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心知肚明,黎城楚氏有女却不报宗门,就是为了逃过和梁氏的联姻,谁希望好端端的女儿,嫁给叛臣之家呢?
说起这个,管家心底就十分不情愿,他家大小姐可是祖宗庇佑的,怎能下嫁那样不堪的人家。所以楚昊说的话,管家一点都没听进去,从金砖铺路的那一刻起,管家私心就觉得,任曦才是一家人,才真正爱护家门。
楚昊也没发现管家不高兴,他还在为梁子言的遭遇而傻乐,甚至还有些别的坏念头,颇有些幸灾乐祸。
“管家无非担心姐姐清白,你也不想想,姐姐乃堂堂楚家帝女,书院里多美男子,我姐姐幸他三四个又怎样,我楚家帝女将来只招赘,不下嫁,有甚好怕的。”
“道理是这个道理,公子您想的何其简单,女子的心,如水娇弱,若是痴心错付——”
“若有负心汉欺负姐姐,就让恒哥哥带他去往生世界好了!”
楚昊打开折扇,窃笑不已,一双桃花眼滴溜溜地转,足见其心思多谋。他是楚家唯一的男主人,此刻拍了板,便是定下了,管家虽不情愿,也只能去准备金丝软甲,挑选可靠的小厮。
正殿之上,任曦和梁子言仍旧坐着,梁子言见任曦气定神闲,优哉游哉,心里越发没底,他原以为楚曦是个热血高于智商的草包,还劝诸人各自安心,说昨日事端乃突发,无碍于大计。但现在看来,昨天的事情别是楚曦一步一步算计好的吧?
他余光扫过任曦的手,只见一团嫩白柔雪颜色,如削葱根般纤纤可爱,中指上一点殷红胭脂记还透着孩子气,应该没练武。看着看着,梁子言就出神了,他倒是没料到,楚曦安静的时候,竟是比他印象中所有的楚氏都要风华绝代,就连楚恒,也不及此刻楚曦。
这样的人,既能嬉笑怒骂去砸粪,又能优雅高贵比心计,看来必须弄到书院去,他也不和她打什么算计,左不过是个没习武的,直接交给黑心的萧凌就好,萧凌阴狠,也敢下手打人,多得是法子叫楚曦无暇自顾。
他听萧凌说,楚曦在宴会上装作不相识,逼真得可怕,由此可见其城府心计——只不过楚曦究竟才十五岁,周全上还差火候,既然楚曦喜欢装多面人,那就让他好好装……
及至晌午,见管家将东西备好了,梁子言才放心地告辞,说下午就来接人。
他一走,楚昊就压抑不住兴奋,钻进了屋里,像个顽劣不堪的猫儿一样靠在任曦身边,撒娇问她为何能这般淡定,他看梁子言走的时候,可气得不轻,连腰里的玉玲珑都碎了呢。
任曦抬起眼皮子,对自己的“淡然”后知后觉,惊讶道:“他赖着不走,我困得不想搭理罢了,哪里是撑得住气。”
楚昊哑然,管家失笑,下人们也掩嘴悄悄地笑了。
任曦和梁子言,一个聪明到极点,一个傻到了极点,两个极端背靠背,确实是差不多呢。
这一天,对别人来说,过得惊心动魄,但是对木头疙瘩任曦来说,该吃吃该睡睡,好像除了爽到一把,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她就是一个疙瘩,实心的,不通透。
却说梁子言从楚家出来,心里极其郁闷,他人生二十六年里,还从未遇到这样油盐不进的人,就连前楚家家主也没这样对待过他!
在梁府里等着的两个人,见他怒气冲冲地回来,心下了然:这准是被那个可恶的楚曦气得不轻,瞧瞧,连他平日最爱把玩的玲珑小扣都碎了,只剩下半只挂在绦穗上了。
慕容成林见状,哭笑不得:“师兄,你这也是被那邪佞的人物吓到了么?”早上走的时候,还志在必得,这不过半天的功夫,英明神武的梁子言就被气回来了,果然不能小瞧楚曦。
“这人城府极深,与我对坐,端得是上位者姿态,好似我堂堂太子是他的侍从般,一个时辰里,他不动声色,分毫不露,绝对是个狠角色。比楚恒也不差,我们得小心些,省得被他咬一口。”
梁子言换了衣服,手里却死死拽着那破碎的玲珑扣不放,越想越觉得后怕。他不知道楚家藏了这样一个人物,楚恒和家主拼死要护着的那个人,莫非就是楚曦?
他心中猜测丛生,却没有任何可靠证据,不禁恼恨起来,慕容成林便去安慰,只剩下萧凌独自坐着。
见连足智多谋的梁子言都气得不轻,说楚曦城府深厚,萧凌心里对任曦的厌恶更深一分,三个人商量了一会儿,便定下由萧凌出面,整治整治楚曦。
萧凌一想到叫他失望的任曦,冷笑更甚:“既然那耗子爱装模作样,心思百转,那我就简单粗暴些,看他还能有什么花招,也亏得他不会武功呢,哼哼。”
他攥紧了拳头,铁拳青经暴跳,煞是狰狞可怕,慕容成林虽然不喜欢楚曦,但也唯恐萧凌下手太重,出了人命,便劝道:“注意分寸,他到底是楚家代家主,出了事,师兄不好交代的。”
“哼,我会的,会让那个耗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萧凌的拳头松开了,嘴角的邪笑又勾起,他抚上腰间的软剑,笑得灿烂:“我倒要看看,这耗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说罢,萧凌先行一步,去准备收拾耗子的家伙什了,慕容成林见状,越发担心,他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表弟这性子真是阴晴不定,太极端,先前还肉麻的称呼小耗子,这才几天的功夫,就要杀耗子了。
若楚曦真的不堪折磨,死在书院,天下人会怎么看他们三个呢?
不仅慕容成林后怕,就连梁子言也犯嘀咕,萧凌何时与楚曦结怨了?而且还很深的样子……不行,他还是得掂量着些,否则楚曦真死了,楚家家臣还不一把火烧了书院和皇宫……
三个人各有考量,又都是忙人,只在心里记下,也不再多言。
下午,因着各方催促,任曦不得不乘车撵去书院报道,梁子言特地赶来“陪”着她,说难听些,倒像是押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