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刚才就看见我们两个了，等老师走了，李又过来问，说什么要让家长来陪啊，又问了那边的情况。虽然李从来没教过我，但从高一上学期我们第一次接触，当时我还很乖，学习还很好，没有这么闹腾，从来没见过我的李居然一听到我的名字就知道我是哪个班的开始就一直很关心我，每次见到我都会问问情况，我自己都不懂为什么。李和他说的一样，让我试着考一下，基础也不是特别的差，说不定就考上了。
我就有寂寞地等着了。进进出出的老师越来越多，我都有些躲闪不及，此番便下定决心要去他的办公室找他了。他还真在，我腼腆地笑着进去走到他面前。
“老师，我能不能在办公室等啊？”
还没等我解释他就同意了。之后有一段就忘记了，他应该是刚好要出去，起身让我坐在他那儿，他便走了。走之前说让我玩他的电脑，一会儿照相他再来叫我。
我就坐了下来，看了看电脑屏，许久，原先是没有动的，旁边的办公桌前一位女老师问我：“你是黄老师的学生吧？他叫你在这等他是不是？”我答应了一声。不如看看他平时听些什么歌吧，打开了酷狗，浏览了一下歌单，里面什么歌都有，只有三首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天使》、《2012》，这都不是五月天最好听的歌，也不是我最喜欢的，然后就关了，再就不动了。又看了看桌子右下角有一点粘过口香糖的痕迹，还有一瓶益达，男生怎么都喜欢口香糖。
左看看右瞧瞧，看到了桌子右边靠的墙上，椅子的旁边，墙上靠着折好的躺椅，再往上看是一打考试排名，前十名有名字，后面的就没有了，明显的是在争一本。我有些许明白，他当初为什么会在一次大考后在全班面前说：“如果朱玉京在的话，数据会更好啊！”可不是吗，我可是各科都算成了零分计在数据里的，当初听到王XX告诉我这些，还真的以为在他心里我是没有给班里拉后腿的。几年后我和班长的见面，班长说当时到了最后冲刺的时候，除了火箭班，只有我们班和另外一个班最厉害，但是高考，那个班十几个一本，而我们班才九个，而且最被看好的那个女生考的真的不好。
她还说等现在这一届考完了他一定会得很多奖金，我问为什么。她说他现在在带火箭班，考一本的多，奖金就多。是吗，还有这么回事。他很厉害嘛，这么年轻就带了火箭班，我看人家火箭班的班主任都一把年纪了。可是我们那一届不是考的并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他倒升职加薪了？可能只是我们自己觉得不好，但跟一般的班比还行吧。班长还说其实她一直都挺想回去看看班主任的，但是都没有，从她家到学校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可是她为什么肯千里迢迢地来看我？就算是到这儿还有别的事情，但是真的见面也不止一个小时的车程。她说毕了业，所有的老师里，还是觉得和他的感情最深，其他的老师都没什么。我一直都觉得老师对她多好啊，不管是毕业前还是毕业后，都有联系。她说和他联系不多，他跟男生联系的比较多。
最后一个人全部是零分，这个，不会是我吧？我又往下翻了几张，最后一名都是零分。又翻到了有名字的一张，果然最后一名是我。我的左手捏着瓶子在桌子边，右手翻着排名。我隐约听到他在走廊和别人讲话的声音，转过头向门口看了两眼，没见他，我又接着翻着。看乏了，手也算了，便放下来，右手也握着瓶子，还是在看。不记得看的时候他有没有在办公室讲话了，但是他肯定是在我看的时候进来的。我的确在认认真真地看那些表，后来终于乏得不想看了，转过头看见了他。
他坐在门口那个没人的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姿还是那样一点不规矩，很随意，还是爱扭过身子朝着外面，不过很帅。对面桌前穿着旗袍的女老师在放一首女声缠绵悱恻的歌，他突然冒出来一句：“你爱听这种歌啊，我听得都想睡觉了。”大伙都乐了，我也被逗乐了。其实我从前也不喜欢，但是我觉得恋爱中的女生很少有能抗拒女生唱的情歌的。喜欢他以后，我也开始听艾薇儿的情歌了，不过还是摇滚范儿的，表达的是女生恋爱的心境，这是五月天的歌没法表达出来的。我对面的老师说他们班有个怪孩子，今天不来照相，打电话说肚子疼。老师说肚子疼今天也来照一下，那孩子就怎么样也不肯来。他说照相，不就是留个纪念嘛。
