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已是有了身孕,生产在即。
趁着这样的时机,不管怎么样,将着城儿的身份,据实相告,有着一些胜算……上官明看在她的面上,宽恕了城儿,而上官鹰,看在即将出世的孙儿面上,原谅了城儿。
只是这样,城儿以后在相府,怕是再无法得了宠爱。
不过,城儿已到了婚龄,待着女子身份,公布开来,不出几年,便是嫁了出去……林诗涵的想法,还是贴合实际的,唯有一点漏算,还是欺君之罪。
林诗涵不曾涉及朝堂,自是不清楚,女子干政是皇室与朝堂,一大忌讳……更甚者,连城虽是只中了状元之名,还不曾真正为官,可是已是被众人所熟知。
近乎,整个南凉已是知道,相府有个嫡子,名为上官连城,如今的科举状元……更是迎娶了,当今圣上的九公主为妻,且在不久之前,刚完了婚。
这样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所耻笑?到时,姑且不言欺君之罪,单是堂堂圣上将着公主,误嫁与女子!
仅是这点,足以被人抓住,冠以折损圣严之名。
因而,不管是女子干政,还是欺上瞒下,相府到时,少不得落人话柄……能否保住连城,这一点,谁也不能妄断,林诗涵不清楚。
连城清楚一点,终归不曾真正入了朝堂,懂不了官员手段。
只要,敌对抓住你一个弱点,便能将这个弱点,不断的扩大,直至到了严重地步……更何况,这本就是个严重的罪名,连城同林诗涵一样,不曾预料到。
可,连城从未想过,让相府遭到伤害。
她已是想过,公布了女子身份,也仅仅是对父亲与爷爷,还是过不了心里一关……君墨白的绝情,来得过于突兀,无有一点准备时间。
是以,连城想出行散心,离了这南凉。
她的后路,便是诈死,相府嫡子得了重病,从此在着南凉,没了这个人……君绮罗生活在相府,衣食无忧,而她恢复女装,远离南凉。
纵然有一日,归来南凉。
即便,她长得相像,又能如何?
到时,上官连城已是死了一段时间,每日发生的事情多了去了,很多人会渐渐淡忘,不会将她与嫡子身份,联系在一起。
“简直……岂有此理?!”
上官鹰在着沉寂之后,终是回过神来,苍老的声音里面,藏着不可抑制的愤怒……猛然的,抬眸看向连城,再也无了宠爱:“你滚!滚出相府,我不想看到你……”
“老太爷……”
猛然,听到这一语,林诗涵睁大了双眼。
倏然不明,她身孕在身,还怀有相府未来,自是无法同她计较……可是连城,上官鹰似是无法接受,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孙子,不过是个女子,欺骗了他这么多年。
是以,身心皆是伤心,加上相府的事情,根本是自顾不暇。
“爷爷……”
连城同样有些微怔,心感到丝丝疼痛。
却是,仿佛不在乎的,迎向上官影的目光,心下不免凉了几分,更是堵着难受……猜得到,爷爷一开始接受不了,却也猜不到,如此天差地别。
心里,清楚爷爷,正在气头上。
可也无法预测,这究竟是气话,还是心里真实想法,不觉是黯然神伤……而上官明,在这个时候,表现得有些镇定,有些担忧连城,也有些气恼。
不过,比之上官鹰,终究还是压抑了下去。
“我不是你爷爷!我没有你这个孙子……你给我滚……”
上官鹰浑身上下,怒火克制不住,上官明也无法安抚半分……转而,他的手掌,移到了桌边,拿起茶盏砸在地上:“还不快滚!”
