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便到了太后的寿誔,早已有宫里出来的嬷嬷教过我们一些进宫谨见的礼仪和规矩,等到了下午,我、祁奚和谷云烟便带着寿礼进了宫。
我们这三个现代人因为工作的关系对故宫早已是熟背如流了,故宫自然也没少去。但在这个异时空,再见皇宫,心里的感觉自然又是另样。何况太后寿誔,皇宫比平时自然更盛况了些。
有宫女嬷嫲在旁,我们怕叫人小瞧失礼了没敢四处张望,只觉得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珠宝生辉,宫女太监往来如云,衣鬓亮丽整齐,肃重的气氛由此可见,但心里也并没觉得有多激动,紧张倒是被这种气氛多增添了几分。
我们被安排在一个大殿等候开宴,大殿里已坐了不少贵妇少女,我们三人一走进来,只见无数双眼睛全都一齐向我们看了过来,大殿一片寂静,那些目光打量的、好奇的、鄙视的、讽刺的、保持友好的什么眼神都有。
我向谷云烟看了看,只见她微微笑着,款步而行地在自己的坐位处淡然又高贵地坐了下来,对那些目光视而不见,反倒她们越是鄙视她便越是笑得妩媚,等坐了下来,她才慢悠悠地一一回视这些目光,甚至还微微点头示意。
我在心里暗笑,这些闺阁妇女哪里能是周游在各色人群中还游刃有余的谷云烟的对手?便也随着她坐了下来,我想,有她在,天大的事情我也算是有侍无恐了,谁让她是我们的顶心骨,万事都有她来应付出面呢。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孩,随着家长出来见见世面。
“姐姐还行吧?”谷云烟微微偏头笑着跟我说话,“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撑住自己的场面,如果我们现在露出拘束、紧张的神情来,岂不是正中她们下怀,让她们看笑话了?”
我也微微笑着打量这些人,小声地和她交谈:“是,大姐,就劳烦你替我们撑撑场面,你没看这些眼神都足够把我们盯成刺渭了,你要好自为之呀。”
“看着吧,这还只是前戏,好戏还在后头呢,你们两个可不要给我丢脸了。”她微微抿了一口茶水。
大殿里众人在轻声交谈着,有的声音却又有意无意地偏偏能让我们听个清楚,无非都是说我们三个的是非,我们静静坐着闲听,脸不红气不喘,倒像个无事人一样。
突然有个十四五岁的宫女走到我身边行礼,低声跟我说:“乔姑娘,太后请您过去一趟说话。”
我微微有些错愕地看着她,一瞬间我成了在场众人的焦点,可我此时不能理会这么多,等反应过来后,我有些怀疑又有些心虚地问她:“太后?”我不是很确定我是否听错了。
“是。请跟奴婢来。”
我没有立即起身,眼神向谷云烟投去担心的一眼,谷云烟低垂着头,一边轻抿着茶水,微不可听地低声说了一句:“自己小心点。”
于是我便站了起来,祁奚颇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我微微向她笑了一下。便跟在宫女身后走出大殿。我一边走一边看着她比我矮了一个头的背影,心里在想,太后要见的人也是祁奚吧,怎么会找我来说话?尽管心里疑问重重,但此时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回廊都转了好几个,假山园林景色怡人,百花盛开香味扑鼻而来,可我也无心观看。直走到了一处朱红宫殿前,那个宫女给我行了个礼,便先走了。
我还来得及着问她一句,她的脚步极快地已走得不见人影了。我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心想,这宫女怎么怪怪的?哪有把人放在宫殿前就自己走掉的,难道不用通报,我自己走进去?
我此时只是觉得有些古怪,但也并未多想,于是便自己走了进去。才一走进去,就被人在后头点了个穴,动弹不得。
然后我听到了一声吃笑声,荣亲王一身紫锦华服地从身后转了出来,那张极漂亮甚至是妖艳的脸蛋上狭长的一双凤眼正颇具趣味的打量我,我这才明白原来要见我的人根本不是太后,而是荣亲王。
“你想干什么?”我此时倒并未多怕。
他笑着用指腹搓了一下我的脸,对我并没有做出大喊大叫惊吓的神情表示了赞赏,然后唇角一勾上扬,说:“胆子还不错。你大概也听李嫣说过我,怎么对我反倒不觉得害怕?”
