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奇的是,这汉子根本没有反抗,任由大喜哥俩将他踹翻在地,然后哥俩一人把住这汉子一直胳膊,扬着头颅,等着杨哲的表扬。
杨哲瞅着跪在地上的黑铁汉子,扬了扬手中的九二式:“你认识?”
黑铁汉子忍着双臂被擒拿的痛楚,强顶着扬脸看了眼杨哲手中的物事,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好像是枪,但没见过这样的。”
杨哲拿着的是九二式,脱胎于五四式,而五四式是仿的M1911,而M1911是1911年才生产的,现在是1910年,计算M1911已经研制出来了,但在远东的东北山窝里,也不可能见到。
至于德国毛瑟的盒子炮,那虽然是1896年生产的,可在如今的东北,那也觉对是稀罕到不能再稀罕的物件了,毕竟眼下是1910,不是1937。
“看来你不简单啊,”杨哲笑咪咪的看了眼黑铁似的汉子,问道:“说说吧,你这样的人物,怎么会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山窝子里,瞧上人家李寡妇了?”
黑铁汉子挣扎着瞪了满脸笑意的杨哲一眼,恨声道:“你前头还说要尊重遗孀,尊重李家妹子,现在余音仍在,你却拿她来打趣俺,你不害臊吗?”
杨哲脸上的笑容僵了,这事闹的,放在二十一世纪自己那番话也许没什么,可这是什么年代,自己这是嘴贱啊!
杨哲瞅着黑铁汉子,脸色越来越冷,而黑铁汉子咬着牙硬挺着身子,也一眼不眨的盯着杨哲。
“啪!”
“少爷!”
“少东家!”
杨哲与黑铁汉子对视了好一会,最终以杨哲自己甩了自己一个嘴巴而告终,只是这一嘴巴甩下来,黑铁汉子低头了,却把大喜等一众汉子吓了一跳。
一众东北爷们膛目结舌,却根本不明白杨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
杨哲没理这些人,他扬了扬手,大声道:“我只是动了动嘴,嘴巴冒犯了烈士的遗孀,我赏自己一个大嘴巴,我自己对自己尚且如此,那么你呢?你强买了烈士遗孀的祖屋,这怎么算?”
杨哲是准备和这个黑铁汉子耗上了,他龇着牙,一字一顿的把话说完,手中哗啦一声,已经将手枪上膛了。
黑铁汉子的眉头挑了挑,又将大脑袋低了下去,没言语了。
“怎么?你不准备解释了?还是你默认了我的说法?”杨哲冷着脸,严肃道:“我不想草菅人命,但我告诉你,如果证明了你确实强买了烈士遗孀的祖屋,甚至还有更多的坏事,那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你死定了,而且没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杨哲差点就准备说要代表月亮惩罚他了,可他话音刚落,从身后人群里挤出一个消瘦的女子来,这女子此刻也穿了一套新衣服,看起来,这身衣服有点大,穿在她身上空落落的。
这是饿的啊!杨哲叹了口气,看向来人,看这女子的年纪应该不大,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只是杨哲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如果盘头了,那就是嫁人了的意思。
而已经到了杨哲身前的这个女子,就是盘着头发的,看脸型虽然消瘦,可骨子里还是能看出她丰润时是多么漂亮的。
都不用人说,杨哲也能猜到这个女的是谁,如果是不相干的,肯定不会有胆子挤到他跟前凑热闹。
果然,这女的挤到杨哲跟前直接跪了下来,低头道:“民妇就是李家的未亡人,那祖屋是我借给林大哥住的,不是他强买的,请少东家明鉴。”
“嗡”的一声,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一众老少爷们们顿时都暗自嘀咕起来。
杨哲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看得出来,这俩人有故事啊,在这个年代,敢像李寡妇这样挺身而出的,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的,绝对是比大熊猫还稀罕的人物。
刚才那一番话是需要有死的觉悟和死的勇气才能说的话,才能办的事啊,何况是当着他这个少东的当面,现在要是杨哲下令把李寡妇沉冰河里头,全村的老百姓只会叫好,没一个会为李寡妇出头的。
不为别的,就只一句不守妇道,收留也男人就够定她死罪的了,李寡妇见杨哲不言语,便又道:“林大哥就是为了寻我才到了咱村的,也是因为我,他才留下的,所以所有的过错都是因为而起,请少东高抬贵手,放了他吧。”
“不要脸!”
“沉了她,浸她猪笼!!”
“呯!”杨哲抬手就是一枪,一声枪响后,群情激奋的老少爷们们都住口了,这比直接喊什么“住口”省时省力多了,而起看起来效果也不错。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当我放屁是不?她是谁知道不?她是烈士的遗孀,他男人为国捐躯了,无论战争的结果如何,他男人把命献给了国家,他的老婆是你们说骂就骂的吗?是你们说侵猪笼就侵猪笼的吗?”
