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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晴雯跑回了怡红院,将帕子给了宝玉,“我就说吗,送别人礼物怎么能送旧的呢?看看是吧!林姑娘说,二爷的心意他领了,但是礼物却是不能收,让我又带回来了。”

宝玉见到那两块儿帕子愣了一下,不可能呀,林妹妹和我心意相通,又天资聪慧,怎么会领会不了我的意思呀?又怎么会不收呢?哼!宝玉性子上来了伸手将那两块儿帕子劈头盖脸的扔到晴雯身上,“林妹妹怎么会不收我的礼物!一定是你不尽心办事,不知道到哪里玩了一会儿,就回来糊弄我,应付我。以为我是好糊弄的,是不是?”

晴雯虽是个嘴尖牙利的,但是做事情却一直是尽心尽力的,所以才受老太太的喜爱送给宝贝孙子,现在明明尽心办事却被这样骂,晴雯心中委屈极了,“二爷看不上我,尽管去回老太太让我回去,好眼不见心不烦,又何必说这种话来冤枉我……”

宝玉也在气头上,“一个个的都反了,不尽心做事情还是都有理了!都回去好了,这样的人我也用不起!”

袭人听到这边吵吵的很热闹,赶紧过来看,一见素来要强的晴雯红着眼睛快哭着,宝玉也气得够呛,脸色发白。于是赶紧让麝月把晴雯劝走,自己也赶紧劝宝玉,又命小丫头赶紧把门关了,省得传出去又是一场风波,尤其是让王夫人知道了还得怨自己管事不利。

是夜,月明星稀,凉风习习,晴雯搬来一把椅子,谢绝麝月等丫头陪伴的好意,独自坐在院中守着门户。

直到院中无人了,晴雯的眼泪才一滴滴的掉落下来。晴雯一直是最要强的,即使宝玉横加指责的时候,晴雯委屈万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也没有掉下来,直到夜深人静了,她才容许自己伤心。大观园中的许多丫鬟虽然地位比她低一些,但是实际上却是比她幸福些的,因为她们都是家生子,自有自己的父母在身边,而袭人虽不是家生子,但是也是知道自己的父母兄嫂的,又有些脸面甚至有机会还可以回家看看,自然可以容许自己撒娇软弱。可是自己却是赖大家买的一个孤儿,无依无靠的,如果自己不坚强不努力上进,恐怕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呆着,或者是不是还活着呢,所以晴雯一直是最嘴尖牙利的,一直是坚强的不流泪的。不过晴雯毕竟也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忍耐也是有限制的,明明尽力去做,还无辜受累受到了别人的笑话,却被宝玉劈头盖脸的乱骂……眼泪沿着面庞留下来,反射着月光的莹白掉在地上,阴湿了一大片……

眼看夜已深了,由于宝玉这么一闹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好心情,都早早的歇息了。晴雯见也没什么事情,就擦擦眼泪准备也去休息。这时候从外边传来敲门的声音。晴雯本来就心情不好,听到了夜半敲门声更加心烦,这是谁家的丫头这么不懂事,有事情不会早来,偏偏人都要睡了才来,真是不懂规矩。又一想如果让外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两眼通红好像兔子似的不定怎么笑话呢,于是就说,“谁呀,现在天已经晚了,二爷也歇息了等明天再来吧!”

在门外的原是宝钗,因为今天天气有些热,直到入夜才开始有些凉气。宝钗就趁着凉气在园中散步,一不小心走到了怡红院外。想起平日里宝玉睡到也是很晚的,就想到宝玉那在玩一会,顺便探探伤情,毕竟白天时宝玉也没有醒着。没有想到敲门却没有人开门。接着听见有人答话了,就以为是值班的丫头懒得动弹。于是高声叫道:“快开门呀!是我!”这次你总知道是谁了吧!

没想到晴雯今天精神有些恍惚,真没有听出她是谁来,只是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有事等明天再来吧,二爷已经睡下了,今天是不会放人进来了。”说完也不再理会外面的动静,自去休息。

宝钗满以为凭着自己的面子,凭着自己在怡红院的耕耘,这门肯定会开的,没有想到竟然来了一个闭门羹。真是没有面子,怡红院中有谁那么大的胆子呢?仔细一想虽然带着点鼻音,但却是是晴雯那个丫头。

一提起晴雯这个丫头,宝钗就不舒服,晴雯是怡红院中的丫头中最出挑的,也是最不长眼色儿的。其他的丫头,包括管事的袭人,那个不是见了她姑娘长姑娘短的围着她转的。就这个晴雯就是出格。仗着她那副俏模样,尽拿乔。

宝钗回头看看,周围没甚么人,于是拿起自己带着的圆扑扇,轻摇了几下,算了吧,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次就不和你计较了。转身往蘅芜苑去了。

