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M真的没了，那天墨夏站在镜头前对满世界人宣告，“从此再不会有WM。”
她在人群中笑。
墨夏也笑。
这些天他很清闲，大黄也是，但原因却截然不同，他是少了很多事做，而大黄是一帆风顺。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百无聊奈，换了两首歌，抽了一根烟。排行榜中播报了一首歌，名叫，柠檬女孩，介绍词说是一个音乐人写给一个出道小花旦的，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好像在一起了。
他转脸去窗外，大黄闷声不吭。
有些事需要时间让它过去，这与记恨无关。
有个私人号码打了电话来，墨夏不漏声色的挂了。他与大黄之间从未生疏过，但只此两件事他们互相亏了情谊，一件凌檬，一件WM。
“喂，之前打电话来是查到了吗？”
“是。的确在你给的这些人里。”
他拧着眉，目光里生了寒意，他期望结果，也期望不是他预想的结果。
“谁？”
“三个。···”
他戾气的眉皱得越来越深。
天空泛起烟青，厚重的云彩从远处滚来，这时候下雨便只会一段一段地促起冷寒。他脸色苍白，站在窗边，浓密的发丝零落在眉眼间。手里炎凉，靠着一杯温热的水，竟能看得出缓缓上升的雾气，不觉间已经变这么冷了。
换季未免快了些，或者说时间快了。
她来敲他的门，天天来，时时来，总是打着不同的主意，不过他乐于听闻。她今天穿得比他少，不过大概不会觉得冷，他也不会碰她的手来试试她的体温，因为他知道一定会比他暖些。
他的血液里都是冰冷的水，坏死的筋络和细胞。
“夏晞，你在那里看什么？”她朝他走去，挂着满心甜蜜的笑。一看到那个男孩，她就觉得这一趟没白来，于是一切都觉得安好。
他也转身回来，对她说，“只是站站。”她不该同他看这样的窗外，实在太寂寞。
她便坐到他身边，望他笑，望他说话。
“嗯，凌檬谈恋爱了，是一个做音乐的。你知道凌檬吧？就是上次我们在大屏幕上看到的那个女孩。”
他点头。
“她吧生得倾国倾城，如今事业顺利，又收获爱情，算是最幸运的人了。虽然八卦写得很不堪，但是一个男人会想要跟那个女人结婚，应该不会太差的吧？”
他抿抿唇，又点头。
她有些羞涩了，轻飘飘地说，“那我也幸运，你···记得你说过···你也想跟我结婚的吧？”
果然，她这次来又打得这样的主意。
他唇角起了笑意，宠溺又凉薄了下去。
她还在赤-裸裸地望着他，“你···不记得了？”
他点头，“记得。”
她便又重新笑起来，脸上更红，“那这个寒假···你要不要稍微花点心思在···呃，就是···求婚上面。”
他垂下头，眸里凄凉，心上觉得抽抽的疼。
她也疼，可是她还是要说。
“夏晞，我觉我想戴戒指，真的，现在就想戴了。”
他抬起头望她，微微笑着，“放心，总会戴的。”
她也灿烂地笑，“嗯，一定要是你给的。”
他，点头。
雨是夜里下起的，整个天都阴霾冷森，她站在雨里哭。
他也浑身淋透了，绷着脸，冷森森地对她说，“快回去。”
风里凉得很，沾了雨便凉得更甚，可是她偏固执地站着，还流着那样凉瑟的泪。
“墨夏，今晚能不能留下。”
“他不会再来，你快回去吧。”
“就因为黄尹辰吗？”
“你知道就算不是他，我也不会爱你。”
“但是你会留下来，对吧？”
他脸上滑落着雨水，潮湿的发丝懒散地垂在额前，唇角忽然勾起魅惑的笑，然后一步一步朝她逼近，直直抵着她裹着朦胧曲线的身子，来到屋内。
暧昧的气息已经纠缠，他忽然在她耳边说起，“凌檬，千万别让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诡计。”
她瞳孔四散，懵滞地望他。
“什么意思？”
“我在想你是不是叫上那个男人来给我演的一出艳丽的戏？”
她扇了他。
这辈子第一次有人扇了他的脸，一个女人，还是个他不爱的女人。他舌尖抵了抵嘴角，眼里阴沉。
她没想过墨夏会这样判断他。这晚本来就受了屈辱。
那个与她绯闻漫天的音乐人几斤疯狂地追求她，虽然她没什么清白可言，但终究是女人，终究会有羞耻的心思。今晚那个男人跑到她的住处强取豪夺，她只想到墨夏，便急急慌慌地打给了他。
这一切都不是她的戏码，是真的，连她最后说的话也是认真的。她虽轻浮还不至于作践，可墨夏这一番话非要把她狠狠地作践了。
她望着他头也不回地走，觉得心里痛，可再没脸说出留下的话，何况他本来就不想留下，不管是因为王小树还是大黄，还是因为他不爱她。
“我想找你谈谈。”
他望着扑面而来的烟雾，眸光凛然，转身避开。他估计是查到了吧。
“怪不得你不想说，来救场，还说自己不算好心，呵，的确是认真的。”
“所以，还找我谈什么。”
