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阳春三月，对于穷人来说就是等待的煎熬，对于富人来说，就是踏春闻香的季节。
烟雨江南，杭州美景，在“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杭州城里面，真可谓是繁华异常。春天的气息，已经弥漫到了座城市的各个角落，从原来的春在野外，变成了春在家中。
赵府，这个充满奇花异草的后院里，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一个小女孩正在院子里和一个妇人玩耍，小女孩长得如同瓷娃娃，粉嘟嘟的，煞是可爱。妇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一看就是她的下人。
“张妈，我们现在玩躲猫猫好吗？我躲你找，不可以偷看，要数到一百声才可以。”小女孩说完，笑嘻嘻的跑开了。
秦凌风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柔的母亲会对自己严生厉色。那个混蛋，明明是他的错，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要低三下四的去恳求他？
他想到这里，越想越气，不知道自己已经低头走到了赵府的后花园。
“咦，你是谁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童稚的女音倏地响起，一个身穿华服的小女孩出现在秦凌风面前。
他冷峻地抬眼，想大声的呵斥来人挡住他的去路，然而这一切却在见到小女孩的那一刻变得烟消云散，自己有瞬间的失神。
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正张清澈灵动的眼眸，好奇地盯着他。白皙圆润的双颊泛着淡淡红霞，像极一个精致无瑕的瓷娃娃。
“啊！你流血了！”小女孩的眼在见到秦凌风的额上汩汩而流的鲜血时倏地睁大。
她圆滚滚的身子走向他，毫不犹豫地掏出怀中雪白的巾帕，往他的脸上擦拭。好像一个小媳妇在为自己的夫君擦拭汗水一样，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碰到了他的伤口。
秦凌风僵直着身子，鼻中充斥着小女孩软甜的香气，额头上感受到她温嫩的肌肤触感。不知怎地，竟令他有一点炫惑与悸动。小小的心灵上，爬上来一丝哀伤，这个世间除了自己的父母，还有谁会在意自己的伤痛呢？
“很痛吧？”小女孩皱着眉头，一边擦拭着一边轻声的说：“我知道的，上次我在玩，不小心跌了一跤，也是好痛、好痛的。不过我没有哭呢，大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说到这里，小女孩扬起微笑，那粉嫩的笑脸，显得更加的漂亮。
秦凌风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带着一丝防备地盯这个小女孩子。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子一定和那个混蛋赵富贵有关系，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关系。小女孩也不管秦凌风的淡漠，兴奋地捉着他的手，唠叨地说个不停。
“大哥哥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人，真是太高兴了。你来陪我玩嘛，我告诉你喔，我爹刚给我在院子里架了个秋千，还有啊，从京城里带回来好多好漂亮的布娃娃，我们要先玩哪一样？”她说道这里想了一下说：“还是先玩布娃娃吧，你愿意吧，大哥哥。”
小女孩很高兴，长久以来，一直没有同龄朋友的她，乍见秦凌风，恨不得将所有心爱的玩具和他分享。
或许这就是小孩子的天性吧，单纯，天真，不带有任何世俗的眼光，愿意付出自己的爱心。
秦凌风没有说话，任由小女孩拉着他走到一个房间里面。这座房间充满了可爱的味道，比起客厅的大气来说，显得很小巧，精致。
小女孩放开他的手，走到床边拿起一个锦盒。他看着小女孩从精巧细致的锦盒里掏出一件件昂贵的玩具。
秦凌风一迳沉默着，目光却渐渐转为冰冷。看来这个小孩子真的和赵富贵的关系不浅啊，难不成是那个混蛋的女儿？
小女孩随手丢在地上的一个布娃娃，打断他的想象，吸引住他的目光。
那是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布娃娃，全身上下都是光彩夺目的服饰。
