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浮萍已是隐隐,瞧出了些许眉目。
更多的,还是连城,情绪有些不对,因而伸手,扯上了飘絮……向来,被飘絮阻止,不能多言的浮萍,第一次比着飘絮,看透了本质,示意她,别再多言。
“原来是这样……”
半晌,连城喃喃,道出一言。
“啪——”
手上的画卷,明明无有任何重量,还是落在了地上。
惊起,涟漪一片。
“啊!画可不能脏了……”
飘絮惊了一下,很快的俯下身,捡起了画卷……后而,后知后觉,感到连城情绪,不似寻常:“上官公子,您还好吗?”
因着,当年那一场,意外。
主子沉寂,这么些年,孤独的让人心疼,只有上官公子,唯一的友人……只是友人,还缺少的,便是娶妃,是了,以前由着身体缘故,触碰不得旁人。
如今,解了蛊毒,只剩下有缘之人。
而,万万不曾想到,主子从着宫外,带回了一个女子,与着无忧郡主,如此相像……冥冥之间,想来已是上天恩赐,恩赐与主子的幸福。
“我,很好。”
恍惚之间,连城朝着床上,瞥了一眼。
很快,唇边惊扰了笑意,回上了三字。
转身,望着庭院里,昏暗的夜幕,心头有着冷意,拂过心上……终是闭了眼,伸手触上脸庞,有着清水从着指缝,流露了下来。
一时间,甚至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
“呵……”
低低一笑,无了留下来的理由。
脚步微抬,竟是身形,有些踉踉跄跄的,朝着寝宫外面,跌撞而去……罔顾,身后浮萍与飘絮,传来的不明呼唤,脑海有着一瞬空白。
只是,刚一出了寝宫。
下了台阶,还未出了月门,脚下不由自主的,止在了这里。
上天……是不是,喜欢同人玩笑?
月门之外,谁人长身玉立,远远地,携着无人所知的神秘,遥遥而来……他,遥遥而来,携着三千红尘,穿越了前世今生,一点一点,呈现在了面前。
熟悉的面容,千回百转的模样。
面带焦急,来到了身前。
“城……”
君墨白上了前,全身上下,同她一样,整个淋透了下来……隐约的,在他的身上,还有斑斑血迹,混合着雨水模糊:“你在这里……”
说着话的同时,君墨白双手,揽了上来。
重重的,带着一定的力道,让她感到了寸寸存在,忍不住皱了眉……夜幕之下,凝望着他的模样,忽而生出一股,不清晰的味道。
“不在这里,该在哪里?我一直,等在原地,可是你……始终没有来。”
淡淡的,道出这么一句。
这才惊觉,原来这样的平静,明明是愤怒的,或许带着质问,只是当出了口……才发现,异常的平静,平静到连自身,都感到了害怕。
闻言,君墨白僵住,怔怔望着她。
好一会儿,才开了口,继续道:“下午,发生了些事情。我以为,你回了相府……”
话,没有说完。
看得出,面前女子,的确有些心神不在,似是解释不过是多余……张了张口,有些不明怎么道上,他清楚,这件事情,错在他的身上。
只是,她出现的,过于突然。
一样的面容,惊扰了时光深处,埋葬在心里,最是古老的记忆……灿若桃李,笑的不喑世事,便是一时忘记,在那一刻,上了前去。
她在,他上前的同时,转身离去。
不觉得,跟在了她的后面,直至到了一处,不过想确认下,确认有无看错……却是,突然出了意外,暗处有人出了来,与她为难。
上了前,正想救下她。
不曾想,她还是受了伤,不仅仅是受了伤,这伤还是为他而挡……在同那些人打斗时,有人从着后面,逼近了他,他自有打算与把握。
未想,她上前,挡住了那一刀。
鲜血淋漓,她的正面呈现在面前,同着无忧一样的容颜,让着时光定格……很快,她便昏倒了下去,接住了她,看着浑身的鲜血。
她的脸色,逐渐苍白,无有血色。
记忆画面,无形之间,倒回在很久很久之前,逐渐的重合了下来……浑身止不住颤抖,那一幕实在是太深刻,深刻到生出了心魔。
不能让同样的事情,重复发生一遍!
