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英姿闪亮始登场翻然顿悟不甘弱
慕容紫莹一行进了一胡同四合院，住轿，茵儿起轿帘。
紫莹已见安娜快步迎来，“早安紫莹！可把你盼来了！”遂高兴引紫莹往内走，茵儿紧随其后。
屋内已候两男一女洋人，见了紫莹便礼数周全立起；安娜逐一引见家人，紫莹含羞答礼。
用过茶，白先生道：“请茵小姐回府通禀，我们请格格午宴，请在下午四时半接格格回府，谢谢！”
白先生和儿子白大卫(David)告辞出门，白太太让安娜招呼紫莹，并嘱佣人备宴。
安娜兴致极高，邀紫莹进其厢房，几个精致小玻璃碟静候在盖了西洋布的桌上，安娜边言语边往其注入干果、饼食。
紫莹拿出红帕欲发话，安娜笑道：“这帕赠格格！是我拉小提琴所奖，一直没用，只随带着，权作咱见面表礼！”
紫莹闻，也从内衿寻出一香囊，于中取出紫红绸绢，温婉应：“此绢乃家母在我整十岁时，到西山大觉寺祈了福，权作回赠！”
安娜恭接，但见两面的三个角上，绣了浅鹅黄绿如意；余一角各绣一朵含苞初绽淡黄牡丹花，于花蕾中显出绢色‘紫莹’二字。
紫莹续道：“花是娘亲所绣，如意是我绣。因我生在牡丹含苞之月，故我所用之锦物，娘亲常绣上牡丹，所施乃双面绣针法。”
“敬谢！令慈和格格心慧手巧！”
紫莹应：“谢赞誉！牡丹也称焦骨，因其花形、花色华丽，有富贵吉祥之喻，而我却更喜其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之风骨！”
白大卫离家后，走在熙攘大街上；为便紫莹久留，其父嘱他下午五时才回家。
他忽被阵阵掌声和叫好声吸引，便往至。
但见两体魄强健，年仿二十出头之轻年正对练散打：盘步稳健，身手敏捷，时而拳腿，时而器械搏击……他想：这大概才是“中国功夫”，与卖杂耍般打斗不同。
人群不远处，一身穿浅蓝缎袍、披银色团花白锦帔之翩翩公子，端骑浑身雪白、毛色光亮骏马上，驻马提鞭，全神贯注凝视。
此时人群被一个褐须绿眼、彪形大汉大摇大摆拨开，但见其傲慢双手扠腰道：“我用西洋拳对你们俩，输了给我当马骑！”
两习武者中一人，抱拳平静问：“若你输呢？”
“哈！我在我大沙俄帝国不知赢了多少高手，瞧你俩个头？岂会输！若输了，从你们胯下爬过，也把你们撑个儿翻倒！哈???哈！”俄国人轻藐狂笑道。
“好！我和你单打独斗拳脚功夫，阿彪站到一旁！”那人言毕，一抱拳便展开盘架，双目炯炯有神注视俄人。
但见俄人也摆了架式，一式左刺拳直向对方脸门似箭猛击出；那人抬右拳护脸，微一侧闪身，疾速右拳化掌回勾向下采带俄人之手，随即左手化掌为拳，以一式形意拳中之劈拳，势如破竹向俄人心窝迅猛钻劈，下以勾挂腿快若闪电令俄人猝不及防，如大熊般笨重倒地。
俄人捂心窝站起，遂紧攥双拳直奔而扑对手，如骤雨般连出重拳，猛击狂袭！
但见那人步走圆形，施展‘内圈步法’，轻灵圆活如精灵般躲闪，拳掌护身令俄人无的放矢，拳拳落空；俄人攻势略缓，那人看准时机，转身高踢，俄人抬手接踢来之腿抄起，欲就势将其掀倒！岂料刹那间那人敏捷顺势侧空翻身，一腿踢扫俄人接腿之手肘，以全身拧转劲力挣脱，稳稳落地，接以迅雷之势抬腿横扫，俄人未及转身，又被踢扫倒地。
那人越战越勇，俄人刚站起，那人便一箭步急速贴紧俄人，但见其右手虚晃，俄人欲躲闪，不料那人声东击西，左拳猛击其胸，紧随挥右拳重击其胃部；俄人痛嚎即跌倒地，动惮不得。
没几回合，俄人狼狈败阵，却不服输，捂胸腹，喘粗气，侧躺以肘撑地，断续言：“你叫什么名？有胆量……明日在这……我让东洋人与你……比个高下！”