我也这么觉得，瞧我今天来不就是为这个的嘛。其实用不了多久，只要不联系，名字就会被忘记的，再过些日子连人都想不起来了，我看着后来那个学校的毕业照，名字基本上都不记得了，还好反面有名字。别人打的都是学校发的深蓝的领带，而他的深蓝领带还在桌子上寂寞地着急地妒忌地躺着，因为他脖子上戴的是一条暗红的领带。我曾想提醒他换一下，但转念一想，他或许就喜欢身上那条，我又何必多此一句呢？
有个老师去窗边看窗外等待照相的老师和同学们，他也起来了，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就一直抬着脑袋看着他要做什么，我知道他要去窗子边。他是由于那位老师说了些什么吸引他过去的，我当时就什么也没想，昂着脑袋看着他的眼睛，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么大的勇气，也许是他太吸引我了，使我情不自禁吧。他起身之后眼神游离在地上，左飘忽右飘忽的，快到这张桌子跟前时他的眼神终于从他的右边飘向了他左边的我，从我这儿来讲，就是从办公室的左边飘到了右边的我的身上，是真的，他的眼神飘到了我的身上。
他当时可能刚说完了什么，嘴角还有些上扬，半笑半不笑的，总之有点开心吧。他知道我在抬着小脑袋，眼巴巴地瞅着他，他的眼神就仅仅是飘到我身上，没有去问候我的眼睛便立即逃走了，从他的左边逃到中间再抬起来看窗外了，他的身子也朝着窗子走去。那时我就不再看他了。后来旁边那老师走了，他就一个人在那儿看，我也按捺不住了，起来转过身朝外看了看，还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后，想一起看窗外，又发现似乎有点过分，就又悄悄退了回来，不知道他有没有发觉。
当时要是关着门没有别人，我怕是要从身后抱着他了。他的肩膀上还背着一个相机，我把身子转了回去，想起有话要问他，又转了过来，往他那儿走了两步唤着他：“老师，”他侧了侧身，看着我，我还是低着眉眼但是脸对着他，“就是一会儿照完毕业照，你还跟不跟别人照相啊？”他说：“那要看一会儿照完相还有没有时间了。”“哦。”我回到原地。他一定知道我问这话是什么目的，当然是想和他合影了，口口声声说的“别人”其实指的就是我自己。
他也不再看着窗外了，招呼我上会儿网便又走了。
之后他应该是又回来了一次，我连忙起身给他让座，他说不用不用，喝了口茶，茶杯原先是一直放在桌子左下角附近的。他还是让我上会儿网，别光坐着，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还说叫我不要离开办公室，因为东西都在这儿呢。我答应了，因为这儿只剩我一个人了。他说一会儿他会让班长过来叫我。就走了。
我兀自坐着无聊，就去窗口看了看，窗口正对着的那块草坪前数学老师正和英语老师站在一起，再远处我看到了21班的队伍还有物理老师，我知道时间快到了。转过身我正准备回到他的办公桌呢，就听见班长叫我，我抬起眉眼一看，叫了声班长，我们两个就笑盈盈地走到一起，说了些什么我还真不记得了，反正我就跟着她走了，办公室也没管，当时忘记了这件事，不知道有没有丢东西呢。
路上我们是说了些话的，却完全不记得了，真要命。走出了通往教学楼的办公楼口，下了楼梯几阶，走到边缘时，看见了我们班的队伍，随即我便在不肯抬起眼眉，躲在了班长身后。他们走在大路上，朝着我们这儿走来，我们与他们擦身而过。一个男生转过头问：“班长，算上XX是不是56个人？”我那时也抬头看了看他们。班长把我带到了队伍最后，队伍在拐弯处停了一会儿，张烧饼也在队伍最后，我们聊了几句，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还在那儿，有些男生就过去和她们照相，数学课代表就是我们班学习最好的女生也和数学老师合了影。
