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清风拂面。
寝宫里面,灯火通明,有着一个清瘦身影,正站在那里,俯身双手合十,向前朝拜……在她面前,供着一个香炉,上方摆着菩萨,慈眉善目。
“母妃,您怎么一点也不急?!”
望着正在插着香的德妃,君子轩满是焦急道。
闻言,德妃手上动作一顿,向后微退些许,虔诚拜过之后……回身,望着面容俊朗,却是沉不住气的君子轩,心下微叹。
略有无奈,温和笑了道:“轩儿,过来,拜拜菩萨……”
“母妃!您到底怎么想的?”
未等德妃话落,君子轩迫不及待将之打断……遂,上前一步,伸手搀过德妃:“母妃,刚才有人来报,君长卿去了贤妃那里……”
在着贤妃那里,他暗里安插了眼线。
只是,眼线除了得来,君长卿去到过,究竟三人谈论了什么,无人得知……但,只消一想,就能猜出,君逸尘有心太子之位,君长卿比之胜出。
这样的两人,聚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虽然,于君长卿而言,不能与之相比,相府有心拥立,众人心知肚明……可君逸尘,与他根本不相上下,贤妃一心助其登上皇位,但自家母妃,始终态度不明。
甚至于,对于择选太子一事,皆是不曾关心,
论势力,贤妃出身兵部尚书,有着兵部围绕,占着举足地位……同样的,母妃与之相似,不过出身于傅家嫡女,舅舅傅德才贵为当朝太傅。
现在,正是上书房夫子,在着朝廷,有着一些影响势力,还曾与相府交好。
若是,母妃当真有心,透露了舅舅相助,并非没有一丝一毫可能……最起码,与着君逸尘不相上下,就算日后,当真无缘太子之位。
那么,能在朝堂,发展一番势力,也是好的。
与着君逸尘,明为兄友弟恭,实则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不甘心,他实在不甘心到了最后,比不得他!
“母妃,君逸尘一心太子之位,君长卿还是相府拥立!这么两人,私下见面,为的是什么?我们该如何……”
“轩儿,放手罢!”
眼看,君子轩来回言语着,脸上有着阴狠浮现……德妃缓缓叹了口气,上前一拍他的肩膀,带着一许慈爱:“太子之位,不会是你的。”
“母妃,您这是何意?您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原本,心下就是焦虑的君子轩,听得德妃如此一言,一时整个人脸上变却。
向后微退,满是质疑看向,一向疼爱有加的母妃:“为什么?论背后靠山,我们不输君逸尘!是,现在是君长卿回来,少了一些胜算!可当君长卿,还未回来之时,您也从未出手相帮?母妃,儿臣不懂,您为何不帮儿臣……”
思及过往种种,君子轩控制不住情绪,朝着德妃发泄着不满。
之于这些质问,德妃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陷入了徒劳。
“母妃,儿臣登不上太子之位,君逸尘同样休想!母妃,您与贤妃以往,争斗了那么久,甘心儿臣输与她吗?”
君子轩上了前,伸手握着德妃的手掌,连连讲述着。
但见,德妃有了一丝松动之后,紧接着赶忙道:“母后,您见了舅舅,说道说道!还有父皇,父皇最近不是留宿这里,您也为儿臣说说好话……”
突然听到,君子轩口中的“父皇”二字,德妃身形微微一颤。
遂,望着面前,已比她高的君子轩,咽下心下苦涩。
看他一副,渴望权力的模样,只得点了点头,不过只是敷衍……而后,还是规劝了一句:“轩儿,太子之位,不属于你!不过,母妃也会帮你,让你以后生活无忧……”
未有听出,德妃话里有话,君子轩展露笑颜,点了点应下。
德妃垂眸,敛去了眼里的清愁。
若不是……若不是无意间,得知那个秘密!
她怎会,放弃与着贤妃争斗,从而避而不见,吃斋念佛……还有太子之位,换作当年的她,怎会不为自己的儿子,前去争夺一番!
可是争夺,呵,她拿什么去争夺……在那个秘密之后,她万分清楚,再多的争夺,最终只是昙花一现!
君子轩,当不了太子,继承不了大任。
君逸尘,当不了太子,继承不了大任。
甚至君长卿,怕是同样当不了太子,继承不了大任……至于,剩下的皇子,更是无有一丝可能,她就在这里等着!
等到最后,看着他们一个个争夺头破血流,最后却是无有一人胜出!
