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霞笑道:“看你紧张的吧!年纪轻轻的,能有多严重?她给你打了第一个电话后,知道了你的真实想法,对她的冲击和震撼很大。她说,她心中像填压了一块冰,又凉又硬又沉,一周之内都吃不下饭,后来能吃饭了,却整夜失眠,一个月之内,她的体重下降了10多斤。紧接着,她的那个什么开始不正常,一来就停不下来。医生说,她这是情绪不稳引起内分泌失调,她现在正在吃药调理。现在医学发达,这也不算是大问题。”
陈玉栋说:“我只想让她轻松、快乐,没想到却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压力。这是我的罪过,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与其这样,倒不如以后不联系。”说到“不联系”时,张红霞注意到陈玉栋的手颤动了一下,紧接着,那只手不再温暖,变得凉凉的,脚下的步子滞重、紊乱,差点踩脚。张红霞代替陈玉栋尴尬地笑了一下,说:“我们休息一下吧。快10点了,奥运会的申办结果该出来了。”
陈玉栋和张红霞坐在沙发上,金智昊唱完一曲后用询问的眼光看着陈玉栋,只见他指了指手表。金智昊不解:时间?才10点呀?现在就结束?不是吧?哦,对了,该看奥运申办结果了吧?想到这里,他恍然大悟,赶紧把卡拉OK切换成电视屏幕,对着两个陪舞的服务员挥挥手,两个女孩子乖顺地离开房间。一行人坐在沙发上,边喝茶边看电视,等待着那未知的一刻。陈玉栋也暂时把满腹心事丢开,和大家一起关注投票结果。
这是国际奥委会在莫斯科举行的第112次会议。当时北京的竞争对手有大阪、巴黎、多伦多、伊斯坦布尔。国际奥委会委员正在投票。电视机前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等待着投票结果。
大约5分钟后,第一轮投票结束。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宣布大阪被淘汰。接着开始第二轮投票。大约5分钟后,一位委员拿到了一份统计投票结果,他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他仔细地将信封封上口,这个细小的动作告诉人们,评选的最后结果出来了!只见他站起身来向萨马兰奇走去,他将那个信封交给了萨马兰奇主席,萨马兰奇和他简单交谈了几句后,拿起信封起身向发言讲台走去,他郑重宣布:“2008年夏季奥运会主办城市是——北京。”
消息传出,京城顿时沸腾起来。人们好像早已做好了庆祝准备,鞭炮声、欢呼声不绝于耳,学生们连夜走上街头游行庆贺。
陈玉栋等人用长时间的鼓掌代表欣喜和兴奋,只有金智昊一跃而起,为每人倒了一杯酒,大家共同干杯,祝贺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
欢愉的时间总是以一闪而过的速度消逝的。陈玉栋和金智昊一道把张红霞送回了学校。临走时陈玉栋对张红霞说:“以后常联系。你有什么事或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我说,我会尽力帮你。只是,我这工作太忙,可能不会经常联系你,还要先请你谅解。”金智昊说:“他忙是他的事情,不包括我。我如果给你打电话,约你出来吃饭,你会不会赏脸?”张红霞答非所问:“谢谢你的好意!”陈玉栋对金智昊说:“你别弄错了,人家来北京是上学的,不是找你吃饭的。”说着,几个人分手了。
回去路上,金智昊对陈玉栋说:“你这同学还真不错!如果不是今天见到,我还真以为我已经见过了所有类型的女人。唉!世界上还有多少好女人在我的视线之外。”
陈玉栋说:“你没见过的多着呢!”
金智昊说:“什么意思?你见过?也是呀,她是你同学,怎会没见过?但我看你那意思,好像这张红霞并没有在你的视线之内呀!或者,有比张红霞更让你动心的人?”