班长站在我左边，张烧饼她们站在我右边，我们说着话，我看着前面的同学们，有很多同学回头看我们，我看到了周X的眼神，张XX的眼神，等等吧，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动物。后来来了一位女老师，据班长说这是后来的语文老师，女生们都围着要跟她照相，什么老师只教了半年就这么受欢迎？班长还说原来那个语文老师病很重，她忘了当时我还在呢，我们组出的问候语还是我执笔写的呢。她也想起来了，还说我写之前在她草稿纸上打的草稿被她剪下来好好收藏起来了呢。是么，她对我的感情怎么像我对老师的感情似的。
队伍开始朝前走了，陈X跑到后面来说要给我和班长照个相，我们三个在这儿就耽误了一会儿。听到班主任在喊：“快点快点。”可我们还没照完呢。
照完之后就去追赶队伍。我跑在最后，不好意思地笑着，腼腆害羞地从他面前跑过。照相是在科技楼前，大理石碑后的，我有些印象，去年毕业生照相时好像见过。时光飞逝，如今，花红柳绿依旧，人事已是不同。“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到了队伍跟前，班长牵着我的手从男生队穿到女生队，从末尾穿到头排，我站在第一排第一个，她站在第二排第一个。我们的队伍在一旁候着，等前面那个班照完。班长还在问我问题跟我说话，我向左转过头跟身后的她说话，这一回头发现左边好多双眼睛正盯着我呢。好久不见，难道他们反倒觉得我亲切了吗？刚好看到了王XX的眼神，是和班长说话时无意看到的，貌似换了副眼镜，当时还没注意也没反应过来，后来反复回忆见到王的三个画面后这样觉得的。
后来就听到队伍要往前走了，我们两个就不再说话，上了台阶，最前面一排的椅子是给领导和老师坐的。他应该没有坐在我们这边，而是另一边，有一瞬间我见着他站在前面看了看我们的队伍，他是想看看自己的孩子们站得好不好。后来照完了大家都解散了，班长和我一起到走到路边，她妈妈在那儿等着，我们就那么站着看来往的人群，后来张X也来了，就陪我们那么站着，也不说话，好像能见一见面就饱了似的。远远地我看见王XX颠颠地走过，没有看我们也没有打招呼，进了教学楼的走廊，我以为王还是这么不合群。
后来我们三个就去了生物园，遇见了很多同学，别人给我们拍了合影，张X的相机被别人借走了，我和另外几个男生分别单独合了影，都是应他们的要求。班长说她要去找班主任，他要找她妈妈谈话。我和班长就领着她妈妈去找他。走上了生物园通向办公楼的那条路。途中我远远望见我们班的男生还在科技楼前合影，班长就准备过去问问他们看见班主任了没。她走向了他们，我则愈走愈慢，最后停了下来等候她回来。
余看见我朝我走来，很礼貌地叫了我的名字，问我能不能和我照个相，我看着余朝我走来有些意外，看着余的脸听余说完后，莞尔一笑，低下眉眼说好吧。我跟随余走向聚集着男生们的地方，原本该是我们两个照一张相的，结果走到了男生堆儿里，李X看见了我说：“朱玉京今天穿得好漂亮呀！”谢谢，我都脸红了。王XX先从人堆儿里走出来，抬头挺胸，颠颠地走着说：“我要跟朱玉京照相。”王是目视前方说的，我当时有些小意外和小感动，旁边还站着班长，还有那么多男生。王说完那话后，很多男生也异口同声地说他们也要和我照。结果就是本来一个男生一个女生的合影，变成了两个女生和一群男生的合影，怎样都好，这都颇让我受宠若惊。照完后我们就去办公楼找他。
我走过他办公室门口，没朝里面看，班长又是在门口唤他，他很高兴地出来和她妈妈打招呼握手，很帅很热情的样子，真是个彬彬有礼的帅小伙。班长对他说：“那我们先走了。”边说还边拉着我的手，我们就走了。我们边走边聊，她要把我带到班里去，我说不要了，她说没事，就兀自领着我上楼了。我也跟着她从后门溜了进去，班里没有几个人，这个时候正是饭点，很多人吃饭去了，要不就是还在外面逛悠着留影什么的。张烧饼在吃海鲜味的泡面，泡面旁还有摘下来的黑框眼镜，她还是和程X坐在一起，我过去说了一句“又在吃……”，她笑笑。我跟着班长来到她的座位那儿，她坐在最外面，班主任还是关照她的，我就坐在中间的位置挨着她。她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包大头贴，拿出几张来让我挑一张。我拿眼过了一遍，选了一张，她说这是她最喜欢的。照得好所以我才挑嘛。
