然走向开放所特有的情感。年轻人对此所表现的兴奋和自豪,我想不仅仅因为交通的畅通给他们行走带来方便,更因为他们所生活的这个被称作“江西南大门”的定南,今天门户的真正打开为他们青春智慧的施展开辟了一个无限广阔的舞台。基于这点,我更明白这里迎接我们的主人为什么最先带领我们参观的,不是这里的青山绿水和繁华街道,而是他们花了近十年时间营建的工业园——以城区为中心向城北、城东、城南方向辐射开去的“城北工业小区”、“富田工业小区”、和“良富工业小区”,还有城西方向依傍于京九铁路的“交通物流区”,这种精心的布局,恰如一位健美的神女舒展开肩上一双翅膀和两支玉臂,以宽阔的胸怀给这里秀丽的山川描画着新一代人的理想和壮志。
工业园的创建,无疑是定南人的大手笔,它反映了今天定南人思想的敏感和行动的敏捷。当京九铁路南北两段在这里完成了历史性的接轨,当大广高速公路的车辆飞驰过这里的那一刻,定南大地的血脉被激活了,定南人迅速地抓住了这个历史机遇:迎接着南方劳动密集型企业北移的大趋势,让改革开放的历史脚步有力地踏进自己的家乡。真的,在工业园参观时,我突然感到我仿佛听到了响亮的历史足音,感到当年在深圳、在东莞那种充满开拓进取、热火朝天的生活喧闹,今天终于来到了这片静穆多年的土地。据说,目前在园区(还包括太湖和竹园工业小区)已经有粤、港、澳、台等90多家企业在这里开始他们创业的新宏图。在台湾宇瑨实业(赣州)有限公司投资的工厂车间,我看到年轻的女工们一排排坐在机器前认真地制作着全部营销海外的雨伞伞面;在陶瓷和波丽艺品厂的工场,我看到在不同工作台前一群群年轻的工艺人员精心细致地给各色工艺品添色加彩;在稀土精深加工厂的现代化厂房中,我看到年轻的技术员们认真而利索地操作……这些景象难道不正是向我们展示着,定南新一代人的历史命运,正在悄然地改变吗?
一片片工业小区的出现,确实从根本上带动着定南的振兴。参观大华新材料资源有限公司的稀土加工厂时,一位年轻人告诉我,去年光这个企业上交给县政府的税收就有五千多万,今年估计可以达到六千多万。他说,我们全县一年的工资总额就是五千多万呀。这就意味着,定南的经济今天已经有了不可觑视的“底气”,囊中饱满,胸中的宏图才有可能变成现实。
县城面貌的新变,似乎是我们意想中的事。当年的南天大厦,今天已经失去了它的“高标”地位了,它已自然地融进了一条繁华的市街当中,与它并肩伫立的一些建筑物好像有意与它“试比高”一样,显示着傲然拔群的气势,我们的汽车路过时,要不是朋友的特别指点,我差点发现不了这幢曾在定南显赫一时的建筑。
其实,我觉得定南县城的城市化建设还不算是定南最突出的亮点,这样的建设新貌不说在全国、即使就在江西全省或就赣州市范围来看,它都难以进入“先进”行列,毕竟它还是个只有20多万人的、曾经是那么贫困的小县。但当我们看到这个县的农村面貌,就会发现,其实它的资金流向恐怕更多是撒向了栖居在遍布在全县广大村落的农民生活中。有一份材料显示这样一串数字:“到‘十五规划’”末,全县的公路通车总里程已达729公里,实现了村村通公路的目标”。他们为了这一目标的实现,4年的资金投入就相当于前10年的总和。当我们坐着汽车在这些虽还不算宽阔、但却四通八达的平坦公路上欢畅地奔驰的时候,我不禁想起了十年前我们坐车从定南县城开往东江源头路上的情景,那辆不算太旧的面包车,在坑坑洼洼的泥巴路上颠簸不停,一次甚至把我全身抛起,头重重地撞到了车顶,疼得我忍不住惊叫起来,那真是尴尬且苦不堪言的一刻。
今天汽车欢畅地奔向的目标,是主人热情相邀参观他们的新农村建设。虽然时间匆匆,走马观花,但我在这里却获得了一个与我在别的地方参观新农村的不同印象,一个我认为有特别意义的印象。这里的村落并没有以一排排按统一规格、统一色彩建造的新房子来显示自己的“新”姿,相反,这里的新“农舍”都是按主人们自己的需要来设计自己的生存空间,我们所到的历市镇的中圳村、龙塘镇的白驹村、长富村似乎都是如此,在村民聚居地,一家一户,以各不相同的户型和谐地落居在那里,充足的阳光照耀,令人看了特别舒服。农村本来就是大自然的一个组成部分,让它充分显示它的“大自在”,不是更天然合理吗?——也许这是我个人的偏执。不过这里也有它一个统一“标志”,那就是家家户户的房顶上都有一个以锃亮材料特制成汽油桶状的太阳能热水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特别引人瞩目。听说这是由个人出资、镇政府补助统一安装的。它似乎在无言却又自豪地告诉我们:这里洁净水源的解决和村民在卫生条件上的跨越。当然,我感到这里的村镇干部更引以自豪的,是他们带领村民们探寻到自己村子的生产定位和发展战略,或重在脐橙,或重在禾笋,或重在生猪……在白驹村,我们坐在村头的树荫下,一边品尝着村里的大妈大嫂们盛情地送来刚从果园摘来的果品,吃着这里农家传统的小吃——烫皮、盐煮花生,一边听着村干部们自信地介绍他们的一些“当家产品”及其发展远景,介绍村民经济收入的逐年增长。这让我更醒悟到:克服小生产的自然“望天收”,主动按市场需求部署自我发展的生产蓝图,这应该才是新农村之所以“新”的命脉所在。