一句话说中了陈玉栋的心事,他沉默地看着车窗外,外面的夜景很美,但却不在他眼中,他的心早已飞向了那个让他牵挂的城市。
这天晚上,注定是要无眠的。陈玉栋没有像往常那样给黎珩电话或信息,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转眼20多年过去了,他没有用自己的心、自己的爱去呵护她,关照她,他希望她能幸福、快乐、平静,他的这种希望甚至是一种渴望。如果能够实现,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可是现在,却因为他的出现扰乱了黎珩的正常生活,给她带来那么大的精神压力,他为此心痛不已。到底该怎么办?和她继续来往还是从此中断联系?如果继续来往,感情必将越陷越深,黎珩会怎样?她能平静、快乐、幸福轻松地承受这份情感吗?如果中断联系……想到这里,他的心更痛,如刀割一般,他不能想象黎珩能否接受这种结局,单是他自己已是痛苦万分。如果黎珩一直不出现,倒还罢了。可是现在,既然出现了,一切都和以前不同了,他好像重新回到了年轻时代。自从心中有了黎珩后,他觉得周围的世界开始变化,阳光比以前灿烂,空气比以前清新,身边的人比以前可爱,连工作都比以前顺手多了。他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年轻,渴望健康,渴望自己越来越完美。他仿佛将要走进一个崭新的空间,或者是一个理想中的境界里,走进这种境界,一切都是美好的,光明的,而一旦失去,他将回到无边黑暗中,而且只能回到这种黑暗中。因为他无法再回到从前的生活中,从前的生活从黎珩出现的那一刻起,已经消逝,像被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所隔断。过去的生活是他一天天走过的,但却已经不属于他。他忽然觉得无法在现实中安置自己的灵魂,它不能回到从前,将来的大门又向它紧闭,此时的它踉踉跄跄地行走在混沌不清的旷野中。他的心、情感以及灵魂深处的每一个细节,在黎珩之前,处于沉睡状态,即便有时醒来,也是处于梦游状态。有了黎珩后,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复活了,一切都有了归宿,像多年流浪的人回到了家乡,他渴望回到那个被爱的阳光照耀着的温暖港湾。这种渴望压倒了他一切理智和思维,使他的心无法平静。
§§§第13节
夜已经很深了,他把手机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这样的动作,他重复了无数次,但他还是克制了自己,没有和黎珩联系,一直到天亮,他的思想还在激烈地斗争着。
第二天,他的情绪很不好。终于熬到了晚上,他重复了前一晚上的全部想法和动作,电话依然没有打出去。
两天两夜没有睡觉,陈玉栋显得很憔悴,但更加憔悴的是他的心。他想,如果人的心能死去,该多好!这种刻骨铭心的痛,这种到了极致的痛为何不能痛到心死?它只能让心更痛,痛到一向坚强、坚定的他无法承受,痛到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又一个不眠之夜。他觉得他已经到了一种边缘,再往前走一步,他就会像破掉的气球一样变成一个个小碎片。他必须把这些想法释放一下,才能至少恢复表面的正常。这时,他想到了金智昊。
下班后,他给金智昊打电话:“晚上有事吗?出来坐坐?”
金智昊电话中说:“在你面前,我所有的事都不是事。我听领导上的安排,想到哪里玩儿?”
陈玉栋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吧,就咱俩。”
金智昊说:“就咱俩?有事吧你?好吧,我想想。有个地方,叫静吧,安静得很,就去那里吧?”
金智昊说的这个静吧真是一个好地方,装修风格完全是一种回归自然式的,置身其中的人仿佛走进了世外桃源。闹市中能有这样一个安静所在,实属难得。两人选择了一个小单间,墙壁上挂着秸秆作的壁帘,壁画是水墨画,几只虾在水中悠闲嬉戏;桌子和凳子是树根样的,金智昊说,这是最实用的根雕艺术。灯光很柔和,服务员说,如果不想要这样的灯光,可以换成蜡烛。陈玉栋二人笑了笑,说:“还是不要蜡烛吧,两个大男人对着一红蜡烛说话,别再被人误解了。”服务员为两人斟满酒,笑而退出。
金智昊呷了一口酒,说:“让我猜猜今天是什么事?好事?要升官了?”
陈玉栋说:“还别说,近期可能真的要往上升一格。但今天不是为这个来的。”
金智昊说:“先表示祝贺!俗话说,官场得意,情场失意。没有个两全的,今晚要说的看来是情场上的事?”
陈玉栋笑而不语。
金智昊说:“我前天就看出来了,你的同学张红霞来了以后,你有些不对劲,可你这种不对劲明显又不是对张红霞来的,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文章?”
陈玉栋说:“这文章可大着呢,20多年的文章呢!说起来话长,我还是从头说吧。”
静吧静到没有时钟的嘀嗒声,时间是静止不动的,一切都静止不动,只有陈玉栋的故事像小河一样,从遥远的地方,静静地流过来。他从童年邂逅时对黎珩的喜爱,讲到高中时近似疯狂的暗恋,一直到近期的重逢,和这两天的不眠之夜。
金智昊听后,看了看表,拉着陈玉栋就往外走。陈玉栋不明就里,金智昊说:“现在就走,我送你到飞机场,一个小时后就能见到她。”
陈玉栋笑道:“你疯了你,说去就去呀!”
金智昊说:“与其这样折磨自己,不如就去见见面,把一切想法说清楚,两边都不受折磨了。按你说的这情况,她这两天也不会好过。”
金智昊的话提醒了陈玉栋,他忽然意识到,没有接到电话的黎珩会不会像他一样在等待的痛苦中煎熬?或者她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如果有,她怎么就没有给他电话或信息呢?在她心中,他的位置还没有这样重要吧?想到这里,他心里有点酸,有点凉。他看了看金智昊,说:“一大把年纪了,还这样风风火火的?咱俩还是好好说说话吧,这三更半夜的,还能云里来雾里去地飞?”