我和班长中间悄然伸出一只拿着一包打开的情人梅的手，我向过道看去，原来是男生叶XX，叶喊了我的名字叫我吃梅子，我有些受宠若惊，真的是惊着了，所以本能地拒绝了叶的好意。班长看了看叶的手和梅，也没有吃。叶是从后面来的，悄无声息地就伸出一只手放在我和班长中间，一番好意遭到拒绝的叶见此状就把手伸了回去，离开了这里。后来许久，我都后悔当时拒绝了叶的梅子，因为我和叶好像之前从来没说过话，可想今天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来的，至少我应该说声谢谢吧。班长找我要了电话、QQ什么的，可是我只记得父亲和他的号码，我自己的都不记得了，再说等我回到了那边，这个号自然是不会再用了。
班长又笑话我，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觉得不记得自己的很正常啊。她就把她的给我了，还说我们班有个群，到时候同学们都会把照片发到群里。我想起从前班主任曾说的一段话，要想把他加好友必须要说出自己是谁，还说他曾经去过班里的QQ群，他一进去大家都不说话了。还说从前在电脑方面很精通，坏了都是自己修，那时候自己网路运营商的盈利肯定是负的。不过他现在很少上网了，每年又给运营商捐了很多钱。
后来潘XX过来了，好像我坐的位子是潘的，也可能我右边那个是，反正潘就是没进来。标志性的自然卷，金属边框眼镜，还有略带皱纹的笑容，见到我都觉得既亲切又惊奇。随后前排的陈X停下了辛苦劳动的手和脑筋转过头来喊了我的名字，我看着她笑了笑，答应了一声。她的旁边是孟X，先给我和班长照了张相，随后又给我单独照了一张，后来的那张我其实是不想照的。我倒想问南方人照相怎么都不喊“1，2，3，茄子”，毕业照也没喊，我们那儿都喊的呀。弄了半天，看了镜头许久，照出来的不是在眨眼就是在低头就是在看别处，天哪，因为不喊茄子，我的注意力没法集中那么久啊！简直是白耽误工夫。
“你们两个果然在这里……”张X来了，刚才生物园小别，张却又找到这里来了，小憩之后我们便又下去玩了，从一楼的走廊下到了楼与生物园之间的林**上。班长被熟人拉去合影了，我和张等着，走廊里、一楼大厅、林**、生物园里到处都是人。从一楼大厅里跑下来一个人，白T恤，牛仔裤，黑框眼镜，齐刘海，一只马尾，是蔡XX，一边奔向我一边说：“我要和朱玉京照一张。”照完之后她就回到她的人堆儿里去了。听到璐的声音，她喊我的名字，话音还未落，她已是跳到了我身旁挽着我胳膊了。
身后好像又传来了王X的声音，王唤了我的名字希望能和我照张相，我没有看王的脸，也没有注意王的着装，王是从我身后说的。我就默然低眉转身紧随其后来到相机前和王合了张影。后来好像还有别的男生也单独和我合了影，但我不记得有谁了，只知道是王把我领到那相机前的，熊在相机那头对正在合影的我说：“你认识他啊？”边说还边指着举相机的那人，我这才去注意了一下相机后面的人。“不认识，是我们班同学让我去照的。”大概是王认识吧。之后璐也和她们班同学离开了。我们三个就又去了生物园逛逛，因为学校的确是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唯一修得好一点的小园子连个好听的名字都不给起，叫什么生物园。
还是有很多人，高X拿着手机说要和我照相，好吧，我怎么觉得今天成了稀有动物。高让别人用高的手机给我们两个照。再往里走，看见了我们班的几个女生在合影，只有一个女生叫了我的名字，我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听到她喊我，我就又朝回欠了欠身子莞尔一笑看着她。她们照完了，她说要和我照一张，我们肩并肩地照了一张，没有挽胳膊，并不亲密。其实如果没有他总是平白无故地对她那么重视，让我觉得根本没有必要，我们也许会成为朋友。即便我一直没有真正地把她当朋友，但当时我以为至少她还是想的，而几年后班长说自己好友里突然没有了她，提醒了我，后来我去看，发现自己也是不被她当朋友的。
