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情义相牵拓西南,资政为本善兼营
贝芝怡见势不妙,速停筷,扬手,对小二轻言:“把饭菜端上房去。”便从容离座。
上房内,小二置好午餐。
芝怡语态温和询:“这楼地处甚优,饭菜均可,为何食肆生意清淡?设置陈旧,你们东家也不粉饰翻新,可收个好价钱?”
小二恭立,回:“客官有所不知,这楼本是当地土司,后被沐氏家族看上便圈占了;咱东家向沐氏家族租用,经营了几代。现朝廷‘改土归流’,被沐氏家族圈占的地,几乎全籍没归公,这楼官府日后怎个处置还不知晓,傻子才会花钱修饰。”
“方才进店那些土民又是何因由?”
“唉,一言难尽——土司时,这楼是当地土人经营,沐氏圈占后把原来土民都赶走,东家祖上接手经营时已全是汉人,却常遇方才土民恣扰之事。为息事便招些土人,可做事又与汉人合不来;再则他们善用毒,东家既怕他们施毒闹出人命,也怕官兵见有土民便来欺扰,又全换了汉人。可土民怀怨,生意难做!这不,把客官折腾得连顿饭也没吃好!现日日亏,东家都不想做,可有谁愿接?去做这盘难缠的生意?!”
芝怡闻言,起心动念,不露声色道:“谢小二哥,可以下去了。”
芝怡边吃边筹谋:小二所言全在预料中,帮会地头虫还没说上;午后便持亲家老爷之拜帖,会会这儿的江湖儿女,他们最是清楚黑白两道、风土人情,还有此地做哪门生意最好,以备日后营商及货运之需!再一步便和这楼掌柜细询、探明此楼……接下去拜会云南巡抚、兼总督事之鄂尔泰大人,能否在云南开出一片天地,此步最是关键!
是晚戍时中(20:00),芝怡提剑、一身绸质功夫服,一脸喜气,礼敲客栈门。
一个五十开外的男子应门:“女侠士要住店?请进!要住哪等房?除最好上房,都有!”
“那占了你上房之人正是本女子。”
“客官真会说笑,换了衣装都认不出了,中午没吃好,现补请小吃!”店主笑应。
“谢了店家!这么早便打烊?”芝怡朗声笑问。
“晚了怕不安妥!来,坐这聊。”便提壶指桌,倒茶,道:“今连姑娘在内,开客房不足一成,别的人客入黑前全回了,独姑娘胆大!”
“一月下来亏不亏?”芝怡笑问。
“天天亏,月月赔!饭市不能没!备了料,没人客,每日倒不少。靠投宿,这又非京城繁华闹市,朝廷发配远充都挑这地儿!一月下来上税、修缮、灯油、工钱、损耗,净赔不少!”掌柜摇头叹。
“那你还继续做?也不出让?”芝怡探问。
“做梦都想!哪容易出手?这楼祖辈经营至今,也想为它寻个好主!要是谁看上,又合眼缘,六百两银子便可出让。可这楼现已归官府,除非向官府买了,不然修缮翻新是白搭。买后税银、经营耗费不少,前后所需银两不菲!此地最有势、有财先是土司,接是沐氏家族,后是吴三桂,不都倒了?现朝廷大张旗鼓‘改土归流’,谁还有能耐逞强?!”
掌柜见芝怡一声不吭,听得入神,便笑笑道:“你姑娘家,予你说,便当听故事、发牢骚罢了。来!尝尝本店招牌小点,不吃也是白扔!”
翌早,芝怡身著面料、做工考究旗服,恭候在督府侧门。
“民女贝芝怡拜见巡抚鄂大人!向福晋请安!”芝怡跪拜道。
“免礼!摆座!”
芝怡归坐便道:“民女初到大人所辖贵境营商,家父、家嫂特嘱,定先拜谒大人、福晋,莫失礼数,略备表礼请笑纳!”便呈了礼单。
福晋含笑礼应:“令尊、令嫂很是礼数周全,代言谢过!蒙皇恩垂宠,咱两家都成皇亲,既是亲戚便不必拘礼,你一女儿家到此偏远之地,欲事何商?”
