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快!快来人啊!”
大粪从天而降,师弟们被突发状况吓得尖叫失色,急忙招人替萧凌擦换,而萧凌一时间反应不及,彻底愣在了原地。他看着楼下嚣张的任曦,又低头去看自己儒生服——白色的裳服沾满了恶臭的粪便,令人难以忍耐。
污秽之物分外清晰地传达着可恶的信息,萧凌这才从震惊中转过弯来:亏他看那厮面善,结果真是个纨绔,比野人还不如,无缘无故就用大粪砸人!
他不由地怒冲心头起,随手扯了自己的衣裳,远远地丢开,正欲翻身下去教训教训任曦,却又听见隔壁茶座惊呼不断,而那“啪叽”的声响也连绵不绝——别说看了,听起来就恶心的紧,令人作呕。
楼下,楚家的“恶霸”一边叫骂一边砸粪,首当其冲,就数任曦的声音最为清晰:“韩家的,你狗胆倒不小,竟敢调戏我弟弟,小爷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调戏’!”
任曦一想到这个韩家老大追在自己弟弟车驾后面呼喊‘可心人儿’,就气得热血逆流,南楚尚男风不假,但多是相互尊重敬爱,这样的叫法,只有娼门窑子才会有。
该死的韩家,定是得了梁皇授意,居然敢当街侮辱她宝贝弟弟,她没切掉他的*****,都算是菩萨心肠了。
叫骂间,任曦也看到了被波及的萧凌,她不认识他,但好在还有一颗公道的心,便抱拳告罪道:“殃及兄台,是我作孽,且容我今日为弟报仇,之后,任凭兄台处置!”
说罢,任曦便又转身催促自己的人,指着萧凌隔壁的窗子说:“去堵门,今儿小爷不吊打姓韩的,就不姓楚了!”
她眉目凌厉,纵然生得如玉一般好模样,但是戾气满满,举手投足之间,又“狂野非凡”,着实让人审美不能。
恶臭不去,萧凌黑着脸,双拳紧握,青筋暴跳,众人被冷面神师兄吓得噤声,隔壁慌乱无措,这厢却是鸦雀无声,如同暴雪过境,死寂一样地沉默着。
萧凌暴怒难忍,却又无处发泄,那小家伙漂亮话说得不错,可也未见丝毫的真愧疚,真是气死了!他一脚踹碎了结实的柳木桌,拂袖而去——楚家老二是吧,这欠管教的小东西,可千万别让他碰见,下次落在他手里,非拔了这厮的皮不可。
他咬牙切齿,想要杀人。
她叉腰嚣张,无知无觉。
对于没心没肺的家伙来说,每天都是阳光明媚的黄道吉日,任曦仗着楚家二公子的身份横行惯了,更觉得天下没有坏日子,但殊不知,黄历上大喇喇写着:二月十九,大凶,诸事不宜。
夕阳扫过黄历,也埋葬了楚家的一天。
当楚任曦从车祸噩梦中惊醒的时候,管家正捧着账册等她——等她“男扮女装”、“抛头露面”去给堂堂帝王之家支撑门户。
“哎……”
任曦无奈地接过了账本,家族事务楚昊已经整理妥当,也批了许多,剩下的就等她这个“代行家主职权”的楚二公子发话了。
“大小姐,臣等有罪,让您抛头露面于街市之上,臣等有罪啊——”
唯恐任曦不愿意,管家又抢先一步哭了,所以也就没有任曦哭得份儿了,按照一般设定,这样的场景里,她只剩下安慰人这个角色可以选了。
“罢了罢了,今日夜宴,我再去问问,日子总还要继续过的……”
忽喜忽悲,大起大落,这样的四字成语,大约就是说她吧?再多的精致词汇她想不到,若能想到,恐怕也不至于沦落到重生的地步。
命好的哪里会重生,重生的都是命不好的。
她,十五岁的楚任曦,必须要撑起千年楚家的大户门楣,用自己幼稚园的智商,去和各方势力周旋,多可笑啊。
镜子里,女孩子水眸清澈,回转间多情无限,鹅蛋脸不失婴儿肥的可爱,一身庄重的金白色衣裳飘渺入仙,看起来分外惹人怜爱。老天爷给了她一个漂亮的身子,这是喜事,所以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能钓个超级帅哥入赘。
但,***大神似乎格外青睐她,次次都显灵,这特么的是——男装!束发,冠带齐全,刻意描粗的眉飒爽英挺,才十五岁的身子略显单薄,就像是一根弱不禁风的豆芽菜,活脱脱一个兔爷儿模样。
呸,呸呸,怎么能叫自己是兔爷儿呢?楚家子弟个个风华昭彰,没个丑的,她是绝代风华的贵公子,才不是兔爷儿。
任曦摸着袖口上那浅金色的暗绣,裳服华贵,金色的滚边上绣着楚家纹章,双龙绞缠,尊贵非凡,她感慨于自己的奢侈生活,于是忍不住再次提议:“管家,素日餐饭吃的简单些好不好——”
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吃一桌子菜太浪费了,浪费是造业罪啊,她不想被报应了啊!但是,还没等她好好开个头儿,管家就断然拒绝了,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他正色摇头,十分坚决地说:“宗家体统,不可辱没。”
这是古代,作为封建家族,面子第一,体统第一,礼法第一,她觉得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人家还觉得是苦其心志劳其体肤呢。世界观不同,无法沟通,任曦只能转头,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深深地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吐槽无力。
管家见任曦站在镜子前不动,便上前软声劝慰:“大小姐,让您抛头露面,臣等也是痛心疾首,可寰公子才一周岁,昊公子卧病不起,我们楚家,只剩您一个主心骨了。”
任曦扫了管家一眼,他的苦口婆心显然用错了点,自己在乎的哪里是‘抛头露面’,而是她期待的生活都没了啊。如今事到临头,她只能在心里默念着大哥讲述过的规矩:行慢慢,言缓缓,雍容有度,慈笑不减,以此箴言安抚自己暴躁狂怒的汉子心。
在大家族,她就算是个二傻子,也被熏陶了不少的礼教规矩。
呵,当然了,不接受的话,是要挨手板子的,一米八几的大哥,臂膀甚为壮硕,一板子下来,她连哭都没有声音。弟弟楚昊心理防线太差,甚至为她受罚的场面而惊悸不已,活生生吓病过。
有时候,任曦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听见铃声会流口水的狗,那些个‘温文尔雅’,纯属是被打的条件反射了。
车辙滚动,小厮岚子显然比任曦更加紧张,他不断地擦汗,双手合十,默念:天神保佑……任曦原以为岚子说的是保佑她别出丑,但是很快,任曦就知道岚子说的保佑是什么意思了。
满庭华服贵公子,宴席场面阔绰,靡靡之音穿耳过,教人不自觉想要装个X。
其间又穿梭着不少妖童媛女,服装绚丽多姿且暴露轻薄,十分诱惑,惹得任曦鼻子一阵发痒——啧啧,这古代的宴席,当真是工口,也难怪岚子如临大敌,她是女子,这些画面真是少儿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