其他的女生就更不要说了，跟没看见我一样，不看我，更没有打招呼，没有微笑，总之气氛有点尴尬。数学老师在和同学们合影，女生们一个接一个地挨着她照，她一直笑得灿烂，穿着印花的白T恤，浅蓝色牛仔短裙，高兴得嘴里一直说着：“那我不成了明星了？”女生们听到这话都乐呵呵的。本来我和班长都站在她那边和她一起照，她让我先等会儿，希望一个人照一张，还多解释了一句不是不和我照，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等别人照完，我就去了，左手搂着她的腰，她的右手搂着我的肩膀，我是学别的女生的，这样很亲密，不仅不会尴尬，还显得十分自然，照得也开心。
别人要照相，忘了是谁让我拿一件衣服，后来衣服拿走了，又有谁让我拿一个手提包。有男生让我帮他们按相机，我说好，就问这是谁的包，有女生来说是数学老师的就帮忙提走了。我举着相机调整好位置就喊“1，2，3……”，按了快门。还是我好吧，谁像他们似的照相都不数数，更不会喊茄子。
李主任悄无声息地进了园内，其实李倒是想，可是身高是硬伤，估计个头都快一米九了吧，怎么能不被人发现呢？拍了拍手说：“大家都停下来，该上晚自习了。大家今天就到这儿，等到考完试后大家再来照，好不好？”有几个女生挽着李的胳膊，拉着李合影，我在一旁看着他们，禁不住也上去凑了个数，我是从他们对面过去的，奔向其中的时候笑眯眯的，李也低头注意到了我，看着我奔向他们。照完之后大家都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生物园。
出了园门口，我才意外地发现班主任在一楼大厅前的台阶上合影，与别的我不认识的同学，肯定是他教过的别的班的。先是一个男生，后来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一个穿连衣裙的丫头，挽着他的胳膊，贴着他的身子，头靠在他肩膀上，晕死了，还想怎么样，抱着他搂着他吗？小丫头片子，我一脸不高兴地瞪着她，她再喜欢他，有我喜欢他吗？哼，敢在我面前如此张狂，恣意妄为，真该拉出去好好修理修理，真是把我气坏了。
还有几个男生在周围，班主任对他们说：“小心一点，不要把我的杯子碰倒了。”边说还边朝后面看了看他的放在高一级台阶上的杯子。再就是高X站在他身旁合了影，他俩什么姿势我倒不记得了，注意到的是照之前班主任侧过头对站在身旁的高说要努力呀！高正看着镜头准备呢，自己的脸颊被他看着，耳畔传来他的一句关切的话，还有，他的鼻息，不要说亲历这一切的高了，连我这个旁观者，于他俩的合影，我是个旁观者；于他说的那句话，即这次的高考，我更是个局外人，都感动得不行。要是我还在上学，一定会期待待会儿他与我合影时也能说出那样的话，可如今那显然已经成为痴心妄想了。局外人来这里本已是多余，他不嫌弃我倒是好的。
他没有背相机，也可能张手里的就是他的。他俩照得并不顺利，是张照的，张定位聚焦的时间过于长，举着相机半天没什么动静。大家都等着呢，照完一张真叫不易啊，结果张来了一句：“没照好没照好，班主任的舌头露出来了……”引得大家发笑。然后我看了一眼他，他笑得可腼腆了，应该是他舔嘴唇的可爱模样不小心被拍到了，不过本身也是张拍个照按个快门太磨叽了。他照相时的样子很帅，洁白的衬衣，黑色西服裤，黑皮鞋，一只手半握着拳，另一只手握着这只手的手腕，放在小腹前。觉得他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很美。他俩拍第二张才算照好。然后就是我和班长上去了，其实我更愿意一个人上去照的。
班长站在他右边，我站在他左边，挨没挨着我也不记得了，合了一张。至于张和他的合影，记不得在什么时候了。反正我和正在给他们拍照的张说我想自己一个人和班主任照一张，对此我丝毫没有犹豫，也没有任何顾忌，这也是我今天来的最主要的一个目的。只要他愿意，我就势在必行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张隔空喊话。顾不上看他什么表情什么反应了，有没有同意，我就美得颠颠地跑过去，也不管周围人怎么看怎么想。我知道他一定会同意的，更希望他很乐意。我还是站在他左边，挨着他近了些，头略略靠着他的肩膀，也许只是头发丝碰到，不过这已经是我们挨得最近的一次了，没有像别的女生那样挽着他的胳膊。不过此刻我们的心已经挨得最近了，我什么也没有想，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激动了，感觉笑得有些僵硬，不自然，还不是那个男生拍个照那么长时间，根本笑不动了，觉得脸上的肌肉真的在抽筋，而且控制不住啊。