那一刻,仿佛整个人,停止了所有的思考,抱着她一路,回到了宫里……无忧,他害死的第一个人,这么多年以来,折磨着他的心魔。
回到了宫里,浑浑噩噩,唤来了太医。
不由自主,翻出了留下的无忧,最后一幅画卷,同着女子对比……确实,他无有看错,她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就在他的面前,铭记了所有。
待,惊觉,已是天色昏暗。
想到连城,无法探得,她所在之地,还是派了人,先去了趟相府……他贪心的想,若是连城,自身回了府上,他的歉疚,便是少上一些。
不是不曾想,亲自去上一趟。
只是整个人,在下午的时间里,近乎失去了所有力气,用来想这一突然出现的女子……直至,天空下起了雨,派的人回来,给予的答案,在他的预料之下。
心,便是狠狠一抽,投入了雨幕,寻与了她。
耐何,到了那里,还是无有她的踪迹。
只消,想了片刻,心下已是明了,回了宫里,依着他的了解……连城,要么等他未果,回到了相府,要么来到了宫里,旋即还是自怨。
依着了解,早是清楚地确定。
连城,定是等在了原地。
有些话,无法用着言语,表达出来,只能望着面前,同他一样凝望的女子……早该知道,她的性子,一旦情深,便是永远情深,可是啊可是,他有什么资格。
许她,一世情深。
“对不起……”
最终,君墨白道上了三字。
连城听得,心下微微一紧,衣袖下双拳,握了又紧,紧了又握……对不起,她想要的不是对不起,而是一个解释,只是一个解释。
“你们下去。”
瞥了眼,候在寝宫的宫人,君墨白道了一声。
下一刻,宫人纷纷的,离了寝宫里,连带着浮萍与飘絮,了解的清楚……主子与上官公子,定是有话想谈,守在了入口处,不容打扰。
诺大的庭院,除了寝宫里面,通明一片。
只剩下,连城与君墨白,还有躺在床上的女子,似是故人的女子……三人行,各怀心事,无人能够探知,连城与君墨白,遥遥而对。
夜空里面,还有小雨,不时窸窣而下。
“解释……”
深深吸了口气,连城道上二字。
君墨白似是未闻,宽大的手掌,从着连城的发上,缓缓地落在肩膀……接着,由着肩膀,滑在了双臂之上,冰冷的温度,让他皱了眉。
“城,换下衣服。”
他这么说着,伸手牵了连城手掌。
所去的方向,不是别处,正是寝宫里面,只是未果,连城甩了手掌……苍白的小脸,带着执拗,连着眼神同样,一如既往,无有退缩。
“君墨白,给我,你的解释。”
一字一语道出,还是刚才的目的。
时光,静止在这一刻。
静静地,久久的,似是周边,只剩下了小雨沙沙,彼此间,距离不过一尺……然,心的距离,已是一丈,谁人说,雨天是浪漫的天气。
牵着心爱的人,漫步雨里,这一生最美好的事。
可,偏偏,雨天也是悲伤地天气。
雨水,就像眼泪,倾泻着无尽的委屈与落寞,只因心爱的人,爱的不坚定……连城感到了委屈与落寞,而君墨白,便是爱的不坚定。
“城,你相信我……”
她的痛苦,他不是不曾,看在眼里,只是无法保证……他俯身,同着她的视线,平时相对,右手抬起,指天为誓:“待我登基为帝,定是以这天下为聘,立你为后。”
这是誓言,立下的誓言。
可是,连城此时,尚且不懂,这一语誓言,代表着的意义……听着这话,只觉感到好笑,好笑的同时,还想哭泣,是了,哭泣。
“君墨白,我要的是解释,而不是……这些谎言。”
你说,让我相信你。
你说,你登基为帝,以这天下为聘,立我为后。
可是君墨白,你抱着同着无忧郡主,长相一样的女子,进了宫里……将我丢在原地,整整一下午,不曾回来看我一眼,如何相信。
可是君墨白,你明明说过,你对于无忧郡主,不过是特别的感情,并不是爱情……然而,我在此时此刻,从你的眼里,明明看到不是这样的。
可是君墨白,登基为帝,天下为聘,就算我当真当了皇后,你却忘了说……除了皇后,我是唯一陪伴在你的身边的女子,而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那么,我守着皇后之位,有何欢喜?
……
可是君墨白,你能不能告诉我,当你心上,惦念了多年的女子,回归到你的身边……新欢与旧爱,你选择哪个,舍弃哪个?还是因为,她是旧爱的替身。
所以,连带着我这个新欢,你两个一并收下?
“城……”
“别这么唤我!君墨白,你还能不能再残忍一些?你怎么能在,床上躺了别的女子情况下,如此温柔的唤我?”
冷冷的打断,君墨白刚开了口的话语。
连城终是沉不住气,道上了一句句,如泣如诉。
望着他,他正在沉默不语,似是不明道上什么,让着她的心,一点一点沉入谷底……天际,清冷小雨倾洒而下,打湿了各处,让着她浑身上下,泛起了寒冷。
“君墨白,我只想要个解释,只是一个解释!只要你解释,我就相信,为什么不呢?”
缓缓地,环抱着双臂,在着君墨白的面前,蹲下了身。
连城哭泣,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在着君墨白面前,低低哭了起来……君墨白长身玉立,望着地上蜷缩一团的身影,手上微微的发颤。
弯身,伸手抚上了连城的背部。
一下一下,似是安抚意味一样。
便是,感到他的这样动作,连城愈是明了什么,哭得愈加厉害……许久许久,连城抬了眸,重新站了起来,眼泪胡乱的一擦,整个人恢复了些许平静。
似是,刚才的懦弱,不过是一时。
“君墨白,你在乎她,是吗?”
