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行至黑风岭,突见火光中一军拦住,为首将军目若流星,脸似银盆,威风澟澟,乃是大将冯立。刘黑闼使部将史元迎战,两人尚未交锋,只听冯立大喝一声,气势正如山崩地裂,史元胆战心惊,未及交战,便欲催马逃走,被冯立当胸一枪刺死。刘黑闼夺路绕黑风岭而行,才行数里,又是一声号炮,一片火光,当先大将,乃谢叔方也。刘黑闼没想到谢叔方绕道又来进攻,惊得差点从马上跌下,幸得其弟刘十善拼死保住,所有后军粮草,全被烧得精光,五万大军,只有黑闼,十善及从属少数残军走脱,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整个黑风岭都染成红色了。
刘黑闼一路奔逃,直逃到昌乐,才勉强收集败军,入城拒守。建成挥军东进,一口气接连收复相州,桓州,大军直逼昌乐城下。
建成派使者将捷报传回京师,并传令秦王,齐王南北两路齐头并进,南路由世民进攻临漳,北路由元吉进攻曲城,对昌乐形成三面包围之势。
秦王得知建成获胜,召集众将商议道:“前些时尉迟敬德称病拒作先锋,原指望建成不能成事,现在他旗开得胜,倘或父皇得知,怪我抗命,这却如何是好。”
谋臣长孙无忌道:“我们追随秦王出生入死,大小数百战役,立下许多功劳,建成侥幸获胜一次,根本比不上我们的功劳,皇上衡量功过,不见得会怪罪我们,而且侥幸一次未必会有第二次,等到建成不能成事,皇上改派秦王为大元帅,我们再重整旗鼓,好好显显我们的威风。”
不多时,建成使者传捷报至秦王军中,命令世民进兵临漳,并传令长孙无忌由南路接运粮草。世民勉强应命,心中自是怏怏不乐。
建成使者传捷报至齐王军中,元吉接报大喜,立刻备了牲酒礼物,亲至建成营中贺喜,“大哥这次旗开得胜,不仅刘黑闼丧胆,更可灭灭李世民那厮的威风,让他知道不是只有他才能打仗,大哥的战功可要比他大得多了。”
建成道:“世民是你二哥,以后别这厮那厮的,还是应该以二哥称呼。”
元吉:“他根本就不配做我二哥,而且他一直有野心想篡夺太子之位,大哥你可得特别当心,听说尉迟敬德作先锋事他公然抗命,应该趁此机会以军令立斩敬德,并削那厮军权,也可显得大哥军令如山。对了,大哥魏州之战打得真是漂亮极了,到底是如何战胜的,小弟真是佩服极了。”
建成:“这场仗完全是魏征的埋伏妙计,再加上刘黑闼恃勇轻进,一场胜负算不了什么,昌乐之战才是最重要的,这还要靠我们兄弟同心协力,三路围攻才能得胜。”
元吉:“这个当然,小弟这就回营,立刻吩咐全军启程,一举攻下曲城,让大哥也看看小弟的战功。”
这时使者由秦王处回报,世民不但未对魏州之捷有任何称贺,由南路进攻也是消极推脱。
魏征谓元吉:“看来秦王或许未能配合,我们就得完全仰仗齐王殿下了,臣现有锦囊一个,在全力进攻曲城的前一天开拆,内中自有破敌之策。”
元吉大喜,自回军中整备军马,迎接即将到来的曲城大战。
话说刘黑闼收集败军,退守昌乐城中,召集其弟十善及部将计议:“前日一时疏忽,致有此败,现在敌军兵临城下,该以何计退敌?”
