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子夜时分,夜黑无光,蟋蟀在草丛里不甘寂寞“啾唒”作响,夜风不住的刮着,折弯了树枝的腰。舒清然惨白的脸渐渐有了血色,昏昏然的头渐渐清醒,傅无凌才带着她,下了密道!
自那方地砖又被填在密道口,密道中便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舒清然不辨方向,只能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两人一言不发的走在暗黑之中,步子不急不缓,并不仓促。细微中,由感他的掌心的温暖,手心紧密的贴合在一起,轻而易举便感觉到了对方血脉的跳动。“咚!咚!”一下,两下,有力度,有节奏!隐约的传递着有他在,一切都不用担心的信息。不知不觉,她的心也随着他脉搏跳动的速度,“咚!咚!”。她怔怔的,大气不敢出,不知道是因为他拽着自己的手心才会这样跳动,还是她的心本就如此跳动!
手心渐渐沁出了汗,滑腻腻的,很容易脱开!他便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五只手指扣在她的手背上,摁出了五道白印!
她痛得微皱起眉,却依旧闭着嘴不言语!密道里的空气是干净的,时不时有一阵冰凉的风灌进来,吹着她的脊背,撩起她的发。她不知道此刻自己是懒于开口,还是害怕破坏这样静谧的气氛!
径直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傅无凌终于停了下来,松开她的手!她手心一凉,到底有些空落落的!
“等一下!”他那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一点殷红的火星在俊黑中亮起来,傅无凌轻轻的吹了一口,那火星子随即变成极微弱的火光,朦朦胧胧的照出些暗道中的轮廓!他举着火匣子,往石墙上晃了晃,很快找到了火把,取下来点燃!“霍”的一声,随着火光越变越亮,整个密道都亮起来!
舒清然仰头张望起来,这密道有3米多高,并排着走3、4个人没有问题,且紧要处都用巨石支撑着,极为牢固!而前面就是岔道了!真没想到,禁宫之下,还有这样的秘密通道!曾经住在禁宫的人,若知道这密道,岂不是人人都可逃出去了?有这样的密道,这种宫殿,怎么会叫禁宫呢?
“就没有一点想要问我的?”
“什么?”
她转过头,看见傅无凌举着火把,站在她面前,并没有再叫她向前走。红彤彤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但他的脸色并不好看,青丝虽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但眼袋很重,黑眼圈很浓,长期不眠的憔悴挂在眼角怎么也隐藏不住!而且此刻微撅着嘴,眉头也淡淡的缩着,很有点不高兴!
随即半敛了眼眸,望着脚下黑长的影子,不再接话!
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的!例如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宫中?怎么会知道这条暗道?怎么会知道她在禁宫里?怎么会就来找她、救她了?六皇子借无姬的罪,反说是他煽动造反,要缉拿他?他是否知道,是否已经被通缉?有没有人帮他,倾城和太子在辽海,能否为他作证…。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密道中,除了火把汹汹燃烧发出的声音,余下的,便只剩两人的呼吸声了!
“真的没什么想问我的?”他加重了语气。
是想在这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里,要她说点什么!此刻是唯一还能得到一点安宁时间,这里是唯一还能维持平静的地方,再往外走,便是纷纭莫测。即使他有十足的把握,也不知道最终结果到底是谁主沉浮!所以,他一定要让他两有一点点的交流,否则就会一直站在这里,僵持在这里!
她咽了一口唾沫,并不抬头。
“倾城怎么样了?”不知怎的,脱口而出的却是这句!咂咂嘴,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眨眨眼,只好把脸撇向一侧,望着冰冷的石壁!
他不敢置信,脸给阴沉了:“你要问的,是他?”其实更想说的是,我站在你面前,你问的却是他?
“辽海怎么样了?令狐凯被抓住了吗?朱四呢?”
舒清然的脸更挂不住了,心底乱糟糟的!又一次口是心非!潜意识的,并非故意!可她能怎样,她就是无法对他说出口:傅无凌,你怎么样?你怎么来了?脑子里揪着,搅着,没个根底!
手拽着衣襟,来回的翻搅!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中有了火气,但依旧极力压制着:“舒清然,你看着我!”