因为,胜出的人,正是君龙泽。
整个皇室子女,不过是他手上的一盘棋,而他,从始至终,掌握着棋局……只有那个女人,才是他的心上人,她留下的子嗣,才是他的唯爱!
“启禀娘娘,皇上翻了牌子,晚上留宿这里。”
蓦地,宫女敲门而入,这么小心翼翼汇报着。
闻言,君子轩止不住一喜,德妃却是眼底,流露出一丝闪避……双臂被人握上,映入君子轩脸庞:“母妃,父皇近日频频留宿,您多年盛宠不衰!由此可见,在父皇心里,您的地位可见一斑,您一定抓住机会!在父皇面前,多多提下儿臣……”
面对着君子轩,满是殷切神情,德妃只得点了点头。
只是,盛宠不衰?君龙泽,何时宠爱过她!
更别提,在他心里,还存在有着什么地位!
得到肯定答案,君子轩已然满足离去,徒留下德妃,面对着清冷寝宫……许久,直至先前宫女进入,带着一许试探:“娘娘,可是梳妆打扮?过不多时,皇上就来了……”
缓缓地,德妃闭了眼,整个人似是累及。
很快,抬手微微一扬:“不用,就这样罢!”
“是,娘娘。”
宫女应声退下,心下颇为不解。
换作其他娘娘,怕是早已打扮得花枝招展,偏偏自家主子,这些年里,一直朴素衣裳……虽是这样,但是皇上还是定时到来,许是娘娘在着床上,有着什么秘书,吸引着皇上不定。
在着宫女,退下之后。
德妃望着周边,布满了清冷迹象……半晌,还是喃喃自语道:“又来了啊!呵……”
上等木材雕制的床上,铺着整洁被褥,正在随着上方之人,来回滚动不成样子……床幔放下,遮住了一室旖旎,满室昏暗,只听得浓重喘息。
床幔里面,影影绰绰,可见一个男子,身形健壮,正压在女人身上。
伸手,在着她的身上,来回抚摸,泛起一缕缕触感。
而后,下身重重进入,接着一下比一下,更有力道的撞击着……在他身下,女人躺在那里,并未有什么迎合,只是定定望着上方。
然,入眼满是黑暗,根本看不清晰。
身上不是没有感觉,可是心下,却是愈来愈苍凉,恨极伸手在着男子身上,抓出一道道痕迹……未想,反而刺激了男子,朝着更深的地方,探究而去,惊起喘息连连。
“吼——”
随着一声低吼,男子喷薄而出。
很快,空气之间,升起浓重的味道,扑面而来,盈满了一室……骤然的,身上之人抽身而出,然后远远下了床,只留下德妃,还躺在那里。
有着清泪,有着眼角,滑落而出。
却是,佯装无事,带着一许试探问上:“皇上,掌灯吗?”
黑暗之间,男子身形顿了下,并未回话,很快穿戴好一切,直直走了出去……在着床上,许久一会儿,德妃才缓缓起了身,同样穿戴好一切。
打开房门,月色洒落之下。
只着了中衣的男子,正站在庭院里面,一袭修长身形,尽管上了年纪,并不显得苍老……只是,终究因着操劳国事,时常患有头疼症状,时时纾解不得。
“皇上,您这习惯,多年未变。”
每一次,侍寝之时,皆是熄了灯。
在此之后,便着了衣裳,在着外面一直静待,不论与谁侍寝,皆是这一习惯……想到此,德妃缓缓走上了前去,长发散乱在后面,并未再梳妆。
“只有这样,才能保有神秘!爱妃的身子,这么多年了,还是让朕喜欢……”
望着上前的德妃,君龙泽笑了笑,褪去了以往的严肃,布上了一丝温柔。
很快,随手拥上德妃,敛去眼里一丝不喜……脸上,仍是爱怜之意:“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爱妃,还是这么令人心动……”
“皇上,您真坏……”
饶是明知,君龙泽虚假一言,德妃还是沉浸了下……遂,眸里染了一丝清愁:“不知不觉,我们都老了……”
她,已由当年,傲气凌人的女子,变成了如今的德妃娘娘,冠宠六宫。
“爱妃,可是嫌朕不够卖力?”
君龙泽一笑,伸手抱起德妃,在着德妃惊呼之下……转身,进到了寝宫之间,将之搁在床榻:“天色不早了,睡吧!”