清脆的茶盏,在着寂静的夜晚里面,格外的刺耳。
眼前,上官鹰的话语,言犹在耳。
心,除去被着君墨白所伤,亲情上面,同样让她,感到了痛苦至极……连城踉跄着,站起了身,上官鹰的话语不断重复回响,耳边一遍一遍。
还有,那如影随形的厌恶目光,皆是让她不敢再看。
不觉得,双手捂住了耳朵,慌乱的转过身。
不想再听,也不想再看,失了所有勇气,冲到了门边,打开了房门……外面,迎面而来,漫天的夜色,偏偏地上下了一层雪白,隐是刺眼夺目。
“城儿……”
身后,娘亲的呼唤,带着一丝悲戚。
罔顾,这道扰乱心神的呼唤,连城头也不回的,快步跑向了雪夜里面……冬晴想要阻止,奈何已是来不及,再言已是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只道,让着连城回到房里,安静一下,并非坏事。
房间里,林诗涵体力不支的,瘫坐在地上,一直掉着眼泪,自责的哭泣……上官明不觉,赶快的走过来,将她扶了起来,欲言又止。
上官鹰站在原地,眼底的愤怒,逐渐的散去。
很快地,转化为一抹,旁人所看不到的深邃精光,转眼即逝。
冬季,悄然到来。
虽是初冬,已是极致的寒冷,仿佛这是最冷的一个冬日,吹尽了所有温暖……只有,那些不畏寒的梅花,傲骨的迎风绽放,渲染出一丝不同的亮洁。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一路辗转,回到房间。
君绮罗已是被丫鬟,伺候着歇下,连城已是到了门前,生生止住了脚步……这番进去,定是惊扰了君绮罗,相府最近不太平,君绮罗虽是痴傻,并非一点不知。
她还是看得出,自己心情不佳,时常有意,讨了她开心。
自以为,她不知道,其实,连城清楚得很,是以,在着君绮罗面前,连城倒也真像个姐姐一样……陪着她玩耍,不想让她忧愁,她身上的天真,怕是他人不及的。
这样冒然进去,肯定惊醒了她。
而且,她心下实在苦闷,怕是挤不出笑脸,却也不想君绮罗,察觉到什么……相府如今,已是足够死气沉沉,若是连着君绮罗,同样的不开心,怕是无了一点欢声笑语。
相府里的下人,甚至已是有不少人,纷纷请辞。
不想平白无故,在相府丢了性命。
咬紧了嘴唇,连城转过身,看着漫天的大雪,想到上官鹰刚才的反应……尖锐的疼痛感传来,奔向了大雪里面,静静地站着,任由泪水流淌。
似乎,最近愈来愈爱哭,仿佛是前世,流的泪水太少。
如今,泪水时常控制不住,随心流下。
周围很冷,连城清楚地感觉到,可当雪花飘落在身上,那么纯净的洁白,让她的心生出恍惚之感……久久的,站在雪地,身体已是逐渐冻僵,身上落了一层白雪。
脚下,仍是没有,转身离开。
时间,在着弹指间,逐渐一点一滴,流逝过去,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样……从着外面,飘入了相府里面,迟疑了一刻,还是朝着一处,飘了过去。
远远地,还未落在地上。
只看到,那里一道身影,娇娇小小的,站在那里,好不可怜……心下一颤,顾清之魅惑的双眸,不期然一眯,快速的朝着那里落去。
同时,心里惊了下,相府周围,似乎有人监视。
监视的人,他猜得出来,有是朝堂之上的,雇人在这里看着,相府任何变故,随时传过消息……但,在这些监视的人里面,顾清之刚才明显的感到。
暗处,隐藏着高手,功力极深的。
人数,应是不多的,不过能够派的起,这样高手的人,应是源于皇宫里面……这么想着的同时,已是收了思绪,只因落在了那道身影面前。
顾清之觉得,心里压抑着的魔,止不住的窜了出来。
这个人,曾经名义上的表弟,后来心里的朋友,再后来,他也不明算是什么地位……总之,他是能够牵扯自己的心神,让他忍不住,去注意他。
或许,因着这个世上,连城是唯一,存在他心里的。
说不清缘故,准确而言,他与连城相处的时间,并不算是长久……尽管如此,他在心里的地位,愈发重了起来,这个时间,怕是除了他。
再无人,能够在乎他的死活。
无心思及其他,将着身上的衣服,快速的脱了下来,披在了他的身上……连城的身体,很是柔弱,而他,原本因着母亲是名妓,生了一副好皮囊。
然而,经过这段时间,不断地苦练自身。
似乎,连城比他而言,更像是女子一些,如此想着,双手已是将他拥入了怀里……他的身体,已是有些僵硬,不知在这雪夜站了多久。
怕是,他再不回来,他已是丧失了性命!