芝怡大方顺应:“‘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目下欲先购置房铺立足,以应日后商事。”
鄂尔泰道:“本部院与云大人同朝为臣,尽忠国事。所言商事,姑娘但持本部院帖子,到府衙详办,政务在身失陪,请与福晋闲话。”言毕便离。
“姑娘莫见笑,云贵两地政务缠身。”福晋递帖婉言,续道:“圣上最恨朋党,深恶贪官庸吏!姑娘所赠表礼:笔、砚各一对、令嫂亲绣锦帕一对——礼轻情重最是相宜。待宝号开张时一并回赠:云南紫砂、黑陶汽锅各一;山茶、玉兰、百合、报春花等苗木,以贺宝号财茂丰广!你只从商女子,若得闲暇,可与本福晋说说话,言京中外面事。”
几日后晚上,芝怡对低头拨算盘的店家道:“掌柜的,看本女子可合眼缘?这楼三百两银子出让如何?”
“姑娘又开玩笑,现还没到做梦时辰!”店主头也不抬,笑应。遂几张盖了官印之房契,掩了帐簿映入店主眼中。
“想好了来找我。”芝怡言罢回房。
上房内,芝怡头枕双手,曲翘腿,咬下唇,仰躺床上,心念:数十下这门便响!
果然,“笃、笃”,店小二声音传进:“东家有请客官。”
厢房内,店主满脸笑容恭维道:“这楼已属姑娘,在下还能有何话可说?客官此般轻年女子,真是‘真人不露相’!可此楼毕竟……”
“我也不强欺豪夺占人便宜,爽快些三百八拾九两,你我生意人讨个吉利兆头!前辈熟谙此楼此地,又历几代心血经营,想必也愿此楼有个光鲜气象!恳请帮我寻些巧匠,把这楼内外整新,三日后交割动工。待会儿请把伙计名册给我,明早开铺前,告知他们易主之事,哪些得了闲暇,逐一到我房中答话,你看如何?”芝怡摆出一派不容再辩之势,软语带笑谦应。
两日后晚上,芝怡对恭立面前仨伙计,平和温婉道:“都坐着说!我在此住了些日子,对你们的能耐心中瞭然。两日前问话及阅了你们所写,如何令此楼生意兴隆荐言;现欲将此楼营作分六成为宴食,四成为住宿;让你们分别任堂、厨、宿三部之主事,有何事直与我商办。月钱是手下人的五倍;明日我便贴招榜雇些土民,在这楼修缮期间,交由你们调管,开张时便手脚利落了。先试行三月,做得好,上下皆得赏钱;尽心依规做事至岁末,赏钱利银齐发!否则,疏怠出误,轻则罚;重则降、撤、遣辞。赏罚之要及各部之事俱拟,回去看后有何改荐尽可再议,定好了,咱主、佣便依章而行。”
厨部主事脸带难色,回:“东家,属下自问不懂调教管束土人,火候把握不好,只恐他们怀怨施毒,小的有几个脑袋?”
芝怡笑应:“早料你们有此顾虑。翠儿!”
门开处,进了位傣族秀气女子,很得体立于芝怡右后侧。
芝怡续道:“这位蓝姑娘,爹爹是汉人,娘亲是傣族人,协同各位招聘调教土人,若我不在,有事儿尽可与翠儿传话。”
“今儿起与各位师傅同舟共济,请多关照包涵!”翠儿行傣族合手礼,道。
芝怡又道:“往后以宴食为主,掌厨人手还需增补:过些时日便有三位分掌川、淮扬、粤菜的厨子到,都归现任厨部主事调管。待此‘汇友楼’开张,镖局那自有人来看护,官家处你们也不必忧恐,望各位同仁各尽其能,上下一团和气,尽心共事!”
一日近傍晚,芝怡正往马厩取马欲离府衙。
斜阳中,一袭粗布灰衣,熟悉身影映入双目,令她怦然心跳:子成!我千里至此,除却商事,不就为寻他,救他!
芝怡见子成牵了匹高头赤马至一武官前,便忙躲到一旁看去:但见子成很是惯熟,于马镫旁跪下,躬起背,那武官抬脚往他背上一踏,上马扬鞭便出了衙门。
芝怡看在眼里,揪心痛!心叹:昔日京城中那满腹才情、行藏洒逸倜傥、白马银袍侯门公子,如今却落得此般光景!若非我来,不知他还要遭何罪,熬到何时何日?!
芝怡环顾四下没人,便一步步走去;子成回身,见她双目泛红、痴痴定看自己,先是一愣,遂低头平声问:“姑娘何事?”
“取马离府!”芝怡语带哽咽轻应。
子成牵了马,屈身正欲跪侍;芝怡忙道:“免了!”接了缰绳,趁子成立起之际,低声道:“没几日,我定让你离了这儿!”言毕牵马,步出府衙。
欲知后事,请阅下章:兄妹皆逢贵人助,安稳各遂胜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