十善道:“现在我军新败,士气不振,需重新整顿。而唐兵气势正盛,为今之计,不如深沟高垒,坚守不出,而昌乐城堡形势险峻,易守难攻,我们以逸待劳,等彼粮尽,自然撤军,那时我们从后追击,将可保必胜。”
正计议间,忽然探子回报,得知秦王,齐王军马,南北并进,南路攻临漳,北路攻曲城。
黑闼大惊:“倘若临漳,曲城有失,我们三面受敌,昌乐将不保了,必须赶快分兵去救。”
部将王小胡献计道:“现在建成气势正盛,再加上世民,元吉两路军马,敌众我寡,倘若分兵去救二地,很可能被其各个击破,久闻世民军强而元吉军弱,不如集中兵力南守临漳,如此将可扼住世民,挫其锐气,元吉一支弱军深入北境,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刘十善道:“不然,兵法上所谓虚虚实实,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世民虽然兵强马壮,但据说他们兄弟不和,世民未必会帮他哥哥建成立功,反倒是元吉躁勇轻进,好大喜功,我们以精兵伏于北路,一举击溃元吉;而南路只要虚张声势,我料定世民必不会来进攻,这样等到元吉兵败,建成自然气馁,然后我们乘胜追击,生擒建成,活捉元吉,大兵直捣长安,李渊那老小子也得向我们下跪称臣了。”
刘黑闼大喜:“我有弟足智多谋若此,何愁不指日称霸天下呢!”
不数日,探子回报,果然元吉军队兼程前进,即将到达曲城,而世民只是派出部将,而且走走停停,离临漳还远得很呢!
刘黑闼急遣精兵,往助其弟十善守曲城,只派末将吴昆往临漳,多设旌旗擂鼓,虚张声势而已。
刘十善领重兵驻扎曲城,闻说元吉军马即将来犯,谓部将王小胡道:“元吉泛泛之辈,其部将薛万彻也是有勇无谋,你可带精兵埋伏于右面林中,多带硫黄火器,待我与他交战,将其诱入林中,你以伏兵纵火而攻之,这样前后夹击,四面火攻,元吉死无葬身之地矣。”
王小胡道:“魏州之役就是埋伏以火攻,元吉有此经验,岂会轻易上当,倘其不走右面树林,而走左方平原开阔之地,火攻恐怕就无效了。”
刘十善道:“不然,元吉好大喜功,我先假装输他一阵,他贪念一起,自然就忘了前车之鉴了。而且即使他想到此计,而改走左面平原,但那里地势低湿,我另遣一军守住上游河谷,断其上游,待元吉军临湿谷,我决水而淹之,所谓水火交攻,元吉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王小胡道:“元帅深谋远虑,智力超人,在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十善布置停当,未久即遭逢元吉大军,双方布成阵式,刘十善遣部将郑文焕出马挑战,元吉派将军薛万彻跃马舞刀来迎,战不数合,郑文焕不支,立刻拍马回走,刘十善大军也跟着后撤,薛万彻赶了一阵,略有斩获,正要乘胜追击,元吉却鸣金收军。
薛万彻请问其故,元吉道:“ 刘十善才一交锋,未战先退, 情形十分可疑,而且其一直往树林退走,倘有伏兵兼用火攻,我军败矣。计虽是好计,但碰到我棋高一着,可算是白费了工夫。我们明天改走开阔平原,直扑曲城,杀他个措手不及,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呢!”
薛万彻提醒元吉道:“闻说军师魏征曾交齐王殿下锦囊妙计,现在已是全面进攻的前夕,不妨开拆,看有何破敌之策。”
元吉猛然醒悟道:“不经你提起,我倒差点忘了,我们赶快看看到底有何玄机。” 拆开锦囊,元吉看了之后,面露惊奇之色,将之示与薛万彻一同参透。“我们本来要攻北方曲城,现在军师教我们奇袭南方临漳,确是出其不意的绝妙好计。”乃传令军中二更造饭,三更起行,人衔枚,马摘铃,趁夜绕道往南疾走,直奔临漳。另外多设旌旗,箭垛,以为疑兵。