思及此,手掌紧紧握着,指关节因用力,泛着青白,拥着他的力道,不由得紧了……他的冰冷,蛊惑了他,也惹火了他,眸光瞥向房间。
想到,那个房间里,应是睡着九公主,他的妻子。
充斥着微怒的眸,忽明忽暗。
突然地,一把抱起连城,这才发觉,他的整个身子,瘦弱的厉害,心下不由一颤……眼看,四周无人,只是下着雪的寂静夜晚,足尖一点。
腾空而起,跃到半空的瞬间。
怀里的连城,睁开了清冷的眸,还挂着泪痕,经过寒冷的风,吹成了明显的痕迹……她望了眼自身,又望了眼上方,清澈的眸里,有着些许疑惑。
“颜千尘?”
眼看,这人带着鬼脸面具,瞧不清容颜,连城下意识的猜上……不想,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压低了声音:“多日不见,表弟连我也认不出了么?”
顾清之声音微哑,似是许久不曾说话了一样。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
在着天下第一阁,颜阁主不明出于什么心思,将着任务一一,派遣在了他身上……是以,他虽是入阁时间短的,地位日益增加,执行任务时,从不需他人在场。
哪一次,受了伤,拼着性命,从来一人。
逐渐的,别人瞧出,他不喜言语,便也不同他,道上话语……还让人忌惮的,还是初入天下第一阁,顾清之是薛如玉的手下,未想最终,顾清之参与葬送薛如玉性命。
有些人不耻,有些人警惕,同着他不多来往。
自从,相府出了事,顾清之不时,避过眼线回来一趟,为的不是相府,而是连城……此刻,无比庆幸,他还是回来了的,否则明日,怕是传来相府嫡子,意外身死的消息。
连城不明顾清之所想,只是原本不安的心,在得知了是他时,安了心下来……她一直是有知觉的,只是痛苦包围,影响了思绪,久久不曾回神。
看着顾清之,想来是出府,有心提醒,她是不能出府的,不过转念,想到上官鹰的话语……自嘲一笑,蜷缩在顾清之的怀里,不再言语任何。
抱着连城,避过层层眼线,差一点被发觉。
好在,顾清之一直练着功法,暗里搜集厉害的,再请以师父,教上一教……连城不明,天下第一阁看似,为着朝廷办事,管理江湖纷争。
实则不然,私底下,正是重金许诺,杀人的地方。
意思,正是无论什么人,许以合适的价钱,取谁的人头,正是因此,被人所忌惮……君龙泽有心打压,奈何第一阁的势力,不容小觑,甚至想脱离朝廷。
这才,压抑下了心思,不过只是暂时的视而不见,并不代表放弃!
因而,顾清之手上,已是沾染了不少鲜血。
这一点,当然不会,告诉连城!
他不恨,反而是感谢连城,生活过最黑暗的地方,经历过最肮脏的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明了,要想获得想要的,必须付出相对的,天下第一阁当然有破案的,破与皇帝看得!
顾清之最终,选择的还是杀人,这是他的选择,与连城无关。
在外面,顾清之买了一座府邸,基本无人知道。
带着连城,赶入了府邸,里面所有,已是派人安装过,应有尽有……顾清之带着连城,来到一处房间,并不着急,将着连城搁在床上。
而是伸手,扭动了书架上,放着的一个烛台。
“哗——”
随着,这么一道声音,相隔的墙面,忽而裂开了一道缝隙……映入眼帘,里面是一个浴池,算不上大,但绝对称得上华丽。
白玉铺就的地面,周围点缀着金灿的珠帘,撩开珠帘,进到里面。
房间四周,各是有着一颗夜明珠,照亮了整个房间,如同白昼般。
连城不得不惊讶,惊讶这里的巧夺天工,也惊讶于,这似乎是属于顾清之的……而,在她惊讶的同时,只觉整个腰身,失去了支撑的力量。
以着绝对下坠的速度,掉入了浴池里面。
造就浴池,池水都是浸泡了药材,对于各样的伤势愈合,有着帮助……他需要这样的地方,用来治疗身上不时得来的伤口。
连城此刻,身体还未回温,丢入这里面,算是为了他好。
至于动作,当然算不得温柔。
顾清之有些想不通,对于别人的性命,那么看重的连城,对于自己,通常是轻忽的很……如此想着,唇边一弯,恶趣味的看着,随着水花四溅,落入里面的娇小人儿。
看他来回扑腾,然后露出了头来。
然后,顾清之的神色,僵在了那里,看着浴池里面的连城,整个人带着一丝探究……隐隐的,还夹杂一丝错愕,但也只是一时,不动声色,深邃了眸。
连城被着林诗涵,拽下了发带,便再也不曾束发。
之前,由着事出紧急,不曾注意到。
到了此刻,她从着浴池里面,露出了头来,长发湿淋淋的披在肩上,我见犹怜……浑身上下,整个湿透了开来,不过衣服穿得厚,看不出什么。
但,水滴一点一点,顺着她的头上,汇聚下来,点点落下。
出水芙蓉?