热情的主人大概知道我们这些文化人对文化事业的特殊兴趣,所以在短短的几天中有不少时间是在学校、图书馆、剧团、老年活动中心等单位穿梭。所到之处,欢迎队列中热烈的鼓声、号声、乐声似乎一次次在提醒我们:定南的骄傲不仅在它工业园的兴起,不仅在它的农村打开了“新”的出路,而且它的文化建设也不能小视呀。
在定南中学,我听到主人对一个有趣景象的叙述:以往,每逢周末结束,定南的公交车就把许许多多到外县求学的定南学生往外拉;而今,每逢周末结束,定南的公交车却忙着把许许多多来定南求学的外县学生往里送。这真是一个最有说服力的景象!一个正在走出贫困的小县,它办的学校竟然能吸引许多甚至比它更富的外县学生来这里求学,凭的是什么?无疑是它的教育质量,是它为青少年学子们打造的能为将来登上科学殿堂的坚实“天梯”。看来定南的教育部门是很明智、很具胆略的,这几年,他们果断地收缩教育网点,大力整合教育资源,使教育环境大为优化。他们不是以牺牲质量的办法去扩大数量,相反,是在保证不断提高质量的前提下去稳定数量,我作为教育战线的同行,深知在当前教育质量普遍滑坡的现状中,定南和这种做法需要多大的勇气。
为了定南、也为了祖国的未来,定南这个经济收入刚刚有所起色的小县,对教育的资金投入却具有相当力度,为了改善办学条件,仅2003——2007年,所投入资金累计就有近亿元,说实在的,这个数字令我暗暗吃惊的同时也为这种远见卓识而欣喜。由此我也恍然悟到了,为什么这个小县在引进教师人才上能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在全县两千多的教师队伍中,仅近年从全国各地引进的就有六百多人。这真是一种英明的决策,一位好校长,一批名师,是打造一个名校的关键因素,我从定南中学前后的变化,更深地体会到这一点。
如果说,我在参观学校时更多被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气氛所感染,那么,当来到位于城郊的社会敬老院时,我的心灵更被深深震撼了。
我全然没想到,这片三面被秀丽的青山环绕、风景宜人、清雅幽静的地方,这片被今天无数开发商所觊觎的“风水宝地”,却被定南县确定为安置全县孤寡老人的敬老院、安置优抚对象的光荣院和安置弱小孤儿的福利院的“三院”所在地。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超出了我的想象。在占地面积达五十多亩的开阔土地上,光为“院民”而建的住房就有六栋楼房,全县符合供养条件的“五保”供养者六百多人,几乎全部被接到了这里集中照护,安度晚年。我们刚走进这个“神奇”的地方,就看到了一些老人散坐在树荫下,小溪旁,或三三两两在聊天,或摇着蒲扇在默坐,他们不可能像从老年活动中心组织的军乐队和舞蹈队那样,以震天的鼓乐声和欢快的舞姿迎接我们这班“城外客”,只能用亲切的眼光或举着蒲扇轻轻摇动来表示欢迎我们的到来——他们毕竟都是年迈的老者。
这是定南县进入新世纪后从2002年开始的一项温暖人心的“工程”。当全县的经济开始获得快速发展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随意地为县里的行政机构扩建超豪华的办公楼馆,却首先想到应该提高全县孤寡老人的“五保”供养水平,遂决定把过去分散在13个乡镇的敬老院“院民”都集中到这里来,使他们真正地老有所养,老有所乐,老有所医。除了住房、衣物、医疗等免费外,老人们享受的每月200多元的生活费也全部由县里承担,这是让我非常惊讶的地方,我在这里仿佛更真切触摸到定南人的胸怀和境界。不忘祖辈、父辈在定南这片土地上所洒下过的汗水甚至鲜血,敬重长者,这固然是传统美德的延续;而懂得对人的尊重和关爱,则是在历史进步中所提升的一种新的精神境界。定南人不仅在理念上接受了“以人为本”这四个字,而且在实际工作中实实在在地把这四个字变成了动人的现实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