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褐色的茶水溅湿了脚下名贵的俄罗斯地毯,也将黄白相间的奢华欧式沙发染成了斑斑点点。可是,她的心里丝毫没有任何畏惧,她要的,不只是这样一点点的报复。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抑郁症发作了,其实只有她心里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演戏。有谁能够体会到那种痛苦,从瑞士回到L市的那一年,自己几乎就像是一个木头人。
从那一刻起,无论是叶静美还是林振华,一个都不想要再见到。在自己和弟弟出事情的时候,他们都在哪里?一个人忙着和男人结婚安家,一个忙着保住自己的晚节声誉,如果可以,宁愿死的那个人是自己,反正活着也终究是个残败的人了。
一步步走出林家的大门,步伐坚定而静默,安然并不回头看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卓凡,虽然明知道他跟那一家子人是不一样的,可是她现在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
不想再回忆起那些痛苦的事情,可是林家一次又一次逼着她回忆,让痛苦和空洞一次次填满她的心。
影影绰绰的路灯下,卓凡就这样离她三步左右的距离,跟着。
终于,安然走到了一条还算开阔的路边,转头:“你回去吧。”
卓凡苦笑:“你先让我送你去医院。”
她左手捂着脖颈上还在丝丝冒血的伤口,眼神清明,似乎与刚才精神分裂的样子判若两人,“我自己会打车去医院的,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想看到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卓凡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任由路灯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甚至眉眼间的怜惜和无奈都被染上了落寞的色彩,他才缓缓张口道:“好,你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我24小时不关机。”
然后他慢慢转身,将背影留在她的视线之中,号码在她的手机中已经存在了五年,可是她却一次都没有播出过,明知道自己再说她都不会联络自己的,可就是忍不住想要她知道。
看到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中,安然才缓缓靠上身旁的灯柱,忍不住微微闭眼,眩晕像是潮水般扑来,她只能靠在冰凉而又坚硬的灯柱上稍作休息,至少它不会问你是谁,也不会拒绝你,虽然冰冷一些。
多少个日日夜夜,她无比地怀念那个温情少年的宽厚肩膀,梦醒时分,只能将棉被裹得更加紧一些,来慰藉自己。
而她正心里思念着的人却像是说好了一样,黑色的车正速度不慢地向这里驶来,在夜色划出完美得弧影。
许是她站在这样一杆路灯下太显眼了,顾自清开车经过这里都能够发现她的存在。
黑色轿跑驶过了几十米远,又倒了回来,稳稳地停在了安然的面前。
此刻已经是凌晨,别墅区一带的路上人烟稀少,安然听到车子的引擎声,睁开疲惫的双眼,正好对上那双深邃得黑眸。
安然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眼花了,顾自清眼里一闪而过的,竟然是·······担忧、着急、心疼?他还会心疼自己?
高大的个子逼近,将头顶照下的灯光瞬间掩盖了下去。安然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一刻,竟然有种心虚的感觉,没有缘由的。
他手轻轻拿开她按住的伤口,长发遮掩下的脖颈上是一道长长的血口,手掌牵动间,鲜血又开始涌动。
看到她的衣领都被染成了鲜红的颜色,顾自清眉峰蹙成了山丘,开口的语气不由有些冲:“你是怎么搞得?”
二话没说,直接返回车窗边伸手拿出一包纸巾,微微弯下腰,满脸冰渣地开始轻轻擦拭起来。
当时眩晕难耐,天旋地转之间,安然觉得那股清凉的薄荷味萦绕在鼻尖时,心跳竟然不可抑制地加速了起来。她真的很想伸出手,紧紧地拥抱住这个男人,这个曾经那么爱自己的男人。
可是她不能,她只能强忍着呕吐感,抿唇靠在灯柱下,做装死状。
顾自清的双眸在昏暗的等下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他碰触伤口的手竟然轻轻地颤抖了起来,似乎是什么压抑已久得情绪即将爆发。
安然微微睁开眼,这才发现,他穿的是一身剪裁相当合身的西装,黑白配真的很适合他,既绅士又帅气。
然而还没等她多想,身体已经被人轻轻打横抱起,然后三两步之后就被放到了柔软的座位上。
她眨眼的功夫,顾自清已经坐上驾驶室将车启动了起来。
“你想知道我是怎么受伤的么?”
她微微转头,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疼得心惊肉跳。心里也是有种想要再次发疯的冲动,要不是想发疯,怎么会跟他说这样的话。
顾自清将车开得飞快,路上一个接一个的红灯,车却都是飞驰而过。
他的唇角紧紧地抿起,西装革履下的面容顿时变得冷峻无比,那浓眉和高鼻,更是增加了寒意。
他忽然转眼,看向那个明明已经气若游丝还爱逞强的女人,咬牙切齿:“你是怎么回事?”
安然笑:“我说我是自残,你相信么?”
果然,顾自清冰冷的双眼微微睁大,唇角的冰封也融化了很多。车顶上是昏黄的小灯,将他的面目照成了温和的模样。
但那也只是片刻而已,他变勾起唇角,隐藏在黑暗中的脸看不清楚颜色,声音倒是有些尖锐:“林安然,你下次想自残,可以挑个我不会路过的地方吗?”
安然忽然愣住了,眼神无比复杂,心里忽然就塌陷了,某一处空空荡荡,酸涩无比:“好。”
第一人民医院即使是晚上,进出的人还是蛮多的。
在顾自清冷着脸将她扶下车的时候,周围就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向他们投来目光。
安然微微垂下头,或许是自己伤得部位太吓人了吧,但是她此时此刻多么希望刚才没有遇见顾自清,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说不定还会以为自己是在装可怜。
“别动,伤口渗血了”极低的警告声后,一只温热的手掌附上了她的脖子,不轻也不重地按住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