瞬间,顾清之想到了这个词,转瞬否定,芙蓉怎能同他相比……明明,这是一个男子,此刻呈现在他面前,倒也并不仅仅是男子。
搁在以往,顾清之并不探究。
可,经过了天下第一阁,便是见得多了,女扮男装的人,也是常有的……尽管,他觉得这不可能,毕竟连城是相府嫡子,然而天下之间,无奇不有。
顾清之随手,倒了一杯备在边上的清酒。
夜明珠的光明,璀璨夺目,折射出一丝诱人的弧度,顾清之眼里,还是有了疑惑……不过,还是很好地将着疑惑,隐藏了起来,来日方长,不是么。
连城被丢的措手不及,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愤愤抬眸,盯着站在那里的顾清之,心下不知怎么,咯噔一下……她觉得,顾清之变了,说不出哪里变,可是给她的感觉,再也不是以往的温和薄弱。
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顾清之也变得这么高深莫测了?
不过半年的光景,似乎很多人很多事,再也不是以前所见了!
浴池里的水,温温热热的,不知用了什么法,连城很快地,寻回了身体温度……感到湿润的发,紧贴在脸上,黏黏的很不舒服,抬手想将头发,悉数撩到后面。
却是,猛然的,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整个人一僵。
与此同时,随着她的抬手动作。
“啪嗒——”
手上所戴之物,掉入了浴池里面,溅起点点涟漪……连城先是一愣,后而反应过来,眸色一紧:“念珠……”
两字落下,毫不犹豫的,一头扎入浴池里面。
见此,顾清之皱了眉,已是将着面具,摘下的他,容颜顾盼生姿,犹胜女子……偏,他已是有了男子的坚毅,是为让人惊叹,这是上天赐予他的完美礼物。
他只是蹙了眉,令人不觉生出,靠近抚平的味道。
倏然不明,这个男子,经历过世间,最悲苦的所有,已是练就了铁石心肠……他手起刀落,便是一条条生命的终究,却也无人清楚。
他是一把利刃,一把有主人的利刃。
跟随着主人,他一次次,替她遮挡了风霜,挡去了所有肮脏……他不愿,让主人手上,染上鲜血,宁愿以自身背负罪孽,一路披荆斩棘,为她开垦道路。
顾清之凝着半晌,没有什么动静,正想入了浴池。
却是,猛然的随着水花流落,连城整个人,呈现了出来,不偏不倚……由着顾清之,站在浴池边,看向里面,连城出来的地方,也是在他的面前。
身上带着的水珠,随意一甩,便是甩了顾清之一脸。
而,连城手上,如同珍宝一样,紧紧抓着一串念珠,那串念珠,想来是她潜入池里的理由……顾清之被甩了一脸水,并不动怒,只是将连城望着。
连城紧握着念珠,这是属于东方钰的,毫无疑问。
歪着头,想了一些事情。
脑海里面,闪过一些流水般的记忆片段,有关于君墨白,也有关于相府的……最终,还是想到了那个纯净不染墨的男子,思绪停顿了下。
忽而的,抬眸看上顾清之:“顾清之,我想见个人。”
连城鲜少直呼,顾清之的名字,除了气恼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此刻,语气平稳,眼里黑白分明,并未有任何明显情绪。
饶是这样,还是看出了一丝,心事的模样。
点头,了然的答应,还是问上:“你想见谁?”
一瞬沉默,像是酝酿着合适理由。
末了,连城微微一笑,似乎携着一丝心事未了:“东方钰,我想见,东陵的使臣,也就是东陵丞相,东方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