连城问,哪怕这一场意外,来得过于意外,哪怕这场变故,来得猝手不及……她想,她还是问个清楚,如同一场梦,梦里,前一刻还是温柔相待的男子。
下一刻,褪去了温柔,冰冷得无以复加。
“她,与她,很像。不,根本就是同一人……”
“在乎还是不在乎?”
不待,君墨白的解释话语道出,连城逼问了下去……便是,如此得来,他沉默之后,终是点了头,让她心死:“在乎……”
两个字而已,已是足矣。
“你在乎她,那么……我呢?”
有一种感情,名为卑微。
君墨白,你看到了吗?若是,我足够的,有尊严,便在你回答之后,转身离去,不带一丝留恋……可是,在我的心里,还是有着一丝,小小的奢望。
卑微,卑微的想问你,你对于我,才是真正在乎。
那个人,不是若桃,哪怕,她就是若桃,你对于她,不该是爱情的在乎……曾经,我怕的便是,你的心里,存着无忧郡主,她已经死去。
可,正是这样,才是最为无法的。
因为,她活在你的心里,永远是我,无法逾越过去的伤……然,是你,是你告诉我,你对于她,从来不是爱情,那么你告诉我。
不是爱情,你这样的在乎,为了什么?
愧疚,仅仅是愧疚吗?因为,一个与她长得相像的女子,愧疚到这样程度……君墨白,你好,你真好,你骗了我,更是骗了你自己!
“我也在乎你……”
她眼底的痛,那么的深,深到他已是无法承担。
只是,他还是道了出来。
为了什么,或许连着自身,同样无法道出,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想想……床上女子,她的出现不在意料之间,让他乱了分寸,遮挡了心意。
“也在乎”,三个字,嗯,似乎有些讽刺。
不由自主,闭上了双眼。
任由清泪,划过了眼角。
这一刻,她听到心碎的声音,疼痛便是不可抑制,对于面前的男子……她感到,有着一种陌生,仿佛他戴上了面具,让她逐渐失了熟悉,取而代之陌生。
“君墨白,这里……很疼!你知道吗?很疼……”
连城伸出手,指了指心房,犹如针扎一样,刺痛。
或许,那不过是伤口,可笑的在撕裂,传来的恍惚疼痛……可是啊可是,还是无法接下,明明白天,还是宠着她的,转眼如此冷情。
她以为,他是懂得。
懂得,她想要的感情,从来是唯独一人。
却原来,她一直过于自信,自信的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君墨白,一如夏侯渊所言……待,他真正登基为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她身处什么位置?
未想,转眼成真,她终是认输。
君墨白望着连城,沉默着丧失了语言,一直默默不语,有心靠近与她……终于,还是忍了下来,便是清雨洒下,眼前的连城,动作了下。
不想留下,连城抬着僵硬的腿,离了原地。
雨水湿了一脸,身上无有什么温度,掠过他的身边,很好,他没有阻拦……或许,她猜得到,君墨白的心理,当无忧郡主不在,他以为那不是爱情。
如今,当有一人,与着无忧郡主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想来,心下豁然开朗,他还是爱着无忧郡主,想来该是这样……一如,她曾以为,她爱着师父,历经种种,再度回首,才明感情的微妙。
只差一点,便是截然不同的感情。
可是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她的心,在着无形间,一点一点沉沦,直至逐渐的,无法自拔……如今,放手吗?真的放手吗?如何做到,真正放手,不留一点余地!
当,她承认心意,那一刻开始。
便是明了,她与他之间,多半是不会有个,好的结局,只是得过且过……在一起一天,便是一天,直至有一日,不得不分开,或者,她不再爱他。
不曾想,时光如此的短暂。
她以为,他们两人之间,遇到的最大挫折,正是她的嫡子身份……却原来,兜兜转转,从来不是别的理由,而是君墨白,或许是不爱她的。
他在乎她,同时还在乎,那个女子。
爱情里,只能在乎一个,不是的吗?
上官连城,守着这样的男子,在乎着别的女子的男子,真的有意义吗?纵然不甘心,还能如何,你不得不承认,除非你能够接受,三个人的爱情!
接受吗?呵……绝不!
“君、墨、白……”
连城双拳紧握,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地侧转过身子。
面前,一袭被清雨打湿了如墨衣衫的男子,背对着她,站在前面……她掠过他的身边,走在了他的身后,而他从始至终,不曾动过。
这样,倒也是极好!
“城,我在。”
他应了声,声音如同以往一样,温柔入骨。
眼看,他的身子,正待缓缓地,转了过来。
刹那间,连城手上运力,不顾忌这样,带与原本疼痛的伤口,加重了伤势……朝着边上,鲜艳的桃树上,狠狠地一拂而过,带着一股力道。
瞬间,清雨飘洒之下,桃花瓣纷纷落下,连带桃树上的桃枝,被着打断几枝。
“从,这一刻。我与你,便如同,这些花瓣,落地之后,再无可能,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