一些年轻的汉子直接低头,一些年纪大的老人家也是不吭声了,杨哲的话难听,可身上的新衣服却不难看,相反不但好看,而且暖和,不然谁有闲心大冬天的在外面看热闹。
所以一些老人家即便不认同杨哲的话,却也没直接出言反对,杨哲扫了众人一眼道:“李家的受自己男人的余荫,可以受到加倍的照顾,这点以后你们就会知道,至于她的儿子李林虎。”
说到这杨哲顿了下,忍不住看了黑铁汉子一眼,心说这孩子的名不会与他有关系吧,咋这么巧呢,名字里就有个林字,可单说取林中猛虎之意到也说得通。
杨哲收回杂念,续道:“她儿子李林虎是烈士的遗孤,这一点我在这里说明一下,只要是我说的为国征战而牺牲的烈士,那他的孩子我在一天就管一天,不单管吃饭穿衣,还管上学,直到这个孩子长大成人为止。”
杨哲顿了下,等一众人消化了一下才又扯嗓子喊道:“至于李家的,我说句难听的,只要她不改嫁,那她就是顶着烈士遗孀的牌子,她就会享受到该享受的余荫,同样的,我会管她到她死为止,不单是管吃管穿,还要吃饱穿暖,还要住的舒心,这就是烈士的余荫,你们谁家不服气,也整个烈士出来,我只要在一天,保准管一天。”
“那我家那口子的父母呢?”跪在地上的李寡妇扬起细腻白皙的消瘦脸庞,双眼擎满泪水。
“照样管,这就是烈士应得的尊重,烈士家属应得的余荫,就算你将来改嫁了,除了享受不到烈士遗孀该有的那份外,李林虎作为烈士遗孤该享受的一样不会少,直到他长大成人。
而烈山的父母由我出钱养着,由我出钱给他们养老送终,这就是烈士的余荫,还是那句话,谁要是眼气或者不服气,就来找我。”
一众老少爷们都不吭声了,也没立场吭声阻碍,毕竟杨哲愿意这样做是他的自由,他有钱,愿意任性是他自己的事,又没碍着别人。
杨哲见摆平了一众老少爷们,便又回身看向地上跪着的黑铁汉子,没好气的问道:“现在该说说你了,现在李家的给你证明了,你强买祖屋的事就揭过去了,可你的身份得交代清楚了,咱们村不养闲人,更不养来路不明的人,我的意思够清楚不?”
黑铁汉子的大秃脑壳点了点,闷声道:“我老家是山东的,三年前随着族人闯关东,一路讨食到了盛京,结果遇到奉天巡防营招兵,饿的活不下去了,我便当了兵。”
寒铁汉子叹了口气,道:“我有自幼习武的底子在,在巡防营前路军中很容易就混了起来,后来更是被我们旅长张作霖直接提拔为了排长,手底下最多的时候有二十多号人,而那时候李凤翔就是我手下的兵。”
他抬起黑紫的大脸看了眼跪在杨哲脚下静静听他诉说的李寡妇,沉声道:“结果我被提拔的当月,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就把我们前路军派到了通辽一线去剿灭被俄国人收买的蒙古叛匪。”
说着说着,他大哭道:“那地方你们不知道,草原上的草都有两三尺高矮,人走进去没腰,马走进去,马走进去要不了一个时辰四蹄就能缠满草蛇。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草原上的狼群,随便遇到一个狼群都有一二十头野狼,而那时候我们排被安排成了负责给营部传令的,结果传令兵派出去,回来的就是一匹马,人直接就被狼吃了。
那次是我和李子一起出的任务,排里其他人都装病不肯出去,最后就是李子陪的我,结果还是被狼群盯上了,李子为了救我,把自己的马杀了...”
黑铁汉子已经哭的以头抢地,一个劲的给听傻了的李寡妇磕头道:“我这条命是李子的命换回来的,所以我回来后就到处打听你们家老小的消息,我留这不求别的,哪怕是给你家当个牲口也行啊!”
杨哲听得唏嘘不已,原来李家的男人不是去的吉林黑龙江,而是去了内蒙古作战,死的更是壮烈。
“行了,让他起来吧。”杨哲叹了口气,冲大喜二喜两兄弟挥挥手。
大喜兄弟放开了黑铁汉子,可他却没起来,而是看向杨哲道:“我叫林山,我要给你卖命,我当过兵,杀过人,你肯定用得着我。”
这是杨哲听过的最简洁最直接的自我推销,但林山的这种自我推销方式在晚清这个混乱的年代却是一种特色,只有有本事的人,才敢这么推销自己。
杨哲伸手将听傻了的李寡妇拽起来,安排几个出来看热闹的婆子,让她们把李寡妇送回家去,眼看着李寡妇被两个婆子搀着出了人群,杨哲才回过头看向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