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发火固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但这对于JAMES而言还不是当下最头痛、最伤脑筋的事情。现在，JAMES脑子非常乱，心情更乱，他隐隐觉出有些事情不对，但是又说不出那到底是什么，只好一个人在黑洞洞的窗前团团乱转。
他一遍遍地问自己：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什么发生了改变？
-本来已经应付自如，为什么他突然变得这样敏感？甚至在剧中！
-本来已经熟捻默契，为什么他突然变得不可捉摸？甚至在戏外！
那种熟悉的电波又在若隐若现，他尝试着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一遍一遍地滚动播放：
-导演：你没发现他现在拍戏时不敢看你的眼睛吗？
-公孙泽：只要你不盯着我看，我就是警察精英、DBI的灵魂！
-NICK：好象什么事情都往公孙泽身上扯，永远都在关注探长似的……
-导演：你们俩能不能同时在线一回！
-NICK：探长下班了，我这会儿是NICK，不知道公孙泽是怎么想的。
-导演：你觉得真能如你所愿？
-公孙泽：我希望，这句话真的发自你的内心。
-包妈：戏里来，最好戏里走！不然会伤到现实中的本尊。
-NICK：你放心，公孙泽是安全的。
-……
一道灵光从他脑海中穿过：
-公孙泽是安全的——那你呢？
-只要你不盯着我看，我就是警察精英、DBI的灵魂——那要是我盯着你看呢？
他的脑海中突然响起NICK的声音：我知道一些公孙泽不知道的事情……
JAMES惊出一身冷汗，他终于明白当天导演嘿嘿一笑说出那句话的意思了。那天……
JAMES：“这只是包正的独角戏，一切只针对我，与公孙泽无关。”
导演：“你觉得真能如你所愿？”
这家伙说对了，怎么可能如他所愿？怎么可能与公孙泽无关？
NICK知道包正对公孙泽的心思，但是在剧中的公孙泽是不知道的，所以每天“沐浴”在自己倾慕的眼神下不能躲闪、不能拒绝、不能反抗、甚至不能反应的那个被称作公孙泽的人，他该怎么办？所有的一切他都明确知道，他都一定懂得，他当然能感受到，他却只能承受——不能评判、不能决断、甚至不能逃离。象导演说的“如果生活中有一位男士仰慕你”，他至少可以用自己正常的性取向本能地说“NO”来自我保护或者逃开，至少在过程中用行动或者语言来发泄自己的情绪、或者表达不同的感受……但在这里，他只能一个人知道、一个人接受、一个人再默默地内化掉，无论认同也好、反感也好、气愤也好、触动也好……全部消融、融化、化解到他一个人的内心里，并且被要求做到“不露痕迹”。
这不公平！
尽管看似这一切都是针对公孙泽的，但是纯情如他，他的心躲藏得掉吗？如果心底坦然，他当然不惧与你对视！JAMES不由心疼起NICK来，想着这段时间里他常常一个人望着远山的样子，想着他日渐憔悴的面颊，想着他早餐时没有一丝情绪的眼神，这些日子他的心一定比自己的心更加的乱。都说“认真你就输了”——到底是谁在认真？为什么看起来两个都输了？
他不由想到当初揭开真相后NICK还对自己说“你不用这么刻意顾忌到我”，当偶尔的失误招致导演的谴责时他的目光里都是伤感和自责，他已经被放到一个非常不公平的聚光灯下，他还是希望不要影响到自己的发挥……而自己竟象一个不成熟的少年，动辄任性地招惹他、欺负他、甚至还觉得他疏远了自己反而倍感委屈……JAMES的心疼得缩成一团，恨不得用自己的心软软地将NICK紧紧地包起来，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胸口、藏到自己的身体里，好象只有这样，才能把他好好地保护起来。
但一转念间，另一个念头突然跳进JAMES的心里：公孙泽没有动心，是NICK动心了。只是NICK到底是替公孙泽动心，还是为他自己？反过来讲，他到底是因戏中对公孙泽情根深种的包正而动心，还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一番心意？他仿佛看到夜色中望向车窗外的NICK的侧影，那沉默中的侧影有一种熟悉的轮廓，总让他有种不知不觉想靠近的冲动，却又每每怕冒犯了他而不敢轻易表露地纠结。但那侧影此刻浮现眼前的，却带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感伤，象在不停地问：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一窗台的纸青蛙个个瞪视着他，无言的朋友往往带来更大的心理压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自卫却无从辩解，他想知道但真的不知道，NICK的心里到底是因谁而动？就象当初自己以演戏为由而放任对公孙泽的喜欢一样，NICK也可能是被戏中正泽之间的情感而触动，只是对包正这个公孙泽的倾慕者产生在现实生活中不太可能在他身上出现的爱慕之情，这不是没有可能。
JAMES轻轻敲击自己的脑袋，心底一个声音一直在问、一直在问：是不是有一种可能，自己真的可以知道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