她听话的抬起头,只朝他的眸子瞄了一眼,就又撇开了头。
“你至少该有一点点好奇吧!怎么这禁宫下面有一条地道,而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真想把她那歪着的脑袋摆正。
舒清然眼轱辘转了转!隔了好久,终于抬起头,微蹙着眉,细细的盯着他:“傅无凌,你脑子里不会一直在想!我被抓进宫,后又被幽禁在这里,和疯疯癫癫要吸人血的父皇关在一起!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扬言要把我救出宫,肯定会很惊诧,很激动,很感动!于是一定会问你,你到底怎么会回京城,怎么进宫的,又是怎么知道我被关在这里的?怎么就想着来救我?说不定兴奋感动过了头,感激涕零,两眼泪汪汪把你当成救世主,我们两就…”
说着说着,忽然淡淡的笑起来!他刚才拽着她的时候,是手暖!说到这番境地,心居然也暖起来了!被皇帝吸血之后,她的血液流动一直不太顺畅,浑身凉冰冰的,此刻却觉得越发有了精神,有了活力!
“你难道真的就没有一丁点的感动?”他并没有理会到她的心境,反而被她那番话说的心都凉了。他真以为她被幽禁在禁宫,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来救她,她肯定会满心欢喜,感动的拥抱着他!问他一车的话!过往的什么过节都一笔勾销!两个人会重新开始。
什么激情都没了,极度失落:“我一知道你在路上被劫,就立刻开始追中你的下落!每三天只敢睡4个时辰,深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原本准备兴高采烈的张扬自己的不凡表现的话也变得没盐没味,两三句也就说不下去了:“算了,走吧!倾城在对付令狐凯的时候,受了点伤,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相信你很快可以见到他的!”顿了顿:“太子采纳了你的建议,真的在辽海城外设了赈济的粥棚,在阵前对朱四的人宣讲了投诚政策后,答应只要他们投降,就容他们放开的吃,并送钱粮助他们回家!”摇头苦笑:“也真难为这些饿死鬼投胎的人,问到饭香,馒头香,又有太子坐镇,几乎都把朱四扔一边了!所以,除了抓朱四用了点武力,其他的没费什么周折!”
“那,那朱四呢?他被抓了,会处死他吗?”不禁有点担心。
傅无凌却更加心痛,朱四算什么,怎她心里装着这种有勇无谋的草莽,却都不愿给他留哪怕一丁点位置。
没好气,朝右侧的岔道走去,但依旧说道:“朱四现已归顺朝廷!愿戴罪立功,跟着李寇海将军到各地镇压起兵乱军了,想来那些不成气候的家伙,已大部分被他们控制了!”
她提着裙摆,小跑几步连忙跟上去:“他怎么会归顺朝廷的?对了,你说倾城对付令狐凯受了伤,那令狐凯被抓住了吗?倾城现在还在辽海吗?他和太子知不知道宫里出事了?还有,还有…无姬现在怎么样了?你知不知道,六皇子想利用她来对付你,说你才是背后主谋,命无姬招兵买马,想造反!他还想引下玥国的军队进入上凌国抓你。所以抓了我,逼迫我爹同意!”
傅无凌突然停下!她没注意,一脑袋撞在他背上!他连忙抓住她,害怕她摔倒在地!
脸色总算缓和了一点。谢天谢地,问了这么多,终于有一句是关于他的!他千辛万苦的找过来,好心不全算驴肝肺!
瞥她一眼,转身回望,并不想再回答她这么多啰啰嗦嗦的问题!拽住她的胳膊:“跟我过来,带你见一个人!”
不由分说,就往回走!
她一惊:“喂,这密道里难道还有人?你怎么知道这条密道的,怎么知道我被傅阳关在禁宫里的?我今天早晨才被关在这儿的!”
“你还是好奇的,还是想问我这些问题的,对不对?”回头瞪她一眼,大步继续朝前走!终于露出一点笑意:“这里原不是禁宫,是我母妃住的地方!自我母妃死后,父皇才把这里该做禁宫的!我十岁之前一直住在这里,自然是知道有这条密道的。”
很快回到了岔道口,进了左侧的岔路!百余部之后,赫然出现一间暗室,室中石凳、石桌、石床一应俱全!桌上还有一方小小的白蜡,但都布满了灰尘!
傅倾城拉着舒清然,绕过石床,里面还有一件小室。仅五平左右!但两间房里都没有人!
“你到底要带我见谁,这里没人!”
“有人!”不容置疑:“我的母妃!”火把一举,石墙上的挂画出现在了两人眼前!走上前,用袖子抹去画上厚重的尘灰!
把火把插在铁环里,正对着挂画,“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叩了三个头:“母妃,儿臣不孝,儿臣从今后,恐怕无法实现对您的承诺了。她是特别的!和倾城一样,也是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