次日清早,刘十善领军布阵,一面准备诈败诱敌,另一面通知黑闼,再遣精兵前来支持,预备一举击溃元吉。等了一日,未见元吉出军,满腹狐疑而去。第三日又来挑战,见元吉还是按兵不动,只是满布旗桩,十善做事一向谨慎,恐怕中了埋伏,仍是不敢轻进。
话说末将吴昆守临漳,探知秦王军队行进缓慢,所以只在城南设了一道关卡,并不以为意。这时忽见城北尘头大起,心中满腹狐疑,猜想可能是援军,匆忙带兵前往查看。人马才出北门,兜头撞见一个浓眉大汉,使一支劈风大刀,不由分说便杀将过来,一时慌了手脚,拔腿就欲往城内退,说时迟,那时快,尚未拨转马头,一把大刀砍下,连头带胸劈成两半,余众溃走,薛万彻乘势攻入北门。元吉军马正如刀切白菜,稀里哗啦如入无人之境,进攻号角尚未吹起,薛万彻已经在城上竖起了大唐旗帜,余众全部投降,竟未走漏一人。
元吉使将士换上吴昆军队服装,就以降卒为前导,一路过关斩将,连下五城,一路杀至昌乐南郊。
刘黑闼大惊,一面召集众军坚守,一面召令刘十善火速回军,建成趁势掩杀,刘军大溃。建成和元吉遂将昌乐城重重围困。眼见就要歼灭黑闼,但由于长孙无忌接运粮草不顺,军中只剩十日之粮。大功告成就在眼前,却因粮草不济而将功败垂成,建成急召众将计议。
将军谢叔方献计:“从魏州之战开始,我们连战皆捷,虏获许多战俘,战俘空白消耗许多口粮,不如今晚秘密将战俘全部坑杀,也可多省几日之粮。”
建成面有难色:“我大唐兴仁义之师,以解百姓倒悬之厄,岂能屠杀生灵。”
魏征道:“不如将战俘全部释放,以显我大唐仁义广泽天下。”
建成面露欣慰之色:“这才是我出兵讨伐刘黑闼,解救百姓的初衷。”立刻下令让全体战俘饱餐一顿,并发给安家费。“你们都是善良百姓,被刘黑闼果胁,实是情非得已,希望你们从今开始安分守己,不要再作乱了,回去能够很快和家人团聚。”众囚犯感激涕零,原先被囚时已不敢奢望求生,现在不但没有受到虐待,可以无条件释放,还发给军饷银两。从军以来,居然由敌方发给军饷,实在是前所未闻。民心大为感动,逐渐传入昌乐城中,大家感念建成而士无斗志。刘黑闼军心开始涣散,再也不能坚守下去了。
刘黑闼见大势已去,与弟刘十善半夜开城遁走,准备逃回山东老巢。魏征建议建成立刻率大军全力追赶,绝不能给刘黑闼任何喘息的机会。刘黑闼逃至馆陶,见前有大河所阻,令军士全力造桥,桥尚未成,建成大军已经追到,只好令部将王小胡背水结阵迎敌,自己督军火速造桥,桥造好后立刻自己飞骑逃奔,也顾不得其他人了,军队于是全面崩溃。刘黑闼与弟刘十善只率数百骑逃走,再也无能为力了。刘黑闼率残兵逃至饶阳,欲投奔旧日部属葛德威,大家劝建成全速追赶,魏征却表示不能急追,只要缓缓前行,到时自然会有好消息。
刘黑闼率残众日夜奔逃,片刻不敢休息,大家疲惫已极,肚子又饿,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落荒来投奔旧属葛德威,也不知是否被接纳,心中自是忐忑不安。没想到葛德威立刻打开城门,热情接待,并且送上酒肉。刘黑闼又累又饿,现在逮到机会,立刻大杯喝酒,大口吃肉,狼吞虎咽,正在高兴的时候,忽然葛德威带领兵马,将刘黑闼团团围住,全部捆绑捉拿下来,并立刻将刘黑闼和刘十善五花大绑,送至建成军中。建成将刘黑闼和刘十善斩首示众,其余兵将一概赦免,既往不咎。乃奏明圣上,全军凯旋。[凯旋即胜利回归的意思。凯旋而归、凯旋归来等都是错误用法!旋同归!不能同时使用。]
将军谢叔方特地祝贺魏征:“军师妙计,太子得以克竟全功,但有一事不解,昌乐之战,刘黑闼败逃,军师要全力急追;而馆陶之战,刘黑闼败逃,军师却要缓追,这是为何?”
魏征道:“昌乐之战,刘黑闼虽然逃奔,但军力尚存,必须全力追击以歼其主力;而馆陶之战,刘黑闼败逃,已是丧家之犬而无能为力了。刘黑闼逃往饶阳,如我军全力追赶,饶阳刺史葛德威怕我军攻击,必然接纳刘黑闼而和刘黑闼一起联军对抗我们。而今我们缓缓而行,表示无意攻伐葛,葛德威必会衡量现实而囚禁刘黑闼来向我们献功。
谢叔方:“军师神机妙算,在下真是由衷心服了。”