他还记得家里的妹妹向娘求了好久，娘始终不答应给她一个娃娃，那年好个容易把破得不能再补的衣衫凑和着缝了个娃娃，便是妹妹唯一的玩具了。她整天抱着那脏兮兮的布偶，视若珍宝。
而对这个小女孩来说，这京里来的锦织娃娃，竟只是她的收藏中最不起眼的一项。
他讥笑地扬起唇，发现连那布娃娃身上的衣服都好过他的。
贫富之差竟残酷如斯。
7
“大哥哥，我们先玩过家家好不好？”小女孩丝毫不觉秦凌风渐渐专寒的的目光，和满身冷酷的恨意，兀自兴奋而信任地瞅着他。“你扮演这个娃娃的爹爹，我扮演这个娃娃的娘亲。”
秦凌风终于说话了，只不过是一种如冰一般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他寒着声问。
“啊，对了，大哥哥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叫赵欢欢。”小女孩乖顺地回答。
赵欢欢？果然是姓赵的。那天就是……“那赵富贵是你的谁？”他问，虽然心中已有答案。
“那是我爹啊！你认识他吗？张妈说我爹是城里最棒最有钱的人！”小女孩的面容上有掩不住的骄傲，对父亲的崇敬毫不隐藏。
果然是那个混蛋的女儿，秦凌风抿紧了唇，双手不觉紧握。木得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间。
“啊？大哥哥，大哥哥，你要干什么去，你还没有陪我玩过家家呢。”赵欢欢追了出来，拉住了秦凌风的衣袖，秦凌风厌恶的一甩，转头说：“你不要跟着我。”
赵欢欢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眼前的大哥哥已经变得很生气。便在这时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大小姐，大小姐，你在这儿，谢天谢地，你可让我找到了。”尖锐的声音伴着急促的脚步，由远而近的向这边过来。
赵欢欢对着来的妇人扬了扬脸，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张妈，你过来了。不要着急，我正在和这个大哥哥玩过家家呢。”
张妈赶紧抱过赵欢欢，目光扫了一眼秦凌风，惊异的瞪大了眼睛。
“你是谁啊？你哪来的？”她厌恶的看着秦凌风，拿衣服上面全市污秽和补丁，一看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乞丐。“滚远一点，我们家大小姐可不能和你这种小乞丐在一起玩。”
秦凌风一撇唇，心里面冷笑，你当我愿意和她在一起吗？她是那个混蛋的女儿，一定也是个小混蛋，哼。
想到这里，他冷冷地转身就走。对于秦凌风来说，他不屑对这个妇人作任何辩解，那既无用且无聊。
“不要！大哥哥不要走，陪欢儿玩嘛！大哥哥……”赵欢欢急得哭了，一把挣脱开张妈的怀抱，紧追着少年的背影。
秦凌风没有理她，兀自快步向前走。
“大哥哥，等等我。”张欢欢眼见秦凌风越走越远的身躯，心里面更加的着急，拔腿快跑追了过去，圆胖的脚步一个颠簸，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唉哟！大小姐！”在后面追赶的张妈吓得惊叫一声，连忙抱起赵欢欢。她一看，吓得双腿都发软了：“大小姐，你怎么了，大小姐。”
声音是如此的急切，又如此的恐惧。
秦凌风被张妈的呼喊声叫的忍不住回头，然而，却不如不回头。眼前的那一幕，让他有点发呆，忘记自己要干什么。
赵欢欢那白皙粉嫩的额头上，淌下一行触目惊心的血痕，那处淌血，和自己额头上的好像。
那一刻，他几乎要忍不住跑上前去抱起这个弱小的她，然而，当那一双即将要喷火的眼睛盯了他一眼后，他才清醒过来。赵欢欢是赵富贵的女儿，是混蛋的孩子，不值得可怜，不值得自己保护。
没错，内心中潜藏的仇恨阻止了他的冲动。秦凌风冷冷的看着张妈快速的抱走小女孩。只不过，赵欢欢不顾头上的疼痛，依然在叫喊着他：“大哥哥，大哥哥，不要走，我一会就出来和你玩。”她拚命在妇人的怀中挣扎着。
这一次张妈可不会松手了，她怕小姐会再一次出意外。这都怪那个小乞丐，想到这里，张妈狠狠的瞪了秦凌风一眼：“快滚。”说完这句话，便迅速的消失在走廊尽头。
秦凌风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中许久，心里面渐渐的升起一种模糊的伤感。不知道是在为母亲，还是为自己，还是……那个只见一面的赵欢欢……
都有吧，只不过，这老天爷也太喜欢开玩笑了，他的伤，似乎，注定了由她来偿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