他的嗓音是极有魅惑人心的磁性,男人有这一把好嗓子,大概哄骗女人也不费吹灰之力。
我微微偏过了脸,躲过了他的手和他那令我起鸡皮的嗓音在我耳朵边吹气,皱眉说:“害怕你就会放了我吗?”
见我这样,他低笑了一声,收回了手,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张太师椅上随意的坐了下去,姿态神情十分慵懒,双眼看着我,带着笑意说:“当然不会,”然后捉弄我说:“玩够了自然会把你放了。你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眼里的笑意带着另一种赤祼的含意。
我想我的眼神里必定露出了一丝害怕,因为他的笑眼里对我表示了赞赏。好半晌,我振定了心神,努力使我的声音不露出颤意,说:“我是被邀请入宫的,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也脱不了干系。那个宫女众人都见过,要查也不难。你不像是这么没头脑的人。要玩我耍我,宫外机会多得是,何必挑在这个时候。”
他大声笑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笑话,但眼里却又带着称赞,半晌他才说:“思维还不错,”他用手指在椅子上有节奏的弹奏,想了想,又说:“只是你认为你的这些话可以改变我的主意吗?莫说是你,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孤女,我动一动手指头你可以马上消失在这个世上,就算是其他有些来头的,我想干什么,这朝中也没有人敢跟我说声不,你信还是不信?”
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邪气,和令人不得不信的自信。我无话可以反击,他是荣亲王,我知道他的话绝不是夸大海口,但我只能这样看着他,我不敢想也不能想他会对我做些什么,因为李嫣说过这人是个疯子,我想我不能猜测一个疯子是用什么思维来做事的,我只能保持沉默。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突然叹了口气,我不知他叹些什么,但他的目光已从我身上移开,半晌之后他才像想起了什么,神经似的问我:“哎,跟我说说你跟邵家那小子是怎么认识的吧,我真是好奇,他怎么会喜欢上你呢,他这么一个贵公子,京城里不少女子都钟情于他,你……除了平凡普通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出众之处吧。”眼神里当真就带着些兴趣出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愣愣地看着他,我想这个人到底遭遇过什么,为什么性子会这么偏激乖张?明明长得这么好看,身份又是这么高贵,若是正常一点,根本是前途无量嘛,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副人见人怕的德行?我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可怜测隐之心。
他冷看着我,勾起左嘴笑着,慢慢走过来,低头俯看着我,眼神盯着我低声沉力地说:“你可怜我?”
他的眼睛就在我眼前,我甚至能看到他眼睛里我的眼神。我下意识地低垂了眼,低声说:“谁敢可怜你呀?你看我这样,不比你可怜?”他却还是看着我,我的心不由得一颤,接着说:“我不过是一棵不起眼的小草,正如你所说,你动一动手指就能像捏死一个蚂蚁一样捏死我,我命如草介,活着也不过是像世人一样贪生怕死,死了却也不过是孤身一人,将来连个坟头上香的人都没有;而你,贵为王爷,身份尊贵,要什么有什么,太后又这样对你疼爱,你不比我好么?我可怜你,那还不如可怜我自己,可我若是觉得自己可怜,那我可就真的是死了好了,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呀!”
我说完后,半晌他都不说话,而我则在心底跳跳地揣测着他的心思。突然,他笑了开来,手一动,解了我的穴道,我浑身一颤,差点脚软下去。而他笑完后,像嫌我麻烦一样,手一挥,敛了所有的情绪,对我说:“你走吧。你这个人真无趣,一点都不好玩。”说罢,自己大踏步便走了出去,情绪变幻如孩子一样。
我突然能动了,只觉得脚有些麻痹,不禁弯腰去揉,一边拿眼看着荣亲王的背影,心想这人可真怪。但毕竟有惊无险,心里下意识地便先松了口气。而荣亲王走出殿门,居然还回头看了我一眼,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这里偏僻,你自己小心别转错了路,出了什么事情本王可不会理你。”说完便真走了。
我愣愣地看着殿门耀眼的阳光,那里已空无一人,不知荣亲王为何突然对我变了态度,但他本身性子就怪,我也无暇多想,寿宴就要开始了,我绝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