那人抱拳稳朗应：“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云飞扬！明儿如常在此恭候！”
人群散去，翩翩公子正欲牵马上前，见云飞扬从盆里取了一锭银子，退回一着装讲究男子，道：“谢先生错爱，在下不才，自认不配任府上护院教头，请另聘高人！”
那男子不悦，眄了一眼，收回银子，转身悻嗔：“不识抬举还清高，就一辈子在街上混呗！”
云飞扬对另一搭档说：“阿彪，咱没看错，果是欺人势利之徒！”
阿彪边收拾，应：“我说那些穿绫罗绸缎有钱人没个好！”
白马公子闻言便止步，此时见一洋人问：“两位师傅，方才可是‘中国功夫’？”
云飞扬友善应：“只是极小皮毛而矣。”
“真厉害！你们明日果真照样在这？请问盆上那旗是何字？”白大卫尴尬问。
“明儿此时、此地定能见咱，旗上书‘以武会友，随缘以资。”云飞扬应。
白大卫便掏了些铜钱放在盆里。
云飞扬不卑不亢拱手道谢。
一声马嘶，飞扬刹眼看去，但见一浅蓝缎袍之轻年已飞身上白马，白帔飘逸，策驰而去！
“好利落！定是习武之人，此般年纪有此身手还是头一回见！”云飞扬脱口称赞，并流露出未能相见惋惜之情。
下午未时(14:00)白家，紫莹问：“你方才所言小提琴是何模样儿？
安娜端出一皮盒子，打开应：“这便是，我每日都练。”
“能否拉给我听听？”
小提琴音韵萦绕整个房间。
曲终，紫莹赞：“真细腻，清远高雅！你们西洋可还有别的乐器？”
“当然有，路途遥远，我又喜小提琴，故只带了它。宣武门天主堂里还有别的乐器，下回儿我带你去！”
紫莹叹：“下回儿不知能否，何时才出得了府？这回儿全仗你！我才可首趟且此般长时候单独到府外，连我姐姐都不曾准！”
“只要我和Dad说，往后准可，方才说你姐姐，我记得你还有四位兄长？”安娜慰询。
紫莹应：“大福晋出了三个阿哥，她乃王公宗室之女，又是旗人元配，府内外的规矩由她定夺裁管，除了爹爹，谁都得由她管。二福晋虽是偏房，可娘家是苏州有名富户，她又是独女，深谙营谋买卖，府内握财权并独掌府外商事，且出了四阿哥、五姐姐，脾性又最是争强好胜，怎都不受个偏房二字之称，因姓金，故皆唤她‘金夫人’。我娘是三房，姓高，虽与金夫人同乡，可娘家只是小官宦人家，且只出了我。”紫莹言至此，声音细小，眼眶泛红。
安娜歉道：“我太冒昧，不该多问！”
“不妨事！”紫莹接道：“大福晋那三个儿已成亲，平儿也不常见，只过大节才远远见上；四阿哥——子成倒是常见着。”
“你四哥哥与我哥年岁相仿。”安娜插道。
紫莹续道：“咱府的阿哥排‘子’字辈；自五姐出生，爹爹言女孩用‘子’字不合适，便以同音‘紫’字，紫色者夺‘朱’而胜‘朱’也；故我姐名紫玉，比我长三岁。
“莹玉，玉——莹，你和令姐之名可是换了位？”
“当初家父亦此意，可金夫人言：既女孩以‘莹玉’字排，干脆用个‘玉’字，西苑便有金有玉好兆头，利买卖！爹爹便依了她。”
安娜惑询：“府上分苑而居？”
紫莹笑应：“府中二百余人，各侍其主！爹爹居‘北静园’；北，具冬日万物收藏静敛之性，又是极尊贵之位，爹爹外任朝事，内掌府中之鼎，当以一府之主居之，意欲外动内静，在府内，当以静养修省恬息；
大福晋一支居‘东丞阁’，此喻其娘家人在朝中任内阁大学士，表时刻感怀皇恩，常持丞辅圣上，以江山社稷为重之念！且身为元配正室，爹爹祈望她能善丞内主家政、起化育衍族之效，而万物生发于春——位临东方；