话落,起身正待离去。
不觉得,德妃伸出手来,拽住了君龙泽衣角……在着君龙泽不明之下,有些不舍道:“皇上,再陪臣妾一会儿……”
见她这样,君龙泽伸出手,覆上她的容颜,来回抚摸一遍:“朕还有奏章需看,改天再专门陪你……”
“嗯,臣妾知道了。”
德妃不再多言,点了点头。
此间,君龙泽倾身在着德妃额头,安然落下一吻……容颜不甚分明,声音带着戏谑:“若是,当真舍不得朕,再为朕生个孩子……”
“皇上,您爱我吗?”
有些迫不及待的,德妃失了一些寻常,朝着君龙泽问上……后者,突闻刺眼,怔了一下,很快回过神:“爱,朕当然爱!爱妃别再多想,早些休息……”
一语毕,君龙泽缓缓转身,显然不想再留下,夹杂着一丝无情,朝着门外走去。
在他身后,德妃一眨不眨,望着君龙泽,在着面前走去……点了烛光的寝宫,有着影子投在墙上,来回跳跃着火光,忽隐忽现。
“来人。”
待他确定而去,德妃清冷一唤。
很快,宫女来到,算是信任之人:“备碗息子汤过来。”
“娘娘,您怎么……”
显然,这已不是初次,宫女甚为不明……却见,自家娘娘冷了脸色,登时不再多问:“是,奴婢遵命。”
在着皇后去后,后宫所纳嫔妃,相加起来并不算多,但所生子嗣,却是略有繁荣。
而她,在着旁人看来,盛宠不衰,却是只有一子一女……子是五皇子——君子轩,女为六公主——君紫凝。
之所以,不再孕育,不过是因着秘密。
爱她么?若是,君龙泽当真对她,有那么一丝爱意,便不会让她沦落这般!
他的心里,根本谁也不爱……可笑的是,后宫女人,皆是被他玩弄鼓掌间!
偏偏,他是这天下的主宰,所有人的王,无人能够忤逆他……因此,明知什么,却只能咬牙咽下,若是道出,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可,君龙泽,恨你,当真恨你。
你这样的做法,怕是令人发指!
当,以后你的秘密,公诸于世,怕是这些在着后宫,一直等你施舍恩泽的女人,皆会恨你!
我,等待那一天。
直至,到了出宫,还是未见君长卿。
他所许的御膳,怕是暂时无法用之。
回了府上,备了些点心,去到湖心亭,承载着些许宁静……寻常,烦忧之时,连城习惯寻个安静之地,静静待上,直至纾解一些。
想到,测试一事。
正逢科举,需得与着科举一同,怕是算是正式,踏入仕途之间……可是,依着傅寒烟所言,女子确实不得干涉朝政,这一点甚为严重。
她,正是女子身份。
选择朝政,便得一辈子,以着男子身份生存,曾经这个目标,甚为明确……可是,不知怎么,心下泛起一丝涟漪,有些微愁。
湖中,清莲一朵接着一朵,接天莲叶无穷碧,颇为令人心旷神怡。
莲瓣精致,让她脑海之间,浮现上一人容颜,心湖随之微微荡漾。
卧坐亭上,清风拂过,好不惬意。
“城儿……”
直至,身后一道呼唤传来。
回眸,正是林诗涵,手上端了什么,正朝这里缓缓而来……不觉一叹,犹能猜到一些什么,转身而下,待到林诗涵近身。
伸出手,将她手上之物端过,阵阵清香扑面。
赫然是炖了汤,补着身体而用。
“城儿,这些娘亲手炖的,对于身子有好处的……”
林诗涵望着连城,和蔼一笑道。
连城点头,与着林诗涵,在着亭里坐下,心不在焉喝着汤……不出预料,并未多久,林诗涵开了口问上:“城儿,娘看得出,这些日子,你藏有心事?可否与娘说说……”
这汤,嗯,挺好喝。
可,这话,怕是除了娘亲之外,爷爷也曾交待,细细问上……诚然,前世缺少亲人关怀,但这一世,亲人关怀备至,她当真已被宠坏。
“娘,我没事,真的。”
敷衍性回上一语,连城用着勺子,在着汤里来回搅拌……直至,最不愿提及之人,从着林诗涵口中,道出:“城儿,你与七王爷……”
“啪嗒——”
勺子放下,搁置在碗里。
想到,宫里一事,君墨白之于华素的态度,还唤她“素素”……心下微烦,有些止不住脾性:“圣旨不是已经下了?我已不是七王爷的伴读,随了您的心愿,还想如何……”
心下,自是知道,自己态度不好。
可是,有着些许委屈,控制不住。
早些时候,在着林诗涵要求之下,答应离开君墨白身边,可之后,为了挽救君墨白,也为了自己的心意。
最终,还是答应君墨白,留在他的身边。
一度以为,无法向着娘亲与父亲爷爷,这些亲人交待,可是偏偏……有些事情脱离掌控,华素的出现,君墨白的转变态度,让她终究不得已离开。
甚至于,她看得出,君墨白根本不再需要她。
她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有谁真正,在乎她心里怎么想的?她难过的时候,有谁能懂?她的一腔委屈,该说与谁人听!