好不容易熬完了一张，又听到张在喊没有照好，原因还是班主任舔嘴唇的时候的样子被照了下来，大家笑笑，他也觉得害羞不好意思了吧。我平时没发现他有这个习惯啊，难道是因为照相所以特意注意形象？只是苦了我的脸，又要抽一会儿筋了，是不是因为平时笑得太少，今天短时间内长时间笑所以才抽筋？这次照从头到尾脸都在抽筋，都快晕死了，我还从来没这样过，到底是因为和他照相激动还是因为那男生确实磨叽？反正照的肯定不好看。真是的，人家本来就紧张，照个相每一张还拖那么长时间，简直受不了了。早知道就直接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算了。这也是我今天最后一张照片了。
大家陆陆续续都回去了，李主任站在一楼大厅里，看着我们几个。班主任拿起茶杯从大厅前的台阶上下来，来到我所站的林**上，来到我面前，站在我右前方，班长和张站在我左前方，三个人把我围了起来。
班主任开始说了：“你到底有没有想好，要不要考试？”
我只低着头微笑不语。
他又说了几句，然后问：“你问问他们两个，你是不是应该去考一下，嗯？”
我手里握着瓶子，抬起眉眼瞧了瞧他们两个，他们看了看班主任，又看了看我，微笑着不语，我又低下了眉眼。再说了些什么我不记得了，我们就此告别。我低着头踏上一楼大厅台阶，李主任站在大厅里看着我，没有叫我，我也没有打招呼问好，从李面前低头默然走过了，穿过大厅到另一边，下了台阶，走上生物园门口那条路，望见前面那栋教学楼一楼大厅前站着书记，背对着我在守株待兔。我可不想做那只不幸的兔子，便绕向另一条路。
走着走着，觉得不对劲，我好像出不去呢，便拿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让我把手机给门卫，我说我还没到门口呢。
我走的这条路的确非常绕远，走了很久才到。电话一通就被我给了门卫，他们说了几句，门卫就把电话给我了，他还没有挂，使我挂断的。按下的一瞬间我就觉得自己应该说声“谢谢老师”、“老师再见”之类的，毕竟我是在给老师添麻烦，但其实也没什么，直截了当也挺好。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套，感激之情留在心底就好了。
其实，照毕业照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晚上，我的短信：
“老师，谢谢您！今天和同学们在一起真的很开心。还有我不知道不去上学会给您带来这么多麻烦，对不起……除了您以外，我还和李主任和数学老师照了相，数学学不好，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她。和您在一起总会是晴天，仿佛我这三年来所经历的种种都是为了遇见您。我总觉得自己考二本有点悬，没法让您为我骄傲。如果说我真的在乎谁知道我的成绩的话，那便是您。现在我连很多基本的知识都忘了，怎么去考。我也不知道考了之后，于我于家长有什么益处，反倒让我多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承认我和爸爸一样好胜心强，不甘心，但我更多的是自卑，这样的矛盾性格让我总是很极端。要么学好要么不学，没有将就凑合。我从前数学和语文分差不多的，也喜欢理科的题目，喜欢物理、化学、生物、地理，也喜欢现代诗。可当我经历学习和生活一次次苦难，终于知道这边的学习是怎么一回事时，已经赶不上了。您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不愿坐在前面和外面吗，因为我要偷偷地用语文和英语课补理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