而金夫人之系居‘西庆园’，依其之姓金者，位主西方，秉秋含刚毅之气；秋日又正当万物生成结果，收获喜庆圆满之时，故取同音‘园’字，也直与爹爹住处之园相配；
后爹爹娶娘亲便置于‘南萃轩’，南方阳盛掌夏之光明火性，万物生长舒展繁茂，‘萃’赋贞诚汇聚、出类拔萃之意，爹爹极喜常临与我娘亲怡风雅之情，便择‘轩’字以冠。
因四舍皆倚府中花园而筑，故依其所居方位统以‘苑’字而简称。”
安娜赞：“果然意含雅趣！”
紫莹谦应：“此赞倒过誉，金夫人理财精细实在，因系内宅起居，又无外客常临，只图易于分辨罢了！若与别之府邸相比，每处题匾赋联，却是逊色无光。”
此时已闻茵儿来接紫莹回府之声。
安娜速道：“莫如下回儿你把姐姐带上，与金夫人道曾向我言及紫玉，我很是想见，欲多交个朋友，往后你出府，咱见面便易妥多了！”
紫莹犹豫应：“即便试试！”
回府一下轿，紫莹已见娘亲带了琴儿急步赶来，便道：“娘亲，咱回南苑吧！”
“莫急！”三太太道：“茵儿先歇晌等会儿！”又领女儿一旁轻问：“莹儿可用那银子？”紫莹摇摇头。
“甚好！你且先去西苑向金夫人请安，把银子交了，看情形好好回话！”又柔声言：“茵儿，劳与莹格格一同往西苑回你们夫人，琴儿陪侍格格！”
西苑厢房，紫莹把那锭银子交回金夫人。
金夫人笑道：“我说过不用交，怎还没回南苑？”
紫莹摇头，便把出府之况概要回了，又慎道：“我与安娜言了玉姐姐，她问能否让我引见，欲多交些朋友。”
金夫人闻言，双目立现光彩，往门外喊：“茵儿传话，叫厨子管事即到！”
不久厨管到，金夫人到厢房外，紫莹隔帘隐约闻金夫人嘱：“打从今晚起，南苑各等三餐与西苑同等。”
“回夫人的话，下人倒无妨，可主子的变两份，今晚恐来不及。”
金夫人微恼斥：“两个苑不就母女俩？今晚老爷也不在府里吃，份量调配一下不就妥了，还用我教？下去吧！”接又打帘转回，拿了那锭银子揌进紫莹手中，笑道：“乖孩儿，外出了一日，且回去歇罢，茵儿送莹姑娘！”
紫莹如释重负回至南苑，把银子交给娘亲。
“该掌灯了，依往常快吃完饭……”三太太正说着，俩丫头笑嘻嘻捧饭菜而进。
“何事高兴？”三太太笑问。
“回太太，今晚饭不比往常，是太太家乡淮扬菜，连咱下人的也好多了！听厨子们说：往后皆此等，本已做好了，可忽又要改，故上迟了。”琴儿边摆桌边愉悦应。
“既如此，你们且下去吃罢，别放凉了！”
“谢太太！”俩丫头欢天喜地退了出去。
午夜，满月和昨晚一样挂于宝蓝天幕，紫莹卧思：为了娘亲、一苑下人，也该活出个样儿，做些与自己身份般配之事！只历一日，她便翻然顿悟，猛醒不甘弱。
翌日清晨，一改往常早饭，上了些精致小点。
“莹儿，以前没机缘与你言家乡菜，娘现便教你如何做。”
“娘亲还会做？”
三太太见女儿如此惊奇，笑应：“你外婆可巧了！知书达礼、琴棋书画、针黹功夫不用说，还做得一手好菜；为娘六岁已会做饭，嫁到府里倒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即便教你也只能言传而不能身授。莹儿，一有机缘定要动手学会，这也是女儿家必修课，要学会即便孤身一人也能生存！‘淮扬名菜、菇苏名点、自古闻名’……”
侯府外，白大卫早早来到街上，满怀期待候着看练武，身旁站了一整洁布衣轻年。
正当云飞扬以三节棍对阿彪的长枪时，人群慢慢让出一条道，但见昨日之俄人果然领一配忍者剑之东洋武士，斗意浓浓而至。
欲知云飞扬与东瀛武士比武如何，且看第三章：侯门贵妇软语导千金，男儿文武双磋论经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