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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九 原来,她也是有靠山的

京城的夏日一如往年般炎热,即便时近榜晚,棠园四处仍是热得要命。

尹初棠有些苦夏,闷在园子里不愿出门,算起来她入京已有大半月,却只去了杨柳胡同一趟。

宋妈妈从薛娘子手中接过了园子里管事的活计,这些都是她素来做惯的,将所有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因想着初棠小姐在外久居,便常与初棠说些京城里高门大户的逸事,如何来往又有何禁忌讲得一清二楚。

宋妈妈有心想要初棠小姐学些针凿女红,吩咐如妍做了些鲜亮的绣品,与薛娘子商量后,便拿到了初棠小姐面前,提出来教教小姐针线的事。尹初棠并不反对,事实上她极有兴趣,拿起针线的样子看起来很是回事。但,,绣着绣着,她却放下了针线,细细地研究起那些花样子来。因她是初学,如妍只简单描了朵荷花,她却从莲花瓣由白到粉想起词人所说: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这几****已搬到了湖边小筑,靠近水边多少有些凉意,湖面上就栽种着大片的荷花,这会儿正开得好。

推开窗,对着接天碧叶与或粉或白荷花,闻着鼻端淡淡地清香,不由地痴了。

小景将如妍拉出屋外,悄声道:“咱们小姐怕是好半天都不得空再绣这些了。”

这就不学了?如妍半晌没说出话,统共才绣了几针而已。

宋妈妈待人和煦,如岚做事爽利,如妍温柔静气,小晨待她们也亲近。可自家小姐就是这么个脾气,做什么事都是上手快,天份高,却没有长性,老爷打小就各种迁就小姐,要学字便学上一阵,要练画就画上一阵,万不敢拘着她半分。当下只得安慰如妍道:“你别急,等小姐哪日想起来再绣就行了,”

如妍赶紧摇头:“我不急的,那,我再多做些荷包,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

小晨甜甜地笑道:“姐姐绣的都好,我都很喜欢。”

一下子添了宋妈妈三人尽心服侍,薛娘子也稍稍放下心,腾出功夫便开始大肆购置,皆是为了初棠小姐出门用的行头,钗环玉佩帛锦华裳样样要精,新裁了数套衣裙,大把银子洒了出去。

没几日这些行头便派上了用场,辰王爷等了大半个月没等到想见的人,一打听才知道娇客已入京半月,却没同他打半句招呼,只身住进了棠园,自已个儿生了几天闷气后派了连喜来请。

连喜一路寻来同安里,站在棠园外咋舌,没想到这片宅子竟然住进了尹家小姐。早两年佟贵妃得了帝宠,一时佟家是满门新贵,佟家的少爷以国舅爷自居,换宅子的时候打起了棠园的主意,看中这块地界好,想买下这片房子推倒了建新府。周遭的住户自认倒霉不敢不卖他的面子,不料却在棠园碰了钉子。一个没人住的园子主人连面都不曾露,便收拾了佟少爷,被打残了扔在宫门口,佟贵妃哭了一场便再也不听消息,此后更失了宠。

自家王妃正为了王爷收整别院不痛快,人家根本不稀罕住了别处,想到此连喜有些哭笑不得,被请进棠园后并不敢造次,客客气气地道明来意。出来见他的是个妇人,自称姓薛,替她家小姐应承下来,第二日便登门拜访。

入京前尹县令有过交待,杨柳胡同的祖家要回去瞧瞧,夫人那边景家若是方便也可去一趟,若是在京城碰上棘手的事,要找辰王府相帮,他与辰王赵纪之间的交情甚深,小姐入京自当以晚辈礼去拜见一番。

第二日一早,尹初棠起身后梳妆打扮了一番,罗衫轻薄松软,宝簪华而不俗,小晨轻轻叹道:“原来小姐也是个美人儿。”

几个丫头都忍不住轻轻笑起来,若不是还要出门,薛娘子恨不得好好敲打她一顿,狠狠瞪了她一眼:“好好服侍小姐,天气炎热,还是早些回来的好。”

临出门时鱼儿突然窜出来,在尹初棠脚下绕着不停叫唤,圆圆的眼睛似乎在说话,抱怨出门不带上它。如今尹初棠房中诸事妥贴,日日鲜花不断,定点儿地更换,如岚变着花样的做吃食,就连鱼儿也分得了个小丫头,管着它吃睡玩,每日都要清洗毛发,洗得蓬松喷香,它也愈发得懒了,没几日便胖了一圈。

尹初棠抱起它松软的身子,不由心软地道:“上回出门就没带上鱼儿,这趟便带着罢!”