“来做个交换。”他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害死了人家女儿，人家想报复的是你，不该扯上我，或者说WM，所以到底是应该你来背着。宋玉倩呢，要报复王小树，这黑锅你估计也不想让我背着。所以用这三分之二跟你做个交换，如何？”
“交换什么。”
“一件抵平大黄他们家那边，虽然我知道你也懒得跟大黄挑唆，但为了公平我愿意出这三分之一。所以只有一件。”他眉头紧紧蹙起，“换一个秘密。”
他也抿了抿唇，清隽的眸里折起隐邃的光。“什么秘密？”
“到底，她的死···真的跟我妈有关？”
他目光陡然变了，胸腔突然微微显得急促起伏，虽然他依然冷清，依然如往日那般万事压抑，但他这次没能沉住，他看出了这个人的感情起了褶皱。而他却并不得瑟。因为这就表示，是真的了。
他深皱着眉，也觉得胸腔里一阵气促，“那你该与我为敌这么些年，我觉得不亏。那你大概也知道我了，DNA？”他嗤笑，冷冰冰的，声线干涩，毫无笑的意味，“这也是我与你为敌的原因。”
他定定站着，感觉脉里的血液乱了分寸，鼻腔里燥热起来。他抬起手，缓缓抵去，从他身旁走开。
他手上的烟蒂淡淡灭去，有些颓败凄凉。这些年来他以为自己理所应当，却原来扯不清这恩恩怨怨，说不定他真的还亏欠这个男孩···
“喂，WM的那件事到此止住，也别让别的人知道我已查过。”
“是。”
这个周末宋玉倩约她，她犹豫了很久，觉得的确有很多见面的理由。
于是她去了。见面说的第一句话，“我已经留了信息是来见你，如果我有危险会有人知道。”
她坐在位子里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以为我会像李泉水，你知道我的手法，我只喜欢借刀杀人。”
她握紧拳头，望着她的眼睛，镇静地说，“那就好。”
“你看过我的报道吗？WM那篇一定看了吧？”
“是很厉害。”
“是指我能成为记者？”
“···WM的事，我知道你参与了。”
“怎么不告诉墨夏？”
“他也知道。”
“呵，那他怎么不来抓我？”
她恍然一征，依然心平气和地说，“会有那个时候。”
她嗤笑，“都不会的，你知道吗？”
她只望着，她狂妄挑衅的笑。
“做记者有很多好处，也对我来说最合适，比如猎取有效的信息，编织一张保护网，或杀戮网，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她赤-裸地望进她的眼眸，“因此，墨夏跟夏晞都不会动我。”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所以她故意发信息给她，就是想暴露？她不是害怕她告诉墨夏，而是故意想让她去通风报信？以墨夏的能力不可能查不出来，她就是为了让她也知道，她通风报信了也没有用处。
她脸上冷清起来，她还提到了夏晞···
“想知道吗？”
“你一定会告诉我？”
“哦？为什么？”
“因为你所做的这一切就是报复，这里面的原因一定会让我不好受，所以你就是想我要知道。”
“我就喜欢跟聪明的人说话，这样这局游戏设计的高明之处就没被淹没了，我也就很有成就感。”
她冷冷坐着。她可以不听，可是她不得不听，虽然知道这正中她的下怀，但牵扯了夏晞她便毫无抵抗的能力，这大概也是她料想的计谋。
“因为整垮WM的不是我，是泉水和黄尹辰。”
她一瞬间，血液卡顿，呼吸滞留。
“一个再庞大的企业，如果从内部摧毁，实在太容易。你不会不知道rosenight的李总是李泉水的父亲吧？”
她心里一阵刺痛，她怎么会不知道，泉水在暑假还送了她柠檬味的香水。
“人家就那么一个女儿，你跟夏晞活生生逼死了她，还指望别人一心一意地留在WM为夏氏卖命？可笑不可笑？”
她恍然间，全明白了，所以夏晞不会戳破这个计谋，他心里还是有愧疚。
“至于黄尹辰，他们家公司遇到了瓶颈，困顿多时，需要一个契机，所以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她只愣愣开口，“大黄不会。”
“呵，他当然不会，他父母可就不一定了。但结果不还是一样，墨夏再狠心，黄尹辰可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并且听说，之前黄尹辰因为一个女人，冲到墨夏办公室揍了他一拳，他都没还手。按墨夏的性格，有谁能让他忍得下去？所以必定是墨夏亏欠了他。之后黄尹辰出了事，他还是第一个跑过来了，一手摆平，压下了所有舆论，当时我也在现场，他是怎样护着黄尹辰，我可是亲眼所见。”
所以，墨夏也不会戳破，她算准了。
所以都不会来动她，装作不知道任它过了。
因为互相亏欠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