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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唤醒日(上)

世界似乎遗失了什么。

杂乱、残破、荒芜,是世界的容貌;害怕、绝望、痛苦,是人们的心情。

世界向人类展现了它荒诞无稽的一面,同时也展现了它阴暗残酷的另一面。

人类生活在死亡的阴影里。

在孩子们需要大人保护的时候,十三岁的安如·泽玛已经习惯独自生活了。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驱走房间里的阴暗,他却没有感到丝毫温暖。冰冷的是这个世界,还是少年的心呢?

父母去世后,他变得越来越孤独。

安如家房子很大,就算塌了一半依然很大。

记得去年十月,在坍塌的那一半,安如咬牙挖了两天一夜,找到父母的尸体。很难想象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如何做到这样的事。那日黄昏,夕阳将落未落,他用残破的双手将父母埋好,对着秋风哭了一夜。

安如整理好书包,咬着昨日学园里领到的面包匆匆出门。家离学园很远,他必须在天不亮就出发,今天显然有些迟了。于是他加紧脚步,穿过两片废墟,一片居民地,来到拉玛区中心地带。拉玛区是目前最大的管辖区,没有之一。

今天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是无论学生还是家长都很期待的日子——德莫尼亚学园六年级生幻兽之种的唤醒日。

安如并没有太多期待。拥有一个强大的幻想兽,是父母对自己最大的期盼。然而父母已经离去,就算拥有再强大的幻想兽也毫无意义。

对于一个没有梦想的人,活着只是遵循生物的本能罢了。

一直以来,安如的梦想便是努力学习,拥有足够的力量,守护好自己的家人。所以当他知道自己拥有幻兽之种时,竟然觉得这残破的世界都是美好的。如今他的梦想早已破碎。安如觉得自己像是行尸走肉,觉得活着实在是件痛苦的事。

“警报,未知生物入侵,初步判断为二阶生物,危险等级为低级,请大家注意安全……”警报声响起,迅速传遍整个拉玛区。

这便是世界荒诞无稽的一面,未知物种的大量涌现。

人们将未知生物称为怪物,幻想兽也是怪物的一种。怪物每提高一阶就会增加一种能力,同时使已有能力全面增幅甚至进化。高阶怪物掌握特殊能力的概率远大于低阶怪物。由于低阶物种需要具备强大的实力才有机会成长为高阶,所以“低阶物种不一定危害低,但高阶物种必定危害高”的观点得到广泛认可,但是轻视低阶物种的现象并没有改变。

因为二阶属于低阶,所以并没有引起人们注意。

安如有些好奇,好奇二阶怪物是如何闯进拉玛区的,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德莫尼亚学园门前。

德莫尼亚学园是由王室以及各大财团集资建立的二十八所学园之一,是人才与强者的孵化器。学园将全世界拥有幻兽之种的孩子汇集起来,加以保护和培养。学园采用十二年制教育模式,分为低年级部和高年级部两部分。低年级部负责学生知识与品德的灌输,高年级部负责学生幻兽能力的培养与高等知识的研习。

德莫尼亚学园占地广阔,科技发达,玻璃状围墙使人轻松看到园内的景色。生机勃勃,草木成荫,这里与外界残破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宛若世外桃源。这里是知识的摇篮,是学生的天堂。

夏季阳光很盛,门口很拥挤。安如突然觉得有些烦闷,就像父母去世前的感觉一样。嘈杂声冲击着耳膜,大人们的身影遮挡了视线。安如混在拥挤的人流中,觉得烦闷异常反而正常,于是心情平静了些。

对这世界来说,平静并不存在。所谓意外,自然是指意料之外的事情。

“轰——”一声剧烈的轰鸣声响起,学园对面,原本空旷的街道上顿时烟尘滚滚。

“警报,二阶未知生物在围捕中逃脱。据准确情报,该生物具备空间跳跃与气体操控两种能力,危险等级提升为高级,请大家注意安全……”

“啪咔、啪咔……”一人多高的奇异生物咀嚼着半具人体从烟尘中爬出,巨大的头颅,猫状眼睛,狰狞的面孔,四只锋利的爪子,半截尾巴。它缓慢爬行,似乎在享受刚刚捕获的美味。地上鲜血流淌着,显得格外恐怖。

危险来临时,你的逃避,是出自本能还是选择?

人们叫嚷着逃往学园内部,对他们来说,学园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众多顶级科学家呕心沥血,最终实现物理防护体系与能力免疫体系的完美结合,并将其运用到学园防御上,实现了真正的庇护。

园门守卫见怪物逐渐接近,立刻关闭大门,防御系统开启。

被关在门外的人们失望、愤怒。随着怪物逼近,疯狂逃窜去了。

人群的逃离,怪物并不在意,因为它的猎物还在。

一位母亲抱着扭伤脚踝的女儿,流泪恳求道:“开门啊,求求你们,让我们进去吧……”

可是,在死亡面前,谁会在意呢?

求助的呼喊无法挽留人们逃跑的脚步,门口的守卫同样无动于衷。

怪物越来越近,安如不想目睹她们被吃的景象,决定离开。

女孩儿奋力推开母亲,摔倒在地,喊道:“娘,你快逃吧,带着我你也会死的!”

母亲扑到女孩儿跟前,将她紧紧抱住,哽噎道:“说、说什么傻话……你要是死了,我还活得下去吗?”

清晨的阳光并不热烈,可是血液为何沸腾呢?

安如的身体不停颤抖,想起多年前怪物来袭,母亲抱着自己逃窜时说:“妈妈最爱小泽玛了,小泽玛要是没了,妈妈就要活在痛苦里,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安如觉得心里好痛,泪水模糊了视线。“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丢下我,让我独自面对这残酷的世界?”

那扇门不但堵住了母女俩的生路,同时堵住了安如的心。心里发堵,那就把它打开吧!安如疯了般跑到门口,却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倒在了地上。

将安如打晕的守卫漠然道:“打开门会死更多人。”

这便是世界阴暗残酷的另一面,对生命的冷漠与践踏。

混乱、恐慌、冷漠,是世界的容貌;悲伤、麻木、无助,是人们的心情。

在死亡的阴影里,世界遗失了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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