气派的王府并未引得尹初棠多大兴趣,她自向辰王与辰王妃请安后,便抱着鱼儿坐下默不作声,王妃笑容里的勉强,旁边少女眼中的敌意,她都看在眼中。

辰王赵纪已是中年人,但照样是个样貌出众的中年人,年轻时候定俊逸非凡。辰王妃端坐一旁,面色冷冷地请她坐下,而他们的女儿赵瑟则抿着嘴不说话,眼睛时不时溜到她身上看一眼鱼儿。

赵纪看着眼前抱着白猫的少女,一时有些失神。这女孩生得柔弱纤细,与记忆里那个眼神坚毅,性若青松的女子并无相同,谈不上失望不失望,仿佛她就是她,就该是这个样子,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一个人可以替代另一个人。

“好孩子,入京快一个月了,为何不早些来见我?难道你父亲不曾提起过我吗?”

她认真想了想,答道:“父亲说五爷是可托付之人,但王爷身份尊贵,万不敢随意打扰。”

尹县令的原话实则是:辰王身份尊贵,是个好靠山。之前她说的时候在心里过了过,稍稍修饰了下,否则得罪了靠山便不划算了。

不知是否听错,尹初棠似乎听到辰王爷在心里大大哼了一声,有些疑惑地抬眼看了看上头,却对上王妃含怨的眼神。

赵瑟拿出郡主的架式,下巴稍抬问道:“听说你一直在凉州?那儿的人都不听教化,粗俗无礼,是吗?”

她其实很想直说,尹初棠是最最无礼之人,来拜见她父王还抱着一只猫?!

赵纪皱眉喝道:“瑟儿!这是你尹姐姐,日后你们可以好好相处,有事要相帮相扶。”

辰王几时这样厉声教育过赵瑟,气得她面上微红,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尹姐姐。”

“你尹姐姐才刚入京,一会儿留下来用饭,你陪着在园子里走走。”

辰王一声吩咐,尹初棠听话地留下来用饭,并由赵瑟带着在玩府里四处看玩。天公作美,今日天气比前几日凉快得多,尽管赵瑟脸上淡淡淡的,一点儿也不热情,可景尹初棠走得极为放松,连喜颠着赶过来随侍。

连喜是王府大管家,俗话说宰相门前七等官,大管家出去跟京官们打交道也不用看人脸色,此时领着几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并一只猫满园子转,一点也没露出不耐。

王府里重重叠叠的屋宇相隔间都长着极高的树木,明亮的阳光透过树叶茂盛照得满地树影,一路踏着树荫来到采澜阁不远处的亭子里略作歇息。

轻风微微吹来,凉意清爽,鱼儿喵喵地叫了两声,精神了许多。

赵瑟看着鱼儿不由心动,辰王妃爱洁净,向来不许府中养这些,这会儿她却想抱一抱猫儿,便问道:“这猫可有名字?”

小晨上前替自家小姐答道:“有,它叫鱼儿。”

赵瑟忍不住笑道:“一只猫叫鱼儿,怎地这么怪。”

“对一只猫儿来说鱼可是最重要的事,起这样的名字不是正好吗?”小晨笑嘻嘻地答道,见赵瑟不再绷着小脸,又问尹初棠:“小姐可是喜欢这儿?”

尹初棠点了点头,吐出三个字:“挺干净。”

能让她家小姐夸一句干净的地方,可是不太容易,棠园都未得小姐一句夸赞。小晨立刻喜滋滋地进言:“那不若咱们就搬来这里住?”

赵瑟吃惊了,这是何等的没见过世面之人说出的话,随即心里升起一股怒气,母亲说东四坊的别院就是父王给这女子准备的,还有那套清水出荷的器具,都是她的心爱之物,这些还不够,现在竟想住到王府里?真是岂有此理!

连喜心思再深也忍不住面皮一抖,这主仆二人似乎当这里是客栈,挑挑捡捡完了毫不客气,就算是尹县令是王爷旧友,没见过打秋风打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赵瑟刚想说些什么,尹初棠忽然站起来,疑惑地看着来时路的尽头,少倾有一人从拐角处出现,缓缓沿着草径走过来。

待看清楚来人,赵瑟瞬间又惊又喜,走出亭子含羞带怯地道了一声:“寻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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