第二日,晴雯仍然记挂着前一日挨骂的事情,做起事来越发觉着没意思,双眉微蹙,遇到伺候宝玉的伙计,也是躲的远远的,只是让给别人去做,尽量离宝玉远一些。省得见到了动气。

宝玉是一个不长记性的主,前一日在袭人的好说歹说之下,还一个劲的嚷嚷着要把晴雯赶出去,结果睡了一觉就忘了这茬了。一大早宝玉就无所事事,坐在屋前面,喝了一杯茶,吃了一些点心,总觉着少了些什么?看着大大小小的丫鬟各自忙碌着的身影,到底是缺什么呢?宝玉摇头晃脑的乱看着,突然看到最美丽的身影,本来朝着这边走着,看到他,又转了个方向走了。喔!原来是今天晴雯一直没有理我。

这怎么行呢?再怎么说我也是主子,没有真的赶走她,已经算是不错了,怎么也该她先给我示好才对。宝玉让麝月拿了本书,装作一本正经的看着书,眼睛则是斜睨着晴雯,等着晴雯和自己道歉说软话。

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晴雯过来,晴雯只是板着脸忙来忙去的就是不理宝玉。宝玉也有些气盛了,给你台阶还不下,真是给脸还不要脸了,就打算继续吼,“晴雯!”晴雯闻言虽然不情愿但是也忙“嗯!”了一声。看着晴雯的侧脸宝玉想发的火气又下去了,咦?晴雯嘟着嘴,沉着脸的样子,真像是林妹妹跟我发脾气的样子。于是话就转了,软语道“晴雯,怪热的,给我那个折扇来。”

热么?一大早好像还没要热到要用扇子的程度吧!晴雯想着,只是不愿意和宝玉多说,只是进屋拿了把折扇,“给,二爷。”

宝玉接过扇子有一下子没一下子的扇着风,“晴雯,你的性子越发大了,昨儿的事情爷都已经不再意了,只你还拿捏着,都不理人。脾气可不是越来越大了。”

晴雯没有好气的说:“我们只不过是下人,哪里敢和主子赌气不理人来着。就是让人屈打了,屈骂了不也得受着吗!”

宝玉越发觉着晴雯有林妹妹的风范,见她说了这些话也不生气,“别这么说吗!我怎么舍得屈打你屈骂你呢?”晴雯瞪了他一眼,宝玉想起自己昨天说的话,没要经过证实,确实说的也有些厉害了些,“好好,爷向你道歉好了。昨儿,爷说的话有些冲了,我的好晴雯受委屈了。”

晴雯听了脸上仍是不动声色,“晴雯一介下人受不起爷这句话。”心中却有些悲凉,这就是下人的命吗?主子高兴了就哄几句,不高兴了不分青红皂白的打骂一顿,难道奴才就没有自己的尊严吗?

宝玉见晴雯仍是板着脸,甩了甩手中的扇子说:“这样吧,这是爷最喜欢的一把扇子,你不高兴就拿他出气,砸了他,撕了他,都由得你。”说着把扇子硬塞在晴雯手中。

晴雯看着手中的扇子,这算是怎么回事?真的砸了撕了,让人见了还得说我轻狂,不定怎么说我不尊主子呢!“二爷,你的扇子你拿着吧!我不用。”又递了回去。

宝玉性子还上来了,“给你,你就拿着,随你怎么处理都行。”两人把扇子推来让去,不防“撕”的一声,扇子不堪折磨,不知道谁用错劲,真的给坏掉了,两人面面相觑。

宝玉见扇子坏了索性又拿起来顺着扇骨撕了几下,“这样是不是比较解气,来,我替你撕。好玩吧。”宝玉把撕破的扇子扔到了晴雯身上,晴雯看着破掉的扇子发着呆:自称最爱的扇子就这样就弃之若敝履吗?伤害的自尊心就这样就可以弥补吗?晃过神来,这把破扇子仍在我身上干什么?于是又扔了回去。

袭人走过来一见,“咦?二爷,这不是前一段时间有一位世交公子送给你的扇子吗?你当时不是说这是名家的字画,很珍贵的。怎么变成这样了?”

宝玉笑道:“这算是什么?只要晴雯高兴就好。麝月,家里还有没有扇子,再抬上几箱子来,让晴雯高兴一下……”

晴雯听了目瞪口呆,这是我撕的吗?

袭人听了也是嗔怪的瞪了晴雯一眼,这怎么是为人奴仆的本分!

晴雯一时解释不清,索性也不多说,起身就走。不提防,差点撞的一个人的身上,这是谁呀?站在人得后面?一抬眼看,忙行了一礼,“薛姑娘早。二爷在里面的,请里面坐。”说完就急急的去做事请了。

宝钗满脸微笑,心中却想:这个怡红院也不太平,瞧她那张狂样,主不主,仆不仆的,姨妈确实该整一整贾府的家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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