金智昊根本不理会陈玉栋说些什么,他打电话订了飞机票,说:“现在还不到8点,10点一刻的飞机,我送你到机场。说真的,我被你的故事感动了,或者说是被感染了。我今生如能有这样的感情,这样的感觉,就算是没有白活。可惜呀,你竟然不珍惜。”
陈玉栋说:“不是不珍惜,是无从珍惜。我怕伤害她,怕扰乱她。我只想让她快乐,轻松。我可以痛苦,但想到她会痛苦,我就不能原谅自己,我会更难受。”
金智昊说:“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你对她的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我很感动,真的。说不定她现在比你更痛苦,为了不让她痛苦,你还是去看看她吧。有些事,有些话,一旦说开了,心里会好受一些。双方都能平静看待,心理感觉也会好点的。明天刚好是周末,至于何静那里,我帮你圆场就是了。”
就这样,将近午夜时,陈玉栋来到了黎珩的城市,住进了上次住过的宾馆。他怀着无法言喻的心情,用颤抖的手给黎珩发了一条短信,此后就开始了漫长得不能再漫长的等待,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时间像被无形绳索往后拉着一样,每往前走一分一秒都是艰难的。黎珩回信该到了,可是,却没有到。该不会是关机吧?他打过去一个电话,电话是通的,铃声刚响了一下他就赶紧挂掉,他怕电话给黎珩惹麻烦,这个时候打电话,是最容易引起家人怀疑的。可是,她为什么不回信呢?难道她也有同样想法,想和他从此两断?想到这里,陈玉栋的心又是一阵绞痛。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陈玉栋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上:这时候敲门,一定是她来了!是的,站在门口的正是黎珩!她轻轻地关上房门,看着陈玉栋,镜片后的眼泪不知不觉中流在脸颊上。陈玉栋看到后,心都碎了,他走上前去抱住了她。黎珩附在他肩膀上,无声抽泣。他浑身颤抖着,眼眶发热、发酸,一股热泪不听指挥地流了出来。他抚摸着黎珩滑顺的头发,说:“黎珩,我的好黎珩,别哭了,我的心都要碎了。”黎珩止住哭泣,说:“为什么突然没信了?为什么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听了黎珩的话,陈玉栋的心和身体更强烈地颤抖起来。一切都不用说了,所有的疑惑都烟消云散。短短两天内,等待的苦痛、思念的折磨以及充满酸楚的疑虑顷刻间化为乌有。
§§§ 第14节
陈玉栋情不自禁地抱起黎珩,把她放在那张洁白、柔软、宽大的床上,轻轻地脱去她的衣服,黎珩轻轻地配合着他。此时,两人的脑海一片空白,时间静止了,世界静止了,周围的一切都定格在他们的身心之外。他们能感到的只有身体和心灵的强烈震颤。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美好。陈玉栋痴痴迷迷地看着黎珩。黎珩的脸红红的,全身热烘烘的,她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你让我知道了做女人的幸福,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真的。”说着,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陈玉栋心疼地为她擦去眼泪,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把她揉碎、融化进自己的身体里。黎珩回应着他,情不自禁地吻着他的眼睛、额头和嘴唇,两人的身体不约而同地再次燃烧起来,周围的世界仿佛变成了无边的湖水,他们在湖水中慢慢下沉,下沉到一个从未感知过的世界,沉醉在这片温柔的湖水中。
沉醉和清醒只有一步之遥。陈玉栋问黎珩道:“他在家吗?”
黎珩深情地看着他,说:“不在。”
陈玉栋心里一阵酸痛,问:“他多长时间回家一次?”
黎珩回道:“一周,有时两周。忙的时候时间会长一些。”
“他这个时候会不会往家里打电话?”陈玉栋有些担心。
黎珩笑了一下,说:“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吧?”
陈玉栋也笑了,意味深长地说:“我差点忘了时间的存在。”
黎珩轻轻整理着他的卷发,说:“我想,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陈玉栋看着她,摇摇头,说道:“你是不可能完全理解的。我的心情和感情无法用一句话表达,甚至无法用语言表达,真的。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最大的感觉是遗憾,一念之差带来终生遗憾。后来又想到离婚,和你一起生活,弥补20多年的缺憾,再后来发现你的生活很平静,很幸福,离婚是不现实的,就开始为这份可怜的感情寻找新的出路。左冲右突,还是无路可走。那天和张红霞一起吃饭,说到了你,我才知道这份感情给你带来的压力和冲击很大,我心里很不安,我想让你恢复原有的生活,重新回到平静和幸福中。你听听,我说的这是什么呀?其实,我是想说……唉!还真的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