“城儿,娘不是这个意思……”
眼见连城当真在乎,林诗涵心下有些急切。
而后,伸手抚上连城的发,带着淡然的温柔:“城儿,你当真对七王爷,动了心?可是城儿,七王爷……不适合你!你听娘的,行吗?听娘的……”
“娘,为什么您一定笃定,我喜欢七王爷?您忘了,我现在的身份,在着府上不能说这样的话,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该当如何?”
直直站起身来,连城脸色有些微白。
遂,想到她的话语,止不住反驳:“而且,娘,当真动心,是无法去控制的!为什么,我连喜欢一个人,都得被您剥夺权利……适不适合我,难道我不清楚吗?当年,您与父亲可是适合?可最终,你们还是在一起了……”
这么说着,眼见林诗涵咬唇不语,惊觉态度有些不善。
“对不起,娘!我累了,什么也不想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话落,连城无心再留下。
转身,看着远远地,晴天白云之下,感到心下发愁更甚……转身,正待行走之际,耳边传来细微之音:“城儿……”
清楚适才态度,伤到了娘亲。
连城虽一时不想服软,但还是依言转过了身,不想再惹娘亲不悦……可,刚一转过身,就见林诗涵苍白了脸色:“娘,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亭里,林诗涵伏在石桌上,面上染了痛苦。
心下一凛,连城急急上前,搀扶过了林诗涵,只是俨然,她有些无法站起……却在此刻,抬眸迎了上来:“城儿,娘只是怕你收到伤害……”
“我知道,娘!是我的错……城儿不该惹您生气……”
连城一边慌乱回着,一边举目四望,朝着边上唤上了下人。
林诗涵身体虚弱,这一点她是清楚地,生下她便是不易,寻常之时,她并不会忤逆……只是,在这一事上,经过了一些烦乱,才一时驳了林诗涵。
不该……她真是不该!
很快,有着下人到来,一行小心将着林诗涵,转移到了房里……在此之间,已然有人前去请了郎中,前来为之诊治。
守在林诗涵身边,望着连城已然沉睡过去,害怕与彷徨充满了心上。
若是,娘亲因此出个什么事,她当真是追悔莫及!
当着郎中到来之时,府上之人已然,悉数过了来守着……有出于真心的,一如爷爷与着安然,也有出于热闹的,一如林诗梦与长乐。
还有态度不明的,正是上官雅与顾思雨。
郎中到来之后,在着众人注视之下,为着林诗涵把了脉……并未有多久,脸上不但未有忧愁,反而涌出了些许欣喜,令人看不分明。
“我娘……她怎么样?”
最终,还是连城忍不住问上。
却见,郎中收了手,朗朗笑了一下:“令尊无事,上官公子无需担忧。只是令尊……”
话到这里,并未说完,却见郎中起身,朝着上官鹰拱手……在着上官鹰不明之下,缓缓道上一语:“夫人是有了身孕……”
一语出,惊到了众人。
上官鹰先是一怔,待回过神来,喜悦溢于言表,一想到还有个孙子,正在朝他而来……整个人,虽是上了年纪,但一刹那,仿佛年轻了多少岁。
“我娘她……”
“谁有喜了?”
连城话还未落,有着一人声音传了过来……却是,刚刚回到府上的上官明,一脸凝重:“郎中,谁有喜了?”
“恭喜上官丞相,令夫人有喜了。”
一向相府看病,就是寻这个郎中,故而有着一分熟稔……然而,听着他的道喜,上官明并未喜悦,反而凝重不减:“诗涵……怎么会